尧二少微微一笑:“是万兄你养尊处优,太久没有拿剑了。”
那人哈哈一笑道:“太平盛世,哪里会像在兵营时,找寻不到婆娘,憋得一身的烦闷便是找人耍练摔角宣泄,如今我三房妻妾,总是要挨个暖了她们的床榻,冷落哪一个都是后宅不宁啊!不过二少你怎么这般的来劲?可是一路西行,不得可心的娇娥,憋闷了太久?要不要我找个好的来,替二少疏泄一番?哈哈哈!”
这等男人之间的荤腥之言,在军营同袍间倒是毫不稀奇,可是玉珠立在一旁听得有些尴尬,正待转身准备过个片刻再来,那二少已经转头看到了她,一边用巾帕擦拭腹肌上的汗水,一边道:“让六小姐久等了。”
那个与他对打的男子正是崂羊关的总兵万水流,听二少说话,他也循声望去,这一望顿时也直了眼。
我的乖乖,这是凭空掉下来的仙子不成?虽然这女子一身黑色外氅不得见玲珑身段,可是露出的一张脸儿却是未施粉黛也照样莹白娇嫩,简简单单的发髻挽在头顶,更显得五官明媚,说不出的惹人怜爱,万总兵是个老粗,一时词穷,总是感觉她与寻常所见的女子相比,多了股说不出的味道。
这时那女子许是被他看的窘迫,紧了紧外氅,将帽兜戴上,向二人施礼道:“见过二少,见过这位大人。”
二少在侍女锦书的服侍下,穿上了外衣,一边系着扣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锦书,带六小姐到小厅去吧。”
锦书点头应下,便走向了玉珠,伸手福礼:“六姑娘这边请。”
等进了小厅,玉珠看见一张小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还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六小姐应该是饿了吧,请上桌用饭。”
玉珠的确是饿了,因为晨时只饮了一碗稀粥,此时闻了菜品的味道的确是有些饥肠辘辘,于是也没客气,谢过锦书后,便用在一旁侍女的服饰下,除了外氅,用小铜盆净手,便端起了碗筷,准备吃上几口填一填肚。
可是还没有吃上几口,便听到门口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响。不一会,尧二少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小厅前。
玉珠嘴里正咀嚼着米饭,不及吞咽,也来不及说话,只是放下碗筷准备起身施礼。可是二少的大掌已经先到,只单手压在了她的薄肩上,微一用力,她便起身不得。
“不必拘礼,六小姐继续用餐便是。”
说完这话,二少也净了手,坐到了玉珠的对面,端起了碗筷,也跟着吃了起来。
对着大魏顶级的公卿,玉珠就算再饿也有些食不下咽,正要放下碗筷时,就听到对面的男子微微不悦道:“怎么?与某就餐食不下咽?可是在下哪里得罪了六小姐?”
玉珠心道:据说尧家不与寒族同饮同席,她这般无礼,先上桌动了碗筷菜肴,当是她得罪了尧二少才是。
不过玉珠此番不欲与这位二少多逞口舌,于是只说了句“哪里,菜肴甚美,谢过二少。”便低着头继续吃了起来。
酒桌上的菜肴甚是美味,许是二少从京城带来的厨子烹饪,无一不精致,若是玉珠一人,定当好好品尝一番,可是如今与尧暮野一同就餐,就算是琼丹玉露也全失去了味道。
好不容易吃了完了一碗饭,玉珠暗自松缓了口气,正抬头准备再次向二少道谢时,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筷箸,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的嘴唇看。
玉珠疑心沾了油渍,连忙用手边的绢帕来擦拭。
就在这时,尧二少开口道:“听闻六小姐离开了萧府可是为何?”
玉珠低头道:“不过下堂弃妇,幸蒙前夫宽仁,得了薄田屋舍,既是有衣食着落,总不好拖累着养父母。倒是民女有一事不明,二少是从何处听得民女现在的住处?”
二少接过侍女递来的香茶,品了几口道:“只吩咐了下人去请六小姐,至于他们如何做事,恕在下无能,不便一一细问。”
尧二少这话说得却是妥帖合理。玉珠一时也不好再问下去,可是她不说话,二少似乎也没有开口的兴致,二人俱是用餐完毕,这般对坐真是有些尴尬。
玉珠决定早点了却了这尴尬,便先自开口道:“不知二少这次召唤民女,是有何事要交代?”
说这话时,玉珠不禁拿眼微微瞟了一眼二少的长裳裆下,心道:总不会是又被淘气的女子锁了那里吧?
二少自然是将她的那一眼看在了眼里,却不见羞恼之意,仅是饮着茶道:“只那一日萧府的大公子来得匆匆,在下未及与小姐你吩咐些要紧的,近日才得想起,便劳烦了小姐亲自走动一趟。还望小姐见谅。”
平心而论,这位尧家的公子虽然从侍从到主子皆是高高在上的倨傲,可是表面上礼节辞令,却是滴水不漏,宛若谦谦君子一般。
第14章
既然对方走的君子谦谦的路数,玉珠言语间也得周详,只道:“二少可是要吩咐玉簪式样?”
二少看着玉珠低垂下了头,一步恭谨有礼的模样,便慢慢放下了茶盏,道:“不知六小姐看了玉料心内可有些什么想要雕琢的样式?可否画下让我一观?”
说着便请玉珠道小厅一旁的雅室里执笔画下。
玉珠移步来到了桌案前,捏着一块鎏金徽墨在砚台上轻轻转动,调浓后便捏了只笔,在铺展的宣纸上轻轻勾描了几只玉簪式样。
姑娘家绘画一类,通常都是女红启蒙,不过是描绘些刺绣样子的底子。可是玉珠落笔时,却握力挥转自如,线条起伏流畅,不曾有顿挫之感,一看就知是正经学过书画的。
此时午后阳光正好,透过窗棂的雕花,若细碎的闪亮花瓣投撒在书案之上。有清灵女子执笔作画,更是让雅室添香,那露在衣袖外的一截玉肌,诱惑得人移眼不得。立在门口随侍的锦书看着那六姑娘垂眸挥墨的模样,都禁不住微微窒了窒呼吸。
不过是穷乡僻壤,为何竟生出这等灵秀女子?
不过这样一来,却不大好办了。
二少在男女相处之事上甚是孤高,当初年少时,家中依着媒妁之言给二少定了门亲,乃是尧家大夫人亲自指定的望族崔家中丞之女。
可二少在随后的宫中宴席里,只远远看了那崔家女子一眼,便蹙眉厌弃那女子唇边有痣,只说犹如卧蝇,不堪入目。
犹记得得大夫人当时震怒,说二少这是重皮相而不重德行,是君子失德!只定下日子,便要迎娶崔家女为儿媳。
二少至孝,没有同母亲争吵,只收拾了行囊,不声不响地便离了京城,前去了边疆。只因为当时二少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隐了姓名,就算是尧家遍查个关卡也没有找寻到二少下落。
可是这大族联姻岂是儿戏?当时夫人无奈,只能叫二少的弟弟尧暮冲迎娶了新妇。犹记得当时尧家的族长——二少的大伯震怒,只私下说要将二少除名。
这忤逆不孝子弟,从小便不甚受管,这等视父母之言于无物之辈,迟早是尧家祸害。
可是夫人岂能任凭大伯将自己的儿子除名?便是一意护短,只对外宣称二少身染奇病,在外求医去了。
再听闻二少消息时,便是他在边疆立下奇功时,西北的兵蛮将野,能让那里的部将信服,若是没有真才岂能做到?而当时尧家与袁家在朝堂上缠斗式微,正急需能干子弟,重振家业。所以当初叛逆离家的二少,最后是堂而皇之从尧家的大门里回转的。
再然后便是他一路排布,渐渐掌握的尧家的大权。也是正好大伯中年丧独子后便无人继承,传承到小辈这一代,该由二房嫡长子继承族长之位虽然情面上依旧礼自己的大哥尧幕焕为族长,可人人都知,实际上拿捏诸事是尧家二少。
而夫人也是被自己这二子一声不吭便离家从军的诡异惊吓着了,加之心内有气,竟然决口不提再给二儿子求娶之事。
这二人也不愧是母子,都是置气的高手,谁也不提此事,这一拖延,竟是二少年过二十也为未娶正妻。
若不是情知二少在外,也是有些隐秘红颜,就连锦书也真要一心以为二少有隐疾了。
最后到底是夫人耐不住了,复又开始替二少张罗婚事。可是二少却是淡淡的一句:“母亲还是莫要操心这等俗事。”便径自阻了夫人之口。
大族多怪胎,在京城大族林立之地却也见怪不怪,更何况二少是怪而有才呢?这般不娶而风流的男子竟是被那些个闲极写赋的才子们所津津乐道,演绎出了关于尧家二少与京中才女们的几许风流雅事。
只恨女貌美而多才,却多是庶族,不得入尧家高门,便是天上牛郎织女的凄美移到了大魏京中地界,让人唏嘘感叹!
只不过明眼人都知,下凡的织女指的是这位高高在上的二少,那些个美人,却是在地上的痴情凡人了。
这样一来,京城里恨嫁贵女之心未免蠢蠢欲动,可惜能入二少法眼者少之又少,可就是这样,主动迎合者也足够能架起一座人头攒动的鹊桥了……
尧家亲近二少的人,却私下里都知这二少的脾性,他年少时曾与母亲明言:女子多是粗蠢之辈,偶尔就算习得几本诗卷,也不过卖弄才情平添些丰韵而已,偶有顺眼的,相处些时日还好,看得久了都叫人生厌。倒不如若情浓相处,清淡而散,各自都自行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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