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一震,立刻大声道:“瑞王监国,日理万机。臣负责彻查此案,怎么审理臣自有主张,与瑞王无关。”
慕径偲再次不语。
既然如此,王恒面色一沉,冷声下令道:“来人……”
‘人’字话音尚未落,只觉一个身影疾迅重击,王恒的脸上猛疼,整个人被踢得飞起,撞在院墙上,被弹落下。
王恒傻住了,睁大了眼睛,惊骇的瞪着慕径偲身后侧的侍女,极度的震惊。
是石竹。
石竹身手极快的出手并已返回原地,王恒的嘴角溢出血,左脸上被靴底狠狠的踹了一脚。
从震惊中缓过神后,王恒猛得站起,恼羞成怒的喝斥道:“胆敢……”
‘敢’字刚说出口,石竹身形一旋至半空,脚掌对着王恒的右脸就是一脚。王恒又被踢远,踉跄着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慕径偲看了看石竹,石竹明白,脚步轻快的走至屋中,转瞬便回到他身后侧,将一物执于身后。
王恒愕然不已,太子殿下竟然指使侍女对朝廷命官动手?!太子殿下不知自己的处境?!这两脚之辱,必百倍报还!
慕径偲眸色凉凉的扫过试着爬起来的王恒,王恒狼狈的一抖,如被猛得扔进冰冻刺骨的深潭中一般。他目光一转,望向院外,清声道:“慕玄懿,你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在院外的慕玄懿锦衣玉带,虎瞳里喷涌的火,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的忽明忽暗。他穿过院门,迈进了院内,跟慕径偲正面相对。
见瑞王现身了,王恒压下心中愧意和惧意,跪道:“臣,拜见瑞王殿下。”
慕玄懿若无其事的道:“王大人请起。”
王恒强忍着摔跌的疼痛,瑟瑟着站起身。
慕径偲唤道:“石竹。”
石竹上前,“奴婢在。”
“王恒无法无天,言行不当,犯下大不敬之罪,把他就地处决,”慕径偲看着慕玄懿,平静的道:“我虽是被禁足于太子府,也绝不容任何人轻慢。”
“是。”石竹一跃上前,拎起手足无措的王恒,没有给慕玄懿说话的机会,用力把王恒朝院墙外抛去,当王恒的身子在半空中时,石竹轻点脚尖跟随在半空,剑出剑鞘,剑光一闪划过,鲜血喷涌而出,尸首分离,重重的落在院外。
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慕玄懿眸光精聚,怔道:“皇兄不会不知私刑杀他的后果。”
慕径偲道:“你不会不识这柄剑。”
石竹将剑入鞘,双手呈给慕玄懿看,剑身金黄,雕刻盘龙,散发着冷峻的暗光。
是皇上的佩剑,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削铁如泥。慕玄懿惊道:“它怎么在你这里?”
石竹收起剑,退至了远处。
“这是我被册封为太子的当天,皇上的赏赐之物。”慕径偲平静的道:“皇上可能已经忘记了它在我这里。”
“父皇一定是忘记了!”慕玄懿见院中只有他们二人,便语声低沉而冷的切齿道:“父皇甚至忘记了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你却没有忘记,明目张胆的在府中设下埋伏行刺他!”
慕径偲神色不明的道:“你证明不了是我所为。”
“无论你隐藏的多深,我一定能查明是你所为。”慕玄懿冷道:“我要一个一个提审你身边的侍从。”就不信他们的血肉身躯挨得过生不如死的酷刑。
“他们用命护我,我会用命保他们,动他们,就是要与我动手。”慕径偲凛然,面罩寒霜,“只要你敢用阴暗的手段对我,我会用阴暗还之,你将知道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慕玄懿心下一怵,他此番胸有成竹,不是威胁,不是故弄玄虚,而是告诉,可想而知他在大隐的表象下,早已布下精密的网,他的网是什么?错综复杂的官场人际,那些是他的势力?他的胜券因何而来?他有多少暗中的力量?诸多疑窦猛然间油然而生。
慕径偲道:“当前的形势对你极有利,我奉劝你用高明、光明的手段,拿出你的本事,证明‘太子’之位在你触手可及时,你能全身而退的得到。”
“太子之位本就属于我!”慕玄懿脱口而来,这种积攒在心底多年的愤恨,终于宣泄。
“是吗?”慕径偲平淡无奇的道:“从哪里追溯,能论证太子之位理应是你的?从你父皇弑兄夺_位之前,还是当朝我以嫡长子的身份被册封太子之后?”
慕玄懿忽觉一阵恍惚,从此两处追溯,太子之位都属于慕径偲!
不,不对。
哪里不对?
慕玄懿的脑子顿时很乱,如被雷击,他突然开朗,近乎亢奋的冷道:“当朝是父皇为皇上,论亲生血脉,太子之位理应属于我。”
“是啊,胜,则能冠冕堂皇的处于上风,”慕径偲语声淡薄,道:“太子之位一直只离你一步之遥,你能拿,就拿去。”
“我能。”慕玄懿用尽全身的力气,目光铁硬。
“记住我的忠告,这场博弈于你而言,明有明的下场,暗有暗的下场,你如何出手,就收到相应的回应。”
慕玄懿仿佛能感觉到自己正站在漩涡的中心,被很多无形的触角包围,稍不留神就万劫不复。他环顾四周,惶恐不安,不知道在暗处埋伏着什么,只觉得背脊发凉,随时会被天罗地网罩住。他强忍着,不能轻举妄动,要先查出他的底气是什么。
慕径偲道:“我等着你用光明磊落的实力跟我较量。”
“你且等着。”慕玄懿愤而拂袖,席卷着巨浪乱石而去。
太子府又恢复了宁静,阮清微如青松下的轻风,飘至慕径偲的身边,与他紧紧的十指相扣。
☆、第八十章
“你应该果断的给慕径偲定罪!”韩珺瑶语声坚定,在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冷酷的锐光,“意图行刺皇上,谋大逆之罪!”
慕玄懿正在内室中欣赏着他收集的珊瑚树,见韩珺瑶急步而入,像刺目的火焰一样耸在他面前,他极为不适的眯起眼睛,不冷不热的道:“谢谢你多此一举的提醒。”
听出他的漠然,韩珺瑶攥了攥手帕,缓缓落坐在木桌边,深吸了口气,收起心中的厌烦和不满,换作一副和颜悦色的笑脸,近乎温柔的道:“瑞王在顾虑什么?”
慕玄懿这才抬起眼帘正眼瞧她,她有着艳丽的容貌,就应该配上这般温柔献媚的眉眼带笑,而不是傲慢的自以为是。只瞧她一眼,视线又落向他喜欢的珊瑚树,道:“我要先查清他暗中的势力。”
“暗中观察的查?”韩珺瑶心底暗生藐视,勉强保持着常态,道:“想要知道他暗中的势力,只需要把他逼入绝境,在绝境中,他的势力必定会有所动,将一览无余。”
“到鱼死网破时,事态的发展将失控。”
“何来的鱼死网破?皇帝在太子府被行刺,太子难咎其责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你有监国权,于情于理的调查他,怎么会失控?即使失控,你手握的皇权就是重器,再大的浪也能有办法平息!”
慕玄懿不以为然的道:“太过冒险的事不值得博,我要的稳妥。”
稳妥?!韩珺瑶眼底尽显讥笑,一眨而过,他这样做并不是稳妥,是不自信,是优柔寡断,是没有底气!通过这段时间对他的观察,她对他失望透了。当前尚不能与他的关系破裂,她施展着女子特有的软绵,自信而温柔道:“不如瑞王将此案交给我,我不仅能试探出慕径偲的势力,还能给慕径偲定罪,事成,我们共享胜利,事败,一切后果我负责。”
慕玄懿知道她的雷厉风行,亦知道她擅用的刚柔并济,他淡声说道:“后果是你一人能担得起的?”
“你不信我?不信我能独自承担,担心我牵连于你?”
“与信不信无关,你是瑞王妃,无论如何我都脱不了干系。”
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荣,能不能一起荣,尚不一定;辱,则肯定是一起辱。
韩珺瑶沉吟道:“我可以不出面,只在幕后,找一人冲锋在前,如果事败了,把一切都推给此人,我们都能全身而退。”她自信的道:“要知道事成的胜算很大。”
慕玄懿唇角一抹寒笑,道:“你太过自信了。”
韩珺瑶反唇相讥,“你太过轻视我。”
“你根本就不是慕径偲的对手。”
“凭何断定?”
“你驾驭不了他。”
“我不驾驭他,我要战胜他。”
慕玄懿冷笑道:“你太不了解他,他远比你想象的深不可测。”
“对付深不可测的人,就要果断,果断的抓到机会,在他措手不及时,给他致命一击。”
“如此一来,最幸运的下场,就是两败俱伤,”慕玄懿沉声道:“我绝不会跟他两败俱伤,我要处于不败之势的摧毁他。”
韩珺瑶恍然的一怔,道:“是他太了解你!”
“他了解我什么?”
“他了解你对稳中求胜的决心,也了解你的……”韩珺瑶油然而生的词是‘谨小慎微’、‘焦躁’、‘优柔’、‘胆懦’,为了暂时与他平和的相处,她给他面子,只慢慢的说出两个字:“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