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后宫,宫妃和宫人们看着羲和公主的目光都带了些敬畏,没人相信李充仪的事情只是意外。
羲和公主相信每个人都有漏洞,后宫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怨恨,委屈和恩怨,她只不过是安慰了一下因为梳头时扯痛了李充仪头皮而被责打的小宫女,在先皇后忌日那天,让小宫女给李充仪梳了一个先皇后生前最喜欢的头型,略略提了一句外面天气好,让李充仪自己走到宁武帝面前而已。
这十年来羲和公主遇到过无数的暗算和危险,但是没有哪一次让她紧张至此,她盯着那份遗诏不发一言,殿里的气氛异常压抑。
桂海把遗诏送到这里来,不仅是遵从宁武帝的吩咐,也希望羲和公主能拿个主意,他跪在地上握紧双手,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眼看天就快亮了,羲和公主卷起遗诏递给柳绿,说:“柳绿,把遗诏给桂海公公。”
“公主殿下!”桂海抬起头,说什么也不肯接柳绿递过来的遗诏。
“这遗诏不能留在你我手里!”羲和公主的眼睛亮的惊人,语速极快的低声说:“你现在就拿着遗诏回承明殿,以卫明的名义下谕令,召中书令,尚书令,门下侍中进宫,就说遗诏是太子托你转交给三公的,里面写了什么你不知道,还有,无论今晚禁军是谁值夜,都去找商雪柏,让他领兵戒严皇城。”
“记住,你今晚没来过阳嘉宫,我什么也不知道,太子已经全部安排好,天一亮父皇抬入梓宫,停灵之时由三公颁布遗诏,你遵从太子的吩咐去做事了,回来之后太子不见了!如果他们问你七皇子在哪里,你就说他昏迷未醒!”
羲和公主那双与弟弟一模一样的凤眼微微眯起,面色凝重透着一种冷酷的味道,语含警告的加了一句:“让宫里的人都管好自己的嘴,不要随意走动,这个时候谁要是惹了麻烦,可不是一顿板子就能解决的。”
桂海惶恐的低下头,应了声“是”,从柳绿手上接过遗诏,步履匆匆的离去。
见到桂海里去,羲和公主略显疲惫的闭闭眼睛,抬起右手轻轻按压额头,柳绿见着刚才的情形,心里有点猜测,她悄悄走上前给羲和公主换一杯热茶,茶盏刚刚放下羲和公主就看过来,问:“闲庭那边怎么样?”
“没人过来应该就是没事,公主放心,您太累了,去后面睡一会吧。”柳绿有些心疼的上前扶起她。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觉得又累又困,服侍我回后殿躺一会,如果一会有人来找,就说我照顾闲庭太累已经睡下了,天亮咱们再去承明殿。”羲和公主知道天亮之后还有无数的麻烦在等着她和卫闲庭,她必须要保证自己足够清醒才能面对下面的问题。
此时,桂海以皇太子的名义发出去的谕令已经到了三公府上,商雪柏身着缟素,腰间垂挂着破雪剑,正站在书房外等他的祖父。
他身量很高,面容清秀,与羲和公主、七皇子有两分相似,但是他常年不苟言笑,眉间有一道浅浅的刻痕,他今年仅有十九岁,领禁军统领之职,起初有人认为他得到这个职位是靠着祖父的荫庇,然后他就用一手破雪剑法破除了这样的谣言。
宁武帝生性多疑,卫明不止一次提出撤换禁军统领,却都被宁武帝否决,商雪柏的性格随了他的祖父,只忠皇权,是彻底的纯臣。
他生性严谨,深知官场沉浮,每次有重大事件的时候,都习惯性的来找尚书令商润商议。
商润已经年逾古稀,发须花白,他的个子不高,但是身板挺得笔直,眼神不见浑浊,眼睛很亮,眼角嘴角有些深浅不一的皱纹,依稀可见年轻时候应是英俊的男子,他缓步从书房走出来,见到最喜欢的孙儿站在外面等候,严肃的面容才略有松动。
“祖父。”商雪柏上前搀扶起商润的胳膊,道:“宫里来了消息,让我领兵戒严皇城。”
“那你就去做,我自己也能进宫。”商润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心思转了几转。
商雪柏有些疑惑,直言道:“可是今晚不是孙儿当值,我怕这其中有蹊跷。”
商润满意的点点头,非常喜欢商雪柏的谨慎,他说:“太子看你不顺眼,你怕他这种时候故意设套抓你的把柄,你做事深重,祖父很欣慰,但是雪柏,你看的不够远,你为什么不想一想,这种紧要关头,宫里为什么要让你做这件事呢?”
商润意味深长的说:“也许,此时宫里发生的事,和我们想的大不相同啊!”
☆、10.第10章 大殓
商润是两朝元老,他亲眼看着宁武帝登基,看着他的儿子们为了皇位互相争斗,最后几乎折损殆尽,他不顾家人的反对,同意送自己的嫡女入宫,看着两位孙儿在宫中处境艰难,却从不伸手援助,他是忠于皇权的纯臣,在政治上有非常敏锐的眼光,但是对羲和公主姐弟来说,他可能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但是羲和公主认为当前这种情况,三公聚在一起之后,商润一定会极力说服中书令和门下侍中,因为他对大宁的忠诚,不会让大宁朝后继无人。
所以她根本不关心政事堂里会发生什么事,她现在只担心卫闲庭的伤势和病情,她睡得并不沉,怕卫闲庭那边有什么突发状况,天色大亮的时候,她睁着眼看着床幔出神,一点都不想起来,除了她弟弟,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关心。
“公主,该起了,要准备去承明殿了。”柳绿走到床边,轻声的叫她。
“七殿下现在怎么样了,高热退了吗?”羲和公主先询问了卫闲庭的情况。
柳绿上前撩起帷幔,扶着羲和公主起身,回道:“宫人来报说七皇子的高热已经退了许多,但是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羲和公主由柳绿服侍着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拿起剪刀剪下一绺头发放好,柳绿在她身后麻利的梳了一个凌云髻,伺候她穿上孝服。
羲和公主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刚刚放下筷子,一个宫女走进来行礼道:“公主,桂海公公派人来了。”
她站起来,将手搭在柳绿抬起的手臂上,说道:“走吧,一会还有的忙呢,七殿下现在醒不来,也是件好事。”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面容肃冷的向承明殿走去。欣德城里的寺观开始鸣钟,一声声沉厚的钟声回荡在挚云宫,昭告着一个帝王的离开。
羲和公主走入承明殿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的落在她身上,她的眼睛扫过大殿正中央巨大的梓宫,略做停顿便移开了。生前她没怎么仔细看过宁武帝,在他死后就更不必再看了,想必除了卫明,宁武帝也是不想看见别人的。
商润从羲和公主进来之后就一直在观察她,天亮之前他刚刚在政事堂和另两个人争论的不可开交,口干舌燥,最后三公终于达成共识,羲和公主的面色太过镇定,难道她就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命运?
羲和公主在自己的位置站定,低下头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表情,她实在做不出悲痛的神色,只能如此了。
“羲和公主,老臣冒昧问一下,太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在哪里。”中书令陈章见人已经到齐了,问道。
他年近五十岁,但是保养得非常好,看着像四十出头的人,但是他的法令纹很重,一眼看过去极其严肃,陈家世代为官,屡出将才,现在他的儿子陈熙哲就在英州驻军,他的女儿是邺王的正妃,就连宁武帝对他都要客气几分。
“七弟在承明殿跪了一个下午,现在还昏迷不醒,至于大皇兄,他不是应该准备父皇的丧仪吗,能到哪去?”羲和公主看向他露出十足疑惑的神色,“我昨夜一直在照顾七弟,还没见过大皇兄呢。他今天怎么不在?”
陈章梗了一下,一双精明的眼睛悄悄打量了一下羲和公主,她的表情不似作伪,但是他怎么也不相信羲和公主什么都不知道,他咳嗽一声,道:“昨夜太子召我与商大人席大人进宫,交给臣等一份遗诏,着臣等今日宣读……”
羲和公主打断他的话:“那陈大人就宣读遗诏吧,既然大皇兄已经吩咐过了,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承明殿的气氛有些凝重,门下侍中席阳打了个哈哈,说:“遗诏在商大人手中,就请商大人宣读一下吧。”
商润上前一步,展开明黄色的遗诏,慢慢念道:“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朕自亲政以来,苟安目前,以致国治未臻,民生未遂,……元良储嗣,不可久虚,皇七子闲庭,商氏贵妃所生也,……著继朕登基,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承明殿鸦雀无声,羲和公主睁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连连追问:“大皇兄呢?不是应该大皇兄继位吗?七弟向来顽劣,当不得国家重责。”
若不是桂海还记得昨天自己亲自去找过羲和公主,恐怕都要相信,公主殿下是真的不知情了。
“太子殿下已不知所踪,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敢以性命担保,遗诏千真万确,还请公主殿下请七殿下出来主持丧仪吧。”陈章不相信七皇子是真的昏迷不醒,要不是他们三个反复查看验证过遗诏是真的,他们都要认为这两姐弟做了什么,导致皇位落入七皇子手中。
羲和公主无措的绞着双手,慌乱的说:“可是,可是七弟根本没醒啊,他昨夜发了高热,天亮的时候刚刚退去一点,陈太医说,这次要是不好,可能还会落下病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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