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墨卿染挑眉。
冷炎纠结再纠结,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主上真的是……女子?”
他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惊呆了!
虽然是她的得力下属,可,这件事却是毫不知情!
见他头一次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墨卿染有些讶然,随即微微勾了勾唇:“是或不是,有那么大区别?”
冷炎一愣,听出题外话的他立刻单膝跪地:“属下誓死效忠主上!”
“行了行了,”墨卿染低笑了一声,“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
简单的一句话,冷炎心中却是感动万分。
“有空的时候,替我查查辞颜此人的资料,另外,傅轩那里你也盯着一点,那个人我不太放心。”
简单地交待完了事情,她便如来时的一般,径直从窗口跃下,转眼就消失了踪迹。
……
时间过得飞快,三天眨眼过去,冷炎再次见到墨卿染的时候,却是她盛装打扮,一脸苦相地站在七星阁的房间中。
“赶紧替我找身衣服来,要简单的。”墨卿染抬手扶了扶头上沉重的步摇,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青木,帮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拆了,立刻、马上!”
也不知道皇兄哪里找来的衣服和头饰,累赘又沉重,一天的庆典下来,踩了自己的裙摆八次,头发松了两次,她堂堂辰王的脸算是丢了大半!
这能怪她吗?她自小就没穿过这种繁复的宫装……
青木难得见她这一脸铁青的模样,连忙动手开始收拾她这满满一头的珠钿,心里却是忍俊不禁,这从古至今,哪有被自己的衣服气死的人?自家的主子恐怕是第一人了。
收拾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冷炎也终于尴尬无比地找来了衣服,将身上这繁重的宫装换下,墨卿染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冷炎,”墨卿染洗干净了脸上的胭脂水粉,一张莹白精致还挂着水珠的脸顿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接过青木递过来的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去准备准备,今晚我们就出发去陵城县。”
陵城县,就是慕惊羽所在的、爆发了瘟疫的地方。
“这么快?”闻言青木也是一愣,“主上,宫里的事情怎么办?还有……帝公子呢?”
“让皇兄解决吧,”墨卿染揉了揉眉心,显然是头痛无比,“云鸿么,也留下和皇兄交流交流感情好了。”
皇兄对他有意见,她不是不知道,趁她不在也好让这两人多接触一下,毕竟他们都是她最爱的人,她不想让谁委屈。
“那……主上,我去准备飞天大鹏。”冷炎抱了一拳,这里离风临不近,最快的也只能用飞天大鹏了。
“不用,”可谁料,墨卿染却叫住了他,“把地图拿来便好,晚上我用传输卷宗便可。”
是夜,在万籁俱寂的时候,七星阁顶楼的某一处房间内,一道华丽的光芒闪过,三人转眼就没了踪迹。
湿热的陵城县,才一落地,就感觉到一阵沉闷之感。
夜晚的空气丝毫没有减少白天的热度,好似被厚重的大气包裹着,携带着病菌的空气流入所有人、畜的肺里,再悄悄进入了血液。
他们的传输位置,正是陵城县的巷子里。
此刻,家家紧闭着门户,似乎是害怕似的,门窗都密闭不透风,就连门口的灯笼,也是半明半暗,好像下一秒,就能熄了去。
墨卿染微微皱眉,从空间里掏出了一瓶丹药,倒了两粒给青木和冷炎,道:“把这吃了。”
百毒丹,蓝阶丹药,能确保他们在这里不受毒气的侵扰。
自从她在枯骨坟场里出来之后,就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又提升了不少,直接的得益便是她的炼丹术和符术。
冷炎和青木的眼中顿时出现了一丝惊喜,立刻双手接过,齐齐道:“谢主上!”
墨卿染狭长的眼掠过黑漆漆的一排屋檐,摸着下巴的手微微一顿:“走,去找慕惊羽。”
他虽然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子,但,有些措施要实施,还是要借助他的手。
正这么想着,身后却传来了“砰”的一声,屋子的大门被打开,随即,女人鬼哭狼嚎的嚎叫声传了出来!
“啊,又死人了……”
隐隐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叫声。
墨卿染微微挑了挑眉,便见周围的几户人家小心地探出头看了一眼,复又立刻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没了动静。
她当机立断:“走,去看看。”
屋内一片混乱,只有屋角上一盏昏暗的油灯被点了起来,一名妇人此时正靠墙蹲着啼哭不止。
墨卿染不露痕迹地环顾了一圈四周,鼻间那股似霉似腐的气味令她皱了皱眉,她淡淡了看了一眼那妇人,忽然开口道:“带我去见见死者。”
妇人的啼哭声一顿,随即抬起头来,却见屋中不知何时来了三名生人,顿时目露警惕起来。
“姑娘是什么人?”妇人抹了一把眼泪,盯着她问道。
墨卿染面无表情,薄唇吐出两个字:“丹师。”
“您是丹师?”妇人一愣,面露惊诧,随即站起身来,显然还是有些怀疑,高高在上的丹师哪里会到这种贫苦的地方来?
墨卿染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耐着性子道:“你家谁死了,尸体呢?”
“回大人的话,”妇人纵然是不信,但还是低了头,“亡夫……就在内堂。”
在她惊诧的眼神中,墨卿染抬腿就往内堂走去。
内堂也是这般昏暗,但小女孩的哭声却是愈发清晰了起来。
墨卿染走到内堂的时候,便瞧见一人躺在床上,身下的地上留这片片乌黑的血迹,而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正扑在死者的身上哭个不停。
“别哭了!”妇人一把将女孩拖开,顺势训斥了几句,朝着墨卿染的方向呐呐地躬了躬身,便抱着女孩站在了墙角。
瘟疫横行,人心惶惶,死人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墨卿染看着那女孩巴掌大小的脸上瘦黄痩黄,还挂着泪滴,怯生生地看向他们一行人,眼底的神色更沉。
她略略思索了一下,意念一动,又拿出一枚丹药来,递给身后的青木:“让那女孩服下。”
“是。”青木接过丹药,就向那女孩走去。
蓝色的丹药在狭小的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光华,清幽的香味飘散开来,将原本的腐臭气息驱散了不少!
那妇人原本还对墨卿染半信半疑,可见到青木手里的丹药,顿时眼睛都直了!
原来真的是一名丹师!
她盯着青木手里的丹药吞了吞口水,讪笑两声道:“这么珍贵的东西那能让这小蹄子吃了,还是保存起来比较好,万一哪天有个大病小病,也好拿出来救人呐。”
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接那丹药,眼底的一份贪婪的神色顿现!
妇人虽然识字不多,却也知道,这丹药的颜色就代表着品阶,这蓝色的分明就是蓝阶的丹药,千金难求啊!到时候如果卖了,下半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心里的算盘正拨得叮当响,却见青木冷眼一瞪,喝了一声:“放肆!”
顿时妇人吓得手一抖。
“主上给的药哪里是给你的?”青木斜睨着她,气势冷冽,转向女孩的时候,神色才温和了一些,伸手利索地就将那丹药塞进她的嘴里,轻托她的下巴,顿时就见她的喉咙一滚,丹药便落入了腹中。
做完这一切,她也不管那妇人是如何地肉疼,施施然地转身,回到了墨卿染的身后。
而此刻,墨卿染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床上的死者身上。
死者仰卧在床,身上搭着一条破旧的棉被,上面多处的破口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棉絮;在一走近,就有一股臭味迎面扑来,显然,在死者生前卧病在床的时候,并没有得到良好的照料。
而死者,伸着一条胳膊搭在棉被外,头向一边歪倒,嘴角糊着深色的血液,露出来的皮肤上呈现出不正常的黑紫色,手指更是已经肿大腐烂,在伤口甚至能见蛆在缓缓蠕动。
而他尚且盖在被子下的身体,不知道又会是怎么一副触目惊心的景象?
墨卿染深深地皱起了眉,这症状,倒像是前世所听说过的鼠疫!
若真是鼠疫的话,可就有点麻烦了。
她略略一思忖,便转过身来,看向那怯生生的小女孩,蹲下身子温和道:“小妹妹,你知道朝堂里来的大人们都住在什么地方吗?”
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犹豫了下,才小声说:“在县官老爷家的大宅子里。”
“那能带姐姐去吗?”墨卿染脸上笑容不变。
“这……”那妇人倒是有些急了,“你们要去那里,奴家可以带路啊,要她一个孩子去干嘛?”
身后青木凉凉地瞥了她一眼:“闭嘴。”
女孩看了看妇人,又看了看墨卿染,终于还是点点头,从妇人的怀中上前了几步:“姐姐这边走,离我家不远的。”
墨卿染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跟上,压低了声音吩咐冷炎和青木道:“把尸体拉到下风处烧了。”
随后,便拉着女孩的手,两人一路往县官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