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一想便知道这人想做什么,青年顿时勃然大怒,将火折子一灭便猛地欺身上前,狠狠一脚踹向了章晟,然后趁他下意识躲开的瞬间,一把捞过阿浓拔地而起,冲出了地洞。
章晟完全没想到来人身手这么好,一招不慎着了道,心中顿时又惊又怒,额角青筋都爆了起来:“阿浓——!”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那身手幽魂似的男子已经带着阿浓消失在洞口。
***
阿浓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十分雅致的房间里。
粉纱帐,铜香炉,罗汉大床,刺绣屏风,像是姑娘家的香闺,但空气中隐隐漂浮着的暗香又让它看起来比寻常姑娘闺房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香艳旖旎。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不是……她不是应该在那个地洞里吗?!
想起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少女混沌的意识一下变得清晰,她猛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刚要下床,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面如桃花,身段玲珑,这般大冷天却只穿了一件雪色轻纱的女子袅袅地走了进来。
“哟,姑娘醒了呀?”
她冲她一笑,声音如铃,又带着说不出的娇柔与魅惑。
作者有话要说: 阿时哥哥来得就是这么及时!
☆、 第45章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阿浓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一举一动皆风情万种的女子,心中闪过许多猜测,然因不记得前事,却是半点儿头绪都理不出来。
那女子看出了她的戒备与迷茫,走到圆木桌旁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这才眼波流转地笑道:“这里是天音阁,至于奴家……姑娘唤我翠烟便是。”
天音阁?这里竟是天音阁?!阿浓猛然一愣,她虽对安州不熟,平时也不爱出门,可天音阁的大名却也是听过的,因为它是天下闻名的第一乐坊,是安州乃至南境的象征之一。
人人皆知南境的安州有一处乐坊名唤天音阁,阁里的乐妓娘子们个个美若天仙,能歌善舞,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与寻常风尘女子大不一样。尤其是其中的五大花魁娘子,她们分别在琴、萧、瑟、琵琶、笛子上有极高的造诣,堪称当世名家,拥有极多爱慕者。再加上天音阁的姑娘们皆只卖艺不卖身,更为其添了几分与寻常青楼乐坊不同的高雅出尘。另外还有天音阁背后的神秘主人是谁,为何它能以清白之身屹立风尘多年而不染淤泥之类的种种疑问,更为它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引得人们争相猜测,大肆追捧……
“我怎么会在这里?”阿浓的记忆到自己骤然发冷那一段就停住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拧眉细想了许久也没有想起来,这情况十分诡异,少女心底发沉,不待翠烟回答又急急地问道,“和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呢?”
“你猜猜呀。”妩媚多情的女子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小女孩儿一般顽皮的笑容,她双手撑着脑袋,露出玉藕般雪白的手臂,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看不出心中怀着的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或者你哄哄我,我再考虑要不要回答你的问题呀!”
阿浓:“……”
明明是风情万种的美艳女子,可露出这样天真淘气的表情,却奇异地一点儿都不叫人觉得违和,反倒有种说不出的魅力,叫人难以心生恶感。是以阿浓心中虽着急,这时却也说不出硬话来,只能放软了声音道:“还请翠烟姑娘如实告知,我感激不尽。”
“不是这样哄人的,你得夸我才行,比如‘翠烟姑娘你真是天下第一大美人’之类的。” 翠烟却不满意,臻首微摇,头上珠翠清脆作响,十分好听。
阿浓:“……”
翠烟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眼睛一眨一眨的,似有坏坏的笑意流转而过。
阿浓眼睛微眯,片刻突然红唇轻启,一本正经地说道:“远而望之,灿若朝阳,迫而察之,艳如牡丹,翠姑娘确实很美,便是我同为女子,初见你时也觉心旌摇曳,目不能移。”
少女表情冷淡,眼神却十分真诚,翠烟愣了愣,脸蛋突然红了起来。
她大约是没想到自己会真的配合她胡闹?阿浓见此心里不知怎么就生出了笑意来,也有些明白眼前这翠烟是在逗自己玩了。然她心中虽这么想着,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抬目认真地看着美艳女子,继续道:“南方有佳人,脸若银盘,目似星子……”
“哎,你……”翠烟脸蛋越发地红了,半晌才捂着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凤眼斜看向阿浓,笑意深深地嗔道,“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你们这些博学多才之人夸起人来太要命,脸皮厚如我都抵挡不住了!”
她的性格竟意外的直爽,阿浓有些讶异,随即忍不住弯了一下唇:“翠烟姑娘确实貌美,我所言皆出自肺腑,并不觉得为难。”
“哎哟喂!”翠烟惯会看人,哪里看不出来阿浓说的话是否发自内心呢,当即便乐得花枝乱颤,眼睛都眯成了缝儿,“瞧瞧这小嘴儿甜的!”
她显然是真的开心,阿浓不由失笑:“翠烟姑娘现在可愿告知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少女年纪不大,没想到心性竟这般冷静沉稳又不失风趣,翠烟没有再逗她,稍稍直起身子,眼含欣赏地笑道:“愿为姑娘解惑。”
“多谢。”阿浓心下松了口气,随即正襟危坐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翠烟果然没有再为难她:“自是有人带来姑娘来的。”
“那带我来的那个人,他眼下人呢?”
“他呀……”翠烟话还未完,门外突然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她妩媚含情的眼睛一转,掩嘴笑了起来,“喏,可不就来了么。”
话音刚落,外头的人已推门而入。
阿浓本以为是章晟,可一抬头,眼睛蓦地瞪大了:“怎,怎么……你怎么会在这!”
“他带你来的呀。”翠烟说完稍稍收起身上的风情,略带恭敬地冲端着一碗黑褐色汤药走进来的秦时福了福身,“公子既回来了,那我便先去忙了,前头还有客人要招待呢。”
“有劳翠花姑娘。”秦时点点头,然后快步走到床边,将那瓷碗递到了阿浓嘴边,声音温柔道,“先喝药。”
都说了我如今不叫翠花改叫翠烟了!美艳女子嘴角抽搐,想反驳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生生忍下了。
待她一脸扭曲地离去,阿浓方才从惊愣中回过神:“这……这是什么药?”
秦时视线往下,定在了她脖子上那道细小的刀伤上,目光微沉道:“解毒的药。”
“解毒?你是说……我中毒了?!” 少女惊得瞳孔猛地缩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抬起头,面色凝重道,“是那把刀上……”
“刀口抹了毒。”秦时点点头,长睫覆盖下的眸子有凛然的杀气飞快掠过,但面上却不显,只舀起一勺子汤药喂到少女嘴边,轻声哄道,“不过莫怕,不是什么厉害的毒,翠花姑娘已经帮你控制了毒性,眼下再把这碗汤药喝了便没事了。”
阿浓心绪正纷乱着,下意识便张嘴接受了他的投喂,待喝到第三口方才发现不对劲,顿时脸蛋一红,强作镇定地抬起手接过了那瓷碗:“我,我自己来。”
秦时不知在想什么,竟没有贫嘴逗她,只点头道:“慢点。”
喝完那药,很快便有一股暖流在丹田处升起,随即沿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让她方才仍隐隐有些僵硬麻木的身子一下子暖和了起来,阿浓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好些了吗?”
接过秦时递来的帕子轻拭了一下嘴角,阿浓点点头,随即又忙问道:“你方才说是翠,翠花……”
“就是翠烟,翠花是她从前的名字。”秦时说完又解释道,“她是白羽的旧识,医术不错,我不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敢带你去寻常医馆,便把你带到她这里来了。”
没想到翠烟竟是白羽的旧识,还懂得雌黄之术,阿浓愣了一下,片刻方才回过神道:“那……是你把我从那地洞里救出来的?可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对了,还有世子兄长呢?”
想到章晟,秦时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我去安王府找你,刚到便听说你出事了,正好安王派了人去救你,我就暗中跟着他们去了。找到你的时候……”
想到若非自己及时赶到,阿浓已经被章晟占去便宜,秦时心中便忍不住泛起森冷的杀意,阿浓见他脸色骇人,顿时心中一惊:“我怎么了?”
秦时垂眸道:“你意识不清缩在安王世子怀里,口中一直喊冷,而安王世子……正在脱自己的衣裳。那地洞太窄,我只能抱动你一个人,便带着你先走了,至于他,他的手下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找过去吧。”
阿浓惊了一下:“你说什么?脱衣服?!”
不想吓到她,秦时勉强压下心头的怒意,低声安抚道:“别怕,我去的时候他只解了腰带脱了外裳,里头的衣裳还好好的穿在身上。”
阿浓这才松了口气,兄长可能只是不忍看见她受冻,所以才想着脱下外衣为自己取暖吧?虽然这会儿想起来心中很别扭,但他到底是一片好心……
秦时看出了她的想法,却也没有多说,事情真相如何还未可知,无凭无据的,他虽能看出章晟脱衣裳的目的不单纯,却也不屑于在此时像个小人一般在阿浓面前抹黑他。但该说的他也不会瞒着,遂顿了片刻,青年又沉声道:“但翠花姑娘说那伤你的刀上抹了一种会使人遍体身寒,意识不清的毒草汁,这种毒草汁不是很常见,虽有毒,但对人体的损害并不太大,据说毒性维持两到三个时辰便会自行消散,事后大夫再检查起来也看不出什么痕迹,只会以为患者是染了风寒发烧了……阿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