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逼着耐着性子在这里呆了几个月,每天有巫医的一名弟子侍奉吃喝,可是,这弟子是哑巴,什么都不会说。秦大王实在百无聊赖,天天都去催促,可是,巫医鬼影子想不见就不见,想出现就出现,每每他一兴起要逃跑的念头,巫医就如鬼魂一般飘荡出来。
他耐不住性子,派了刘武出去打探,只留马苏在身边侍奉。
马苏见他这些日子连续研究这种黑色的花朵,不无担忧,问他:“大王,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岛上怎么办?”
“不是有杨三叔嘛。”
马苏流亡多时,生平受的好处就是秦大王的救命之恩,是以一直跟随。他出自官场,深知倾轧厉害,人性的贪婪,生怕秦大王长久离开,被人觊觎,海盗们可都是一帮亡命之徒。
秦大王满不在乎:“只要杨三叔还活一天,老子就可以逍遥一天。”
杨三叔无儿无女,自来视秦大王为子侄,所以,忠心耿耿。他也是秦大王生平最信赖之人,心知只要杨三叔不死,自己就算不在岛上,一切也翻不了天。
但他纵横半生,自然也不是庸碌之辈,这些年,也略略做了些安排。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替自己买了大宅子,储藏了多年刀头舔血生涯积蓄的一批财宝,原本打算找到妻子,就收山隐居享福,生儿育女。这个安排极其机密,完全是他一手操办的,连马苏等人都毫不知情。他暗叹一声,没想到混了那么久,大宅子也一直空着,而今,连“妻子”的一星半点希望也没有了。
马苏还要问什么,却见前面,门无声自动,一个身穿黑色袍子的人影几乎是幽灵一般飘出来。
二人已是见惯不惊了,秦大王大喝一声:“你到底要老子作甚么?快说,再不说,老子就走了。”
巫医只说:“你进来。”
秦大王大步就进去:“快说,到底要老子做什么。”
马苏被那名哑弟子阻在外面,觉得周围的气氛,今天特别诡异。
秦大王一进门,立刻发现不对劲,再跟着巫医走几步,巫医身子一晃,竟然不见了。他身子忽然一空,还没喊出口,已经掉了下去。
他这一跤摔得不轻,但却没有伤到任何地方,立刻看起来,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这间地下密室,布置得一场金碧辉煌,巫医此时端坐在一张巨大的石椅上,完全不像巫医了,倒像一个落魄的帝王。
他觉得很是怪异,眼珠子一转,巫医慢慢开口:“我叫耶律大用……”
“你叫什么关我鸟事。你到底要作甚?”
耶律大用并不理他,只缓缓说:“我曾是契丹的废太子,被废后,为了活命,跟着一位高人一心修炼巫术。”
秦大王哂笑:“你契丹早就被金人灭了。”
“没有!”
“嘿,你井底之蛙,天天躲藏在这地洞里,自然不知道了。”
耶律大用也不生气,只说:“外边事,我了如指掌。契丹并未亡国,我知道耶律大石就率了一支人马逃过边境,深入大漠,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家。”
辽国灭亡后,大将耶律大石的确率一支军队经过大食、回鹘王国等,最后到达今乌兹别克斯坦和蒙古的图拉河,建立了自己的王国,登基称帝,号称“菊儿汗”,也就是“汗中之汗”的意思。
秦大王自然不知晓耶律大石是何方圣神,只说:“你也想学什么耶律大石想做皇帝?就躲在这里倒弄巫蛊就成了?”
“你这粗人,懂得甚么?”
秦大王不耐烦说:“到底要老子作甚?出钱帮你登基?老子可没那么多钱?你也没那么多人。要老子帮你杀人?杀谁?杀金国老狼主,助你复国?”
耶律大用摇摇头,只慢慢从旁边拿过一个匣子:“你只需要把这个东西悄悄放到金国皇储合刺的土炕下面。”
“啊?你要下蛊诅咒甚么合刺?”
“这与你无关。你只需听令行事。”
他一副很简单的口吻,秦大王手心却捏一把汗,要把这个劳什子的东西放到合刺土炕下,难道还是简单的事情?这老妖想做什么?杀了合刺扰乱金国,自己登基?可是,现在的狼主还活着啊。
“我办完这事,是不是就跟你互不亏欠了?”
耶律大用看他半晌,摇摇头:“我看你身上有股气……”
“什么气?”
“王气!”
秦大王哈哈大笑起来:“你搞这么多鬼,原来是老子身上有王气?实话告诉你,老子本来就是王,人人都叫老子‘秦大王’。”
耶律大用冷然说:“竖子无知。”
章节目录 第235章
秦大王这么大岁数,被斥为“竖子”还是生平头一遭。他这才细细打量耶律大用,但见他面上始终如一的枯干,根本看不出到底多大岁数。
他忽然好奇起来:“合刺是甚么东西?现在的狼主并不是他。”
“现在的狼主,一个月后必死。”
秦大王一惊,竟不敢再多问,只拿了那个匣子:“也罢,管你什么鸟事,老子送了就跟你一刀两断。”
“送了你不必再回来。但我要找你,你必须出现。”
秦大王大怒:“你把老子当猴耍?”
耶律大用摇摇头:“我找你,自然是对你也有好处。到时,你自然会回来的。”
秦大王听得他的声音阴森森的,接触到他的目光,但见他目光一闪,仿佛有股妖火一般。他心里一寒,定睛一看,也没有异样之处。也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浑身上下毛茸茸的,很是怪异,站起身,拿了匣子就走,自言自语道:“老子替你做了这事,怎会再理你?”
耶律大用也不阻拦,手一挥,秦大王的身子忽然飞起来,原是他按动机关,将秦大王送了出去。
秦大王走出去时,见天色已晚,马苏一见他出来,焦虑道:“大王,怎么去了这么久?”
如果说秦大王刚刚还是觉得诡异,现在已经觉得极大的震惊,他进去,感觉最多不过半个时辰,进去时还没到晌午,一出来,怎么就到了黄昏?
他心里惊疑,莫非那老妖对自家做了什么手脚,下了什么催眠术?
他运一口气,全身上下又都是好好的,别无异样。
马苏急问:“大王,事情如何?”
他压低了声音:“再去一趟上京就可以回去了。”
马苏大喜,在这个鬼地方呆这么些日子,早已想回海岛了。
二人也不停留,即刻启程往上京而去。
第二日,便收到信号,是打探的刘武返回。
他一见秦大王,也不等秦大王问,便先开口:“我已打探得岳鹏举夫妻进京了。”
秦大王并无甚么兴趣,只问:“就这些?”
“另外,我见到鄂龙镇的守军,说岳夫人临行前有一封书信给你。”
秦大王大喜,却强自忍住那种狂喜,赶紧说:“给老子看看。”
刘武递过书信,原是花溶临行前写的。她终究了解秦大王,情知他呆在边境这么长时间,又得到那么奇怪的药,肯定有鬼祟之处。心里有种直觉,秦大王一定不会那么快离开,仿佛还在周围徘徊,所以,临行前就写了封便笺,叫守兵只要有秦大王的消息,就将这封信交给他。
秦大王拆开信,上面只两行字:“边境险地,请勿久留;我已随鹏举去襄阳,天高地阔,请自珍重。”
短短二句,挂怀之意跃然纸上。秦大王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半晌,才将书信原样装好,揣在怀里。丫头现在去了京城,估算时间,岂不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返回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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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怀里揣了这信的原因,马苏等人见他一路上,精神非常好。自从送药那晚之后,秦大王留在这边境,百无聊赖,十分颓废,如今忽然振作起来,骑在马上,还唱了一段小曲儿,马苏和刘武对视一眼,均放心了不少。
三人这次到上京,已经可谓是轻车熟路了。好在冬日,大家都戴着厚厚的帽子,大雪纷飞,也用不着再剃成金人那种难看的半秃头长辫子。
要打听合刺的家并不难,他是金太祖的嫡长孙,父亲去世后,母亲改嫁给了金兀术的同父异母兄弟,如今,正是他这位继父在替他出谋划策。
此时,他还没被彻底立为皇储,而且,金人的皇储观念没那么强,也没那么正统,不像宋国太子一般尊贵。这位才十岁出头的少年,这一天,正在外面打鸟雀,忽见一个小贩兜售糖果。
在上京,辽国、汉儿中很多这种小贩,并不令人稀奇,稀奇的是这小贩的糖果里甚至还有一串冰糖葫芦。
自来的掠夺战争,女子和财宝都是激励军人的最好办法,而在这个少年看来,他自家虽然还不曾上过战场,但是,也知道攻下宋国,会有许多好吃好玩的,其中,就有这冰糖葫芦。
他非常高兴地叫住小贩:“我买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