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花溶一下明白过来,鹏举这是真正的去意已定,再也不愿为官从军了。
从此,天涯海角自由身。
岳鹏举呵呵大笑:“我相信,我若出手,一定不会比秦大王差。你放心,哪怕灵芝吃上十年,我也会治好你。”
花溶埋在他怀里,完全做不得声来。心里隐隐疼痛,又隐隐开心,真是万般滋味,只想,哪怕死了,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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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也值了!
只是,孤苦了鹏举一人在世上受凄凉。
不行,自己绝不能死,无论如何,哪怕不能生育也不能死。
过了许久,她才将头从他胸口抬起头,笑容满面:“鹏举,我真想好好活下去!”
岳鹏举闻言,真是大喜过望,最初见到的她,那么憔悴,那么绝望。如今,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人的求生意志,许多时候比灵芝仙草更加有效。
她的话多起来,喋喋不休的:“鹏举,你到燕京找我么?为什么受伤啦?”
他兴致勃勃地回答:“是啊,偷偷来的,可是,没有找到,却遇到秦大王了,在金兀术的府邸门口遇到,一起被金军围攻……”他自然不说是秦大王打伤了自己,花溶以为他是被金军打伤,叹一声:“宗望死了,可怜茂德公主又沦落到谷神手里遭受折磨。金兀术也被宗翰夺去兵权……”
“你有所不知。金国发生了巨大内变,宗翰的派系基本被铲除了,谷神也被杀了。现在,权利基本集中到了金兀术手里……”
“啊?”
岳鹏举这才把自己探知的消息都告诉她,花溶听得大是惊奇,她一直在重伤中,并不知道金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不知道,金兀术如今已经出将入相,快要成为金国数一数二的大政客了。因为感念金兀术的保全之恩,甚至一度担忧他的处境,如今听得他韬光养晦后,一举铲除政敌,即将登顶权欲巅峰,方知自己其实对金兀术了解是何其之少。
原来,金兀术和赵德基才是一类人。
秦大王呢?
岳鹏举呢?
她这时才明白,前一类人,自己根本就看不透,也许以后也看不透。唯有秦大王,无法表达,却能真切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
而鹏举!鹏举才是自己能彻底明白之人。
她凝视着岳鹏举,柔声说:“鹏举,你好狡猾。”
“是啊。我也是看准了金国内乱,目前暂时无力进犯大宋。所以,自己能逍遥,那就先逍遥吧。而且,王贵、于鹏、张弦等,都能独挡一面了。世界上,无论多么英明多么重要的人,有朝一日都会死去。可是,日子照样要过下去,并不是死了谁、少了谁,天就要塌下来,总有人会顶着……”
她抓住他的衣襟,呵呵地笑,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这样的男子,自己跟着他,天涯海角,也算所托对人。
门口,侍卫送来煎好的参汤。岳鹏举接过,一勺一勺地喂她。
她喝一口,目不转睛地看他:“鹏举,你也有伤啊……”
“呵,我的是外伤,不碍事。而且,我一看到,伤就好了一大半……”
这人,什么时候开始,甜言蜜语说得这么顺畅?
他一本正经地:“十七姐……”
花溶一愣,好久没反应过来,笑着轻轻擂他:“岳五哥,好不习惯……”
两人笑成一团。
在门外的侍卫和张弦等,听二人笑得如此开心,都忍不住意外。哪有人伤成这样,还能如此真心愉悦大笑?
他们越是开心,张弦等心里倒越是有点凄凉。
“鹏举,我想到要去的地方啦。”
“想去哪里?”
“去襄阳。呵呵,那里有好多家属,也有很多孩子,我喜欢呆在人多的地方。”
“好。那我们休整几天,就去襄阳。”
花溶又摸摸他的背部,看样子,这伤没有一两个月,不能痊愈。如此,根本不宜长途奔波,还是先养好了再说。好在鄂龙镇虽然贫瘠,但和南方相比,自然另有它的特色,不至于太过乏味。
“鹏举,上药没有?我替你上药好不好?”
“呵呵,今天出去,现在还真没换药呢。”
侍卫拿了伤药进来,岳鹏举说:“你且退下,今日不需你服侍。”
侍卫退下,岳鹏举脱掉衣服,裸着上身仰躺在床上,呵呵一笑:“今日是有劳夫人了。”
花溶嗔他一眼,只见他背上伤痕很是触目惊心,好在这些日子张弦等照顾得当,稳住扩散趋势。
她轻柔地解下他的缠带,拿了膏药,慢慢地替他涂抹。
“累了么?累了就歇一会儿再抹。”
“不累,呵呵,做这点事情,不会累的。”
岳鹏举生平枪林弹雨,如今,第一回得妻子如此温柔服侍,真是甜蜜入心,躺在床上不停傻笑。
涂抹完毕,花溶放下药,忽然说:“鹏举,我给官家写的折子,还没写完呢……”
要写的折子是出使金国的情况,出逃当天,她写了一部分,后来中断,就再也写不下去了。
岳鹏举笑说:“我帮你写。”
“嗯。呵呵,你帮我写。”
两人谈谈说说,看看夜已深去。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十指紧扣,彼此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正文 第186章 赶集
花溶慢慢开口:“鹏举……”
“嗯……”
“鹏举,我真是对你不起……”鹏举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刚刚成婚不久,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正当是跟自己妻子亲热的时候,可是,自己这样子,他岂不是会很难受?
岳鹏举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呵呵笑起来,声音那么低,贴在她的耳边,仿佛在亲吻:“来日方长,相信我,我们有的是时间……”
她的声音有点凄凉:“可是……”
“姐姐,我给你讲一件事情……前些日子,吴相公给我送来一个美女做侍妾呢……”
“啊?”
岳鹏举见她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心里暗笑,却依旧一本正经的:“好多人都劝我收下,说吴相公是好意,何况,我也一直想厚结吴相公……”
她不假思索:“谁劝你的?”
“你猜呢?”
“于鹏?王贵?还是侍卫?都有谁啊?!老实交代……哼,叫我知道了,一定拔他们的皮……”
岳鹏举诚惶诚恐:“真的是他们教唆我,这事情,我一点也不曾参与……”
花溶半信半疑,忽然揪住他的耳朵:“你才是罪魁祸首,你还怪别人……”
她的手轻轻的拧他耳朵,仿佛是温柔的抚摸。那种痒痒的感觉很是舒适,岳鹏举哈哈大笑起来,花溶也哈哈大笑:“呵呵,鹏举,你怎么处理的呢?”
岳鹏举将自己对咏絮的“威吓”讲了一遍,然后异常得意:“你说我做得如何?”
“好极了。”
得到夫人首肯,岳鹏举真是心花怒放:“哈哈,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先齐家才能治国,我发现自己真是又能治家又能作战,哈哈哈啊……”
花溶听他洋洋得意地自我吹嘘,依偎在他怀里,真是乐不可支。
一阵倦意袭来,临睡前,脸上都还带着笑意,心想,活着,真是好啊。
阴天。
只是没有太阳,但天空并不低沉,也不压抑,凉风习习,正是花溶最喜欢的天气。
鄂龙镇四周,林木葱茏,参天的古树,有的一棵能覆盖一亩地。
二人闲逛一阵,岳鹏举忽然想起什么:“今天是鄂龙镇赶集的日子,我们去看看。”
鄂龙镇逢半月才赶一次集,可谓机会难得。花溶立刻兴致勃勃地答应。岳鹏举抱了她就走。
她在他怀里,低声说:“鹏举,这样不好吧?”
“怎么不好?那么近,坐马车用不着,我抱着你,正合适。”
其时,虽然民风开放,可是,这么抱着一个人走一趟,还是有点惊世骇俗。花溶终究是女子,红了脸,岳鹏举却毫不在乎:“我抱自己的妻子,有什么关系?”
他说没关系,那就没关系。
花溶呵呵笑着,只轻轻抱着他的脖子:“那,我们就走吧。”
由于战争的创伤远没平复,鄂龙镇虽然逢集,也并不显得多热闹。短短狭窄的一条街道,寥寥几家卖山货、蔬果、以及一些衣服、首饰的小店铺等等。
往来行人都惊异地看着岳鹏举,他却旁若无人,战争年代,人们什么都不觉得惊异了,死都无所谓了,所以,看了几眼,便不再看了,只想,也许,这男子的妻子,受了什么伤,活不了多久了吧。
岳鹏举平素很少逛街,无论见到什么都很好奇,也很有兴致,一家一家地看过去,最后,在一家卖小首饰的摊贩前停下。
货架上,是五颜六色的廉价首饰,玻璃珠的、银制的、木质的、应有尽有。
他取下一支红色的头钗:“你看这头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