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弦沉吟一下,断然说:“先回鄂龙镇,至少得保住鹏举这条命!他不容有任何闪失。刘淇,你熟悉情况,带一队人马,继续在边境寻找夫人下落……”
“是。”
马苏等也想出几分力,立刻说:“我们也有兄弟分散在道上听令,待我等一有了大王消息,立刻就告知你。”
他说了联系方式,张弦感念他的热心相助,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跟这两名海盗倒有了极深的情谊,分别和二人握了手,才各自告辞。
回到鄂龙镇,军医闻讯立刻赶来,一番诊治后,岳鹏举终于醒来。
他环顾四周,见自己躺在床上,勃然大怒:“为什么回来了?夫人呢?我还要寻找夫人……”
他挣扎着起身,张弦立刻按住他:“鹏举,夫人如今下落不明,你更需先养好身子。我已经派了刘淇等人在金国继续寻找,又另派了一支人马在宋国寻找。秦大王带着一个重伤者,一定走不远……”
他不敢说估计花溶其实已经死了,只说“重伤”,岳鹏举稍稍镇定了一点,张弦马上又说,“我们打探过了,四太子府那天的确发生了兵变,金国几大太子宗隽、宗贤等人被诱捕……”
这干人马,都是侵宋的大敌人,岳鹏举闻言大喜,这些人一死,对金兀术是大好事,但对大宋又何尝不是大好事?只怕金国再也无力全面展开对宋国的战争。
他立刻坐起身,大喊:“于鹏……”
于鹏进来:“禀报相公,吴相公的使者到了。”
他大喜:“立刻传令。”
吴阶的使者进来,带来吴阶已经部署的消息,岳鹏举根据自己了解的情况,令张弦写了一封书函交给使者:“烦请转交吴相公。”
“是。”
这一次的兵变,金兀术大获全胜,准确地说,是新任狼主大获全胜。宗翰纠结宗隽、宗贤等人一起对抗新狼主,新狼主就拉拢兀术兄弟,宗望一死,调停人员失衡,宗翰抢先动手,狼主却预先布下奇兵,没想到中间又有岳鹏举的蜜丸事件,金兀术连得先机,将宗隽等人杀退。
此时,狼主抓住把柄,名正言顺地将宗隽、宗贤和谷神等人一网打尽,为免生变故,三天后就尽数诛戮。唯宗翰狡诈,事变当天不知道是不是提早得到消息,竟然不曾露面。
狼主没法治他大罪,却以“密谋不报”的罪行,将他的兵权削夺。
短短几日,人既可以从地狱到天堂,也可以从天堂到地狱。
金兀术坐在自己的府邸上,看着成千的仆役和士兵一起动手将践踏过的府邸重新收拾整齐,脸上露出踌躇满志的笑容。
此后,在金国的政敌,已经去了大半,而宗翰,暂时,已经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了,而且是一只已经步入老年的老虎,又有何惧?
所有的侍妾都恭祝四太子得胜归来,就连天薇公主也抱了小陆文龙上前来跪安。
金兀术抱着儿子,心情大好,摸摸他玉雪可爱的小脸,大声问:“儿子,今日有没有听话?”
“有听阿妈教书识字……”
这些日子,天薇亲自教他识字,但不过是南朝的简单的千字经,百家姓之类的。他摇头晃脑地念几句“赵钱孙李,周武郑王”,逗得金兀术哈哈大笑。
在一边侍奉的耶律观音陪着笑脸,手却不由自主地按着自己的肚子,暗暗担心起自己孩子的命运。这府邸,除了天薇和乳母,谁都不知道陆文龙的身份。耶律观音自然也不知道,还以为这孩子是天薇在宋国时就为金兀术生下的。四太子府既然已经有了这样一位极其受宠的长子,其他儿子的命运又会如何?何况,自己肚子里的,还不是四太子的种。
她只是觉得奇怪,为何儿子受宠,天薇公主却并不得金兀术待见,平素也是小心翼翼,甚至被王君华压在身下?
她失神间,见金兀术的目光飘过来,吓一跳,手立刻移开。以前,她从不认为金兀术有什么了不起,从宋国败逃回来,在金国又处处被宗翰压制,这一次,见他兄弟居然联手将宗隽、宗贤等人处死,宗翰也落得兵权旁落,才知道这个风流倜傥,公子哥儿般的四太子,心机之深沉。
也难为他能在四太子府装出那样失意和可怜的神情,这些,要叫淳朴粗暴的宗翰等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
金兀术并未发现她的异样,但见她站在一边,天薇等人就不自在,他也无意过问妻妾的闲事,只要不在自己面前争斗也就不闻不理。
酒菜摆上来,金兀术喝一口,侍妾们一起举杯,耶律观音带头:“恭贺四太子,请尽饮此杯……”
正文 第173章 秦相公
话音刚落,只听得外面一阵嘈杂声。
金兀术皱眉道:“谁人喧哗?”
武乞迈匆匆进来:“回四太子,是拿住了一名闲汉,说非要见您一面。”
“他有何事?”
只听得外面一个人挣扎着大喊:“四太子,小哥儿,我要见小哥儿一面……”
原来是扎合。他和花溶分别后,担心着她的伤口,又见她下落不明,想起她寄居四太子府,便忍不住上门寻找。
金兀术蓦地站起身走出去,只见扎合被两名侍卫扭住,还在大力挣扎:“小哥儿,小哥儿……”
金兀术知道他喊的“小哥儿”是谁,即令侍卫放开他,沉声问:“花溶在哪里?”
“小哥儿不在四太子府邸么?她受伤了,走不远的。这些天,我一直寻找她的下落,可是,都没有踪影。她受伤后,绝无法一个人回到宋国……”
金兀术惊道:“她不是逃出去了么?怎会受伤?”
“那夜就受伤了……”
他见扎合根本说不清楚,马上吩咐武乞迈:“你们立刻全城搜索。再派人去宋国边境查探……”
“是!”
众人退下,扎合转身,忽然见到耶律观音,觉得这女人好生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她就是自己和花溶在小店见过的那位偷情的女人,不由得多看她两眼。
耶律观音见他盯着自己,还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貌美,冷冷地哼了一声。
扎合本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来四太子府打探,见如此,大失所望,飞速就奔了出去。
金兀术却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失态,只自言自语说:“怎么会失踪呢?还以为回去了……”
耶律观音在一边冷冷地看着金兀术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冷笑一声。金兀术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冷笑,直到她再笑一声,才回头,遽然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笑!”
“本太子有什么可笑的?”
“你既然对那宋女念念不忘,何不娶进门来?四太子的第一娘子身份,岂不正是替她留着的?”原来,耶律观音向来精明,这些日子,被拒之门外的王君华屡次求见四太子不得,一次被她看见,就拉了王君华面谈。王君华此时知她已是金兀术之妻,不敢再得罪她,对她很是恭敬,耶律观音一打听,她便立刻将当初刘家寺金营关于花溶的一切都告诉了耶律观音。当然,只除了小陆文龙的身份,王君华对金兀术极其忠诚,得他吩咐不许透露,便一个字也不说。
她舍弃了青梅竹马的恋人,又怀着一个不敢告人的身孕,所嫁的丈夫念念不忘其他女人,心中的恼恨可想而知,见金兀术如此,再也忍不住出言讥诮:“四太子要一个宋女,她还敢不依?”
金兀术连番得她挑衅,以前还不觉得,此刻听来分外刺耳,二人又实无半分的情谊,淡淡说:“耶律观音,你知道你是如何嫁入我太子府的!是本太子用200匹马买来的女人!”
耶律观音脸上阵红阵白,一扭头,就冲了出去。
周围的侍妾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各自退下。
金兀术这才缓缓走到门口,吩咐道:“有请秦相公夫妻。”
有请秦相公——从这女真的府邸,一名飞奔着的侍卫口里传出,门口的大宋状元,秦桧,忽然如置身在当初的开封皇宫,得皇上钦点为状元,如此层层传开——回味悠长。
光荣与梦想,故国与敌国,此时,自己的命运真的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大富大贵,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此时,秦桧穿一身女真男子的装束,而他的妻子王君华,更是从头到脚都是女真贵妇的装扮,发辫之下,****之上,那么鲜艳的红裙黄裳。这一日,她经过精心的打扮,觉得自己比18岁的时候,更娇艳几分。
金兀术亲自到门口迎接,十分热情:“有请秦相公……”
从阶下囚到“相公”,秦桧激动万分,跪地叩拜:“多谢四太子恩典……”
王君华也跪下去,却是媚眼如丝,也带了几分伤感:“若不是四太子关照,自家夫妻早已魂丧异乡……”
金兀术呵呵笑着扶起二人:“二位不需如此,快快请起。”
他的手一扶王君华,王君华立刻轻轻摸他的手背,情意绵绵,他当着秦桧的面,不意再和王君华有何勾搭,只不经意地拿开他的手,请二人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