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溶虽然已经乔装一番,但仍旧不敢和武乞迈朝面,赶紧低声叫扎合离开。
可是,扎合偏偏认得武乞迈,赶紧跟他打招呼:“嗨……”
“嗨……”
武乞迈等时常到洗衣院寻欢作乐,拍拍扎合的肩膀,又看看他身边的花溶:“小子,你不是酒钱都没有了么?怎又来了?”
“哈哈,是我这位小哥儿慷慨……”
“哦?”武乞迈醉醺醺地看着他身边那个个子矮小的男人,唇上一缕髭须,面容也是黄黄的,仿佛一个得了黄疸病的人。
他轻蔑道:“滚吧滚吧,你们这些汉儿……”
扎合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这小哥儿不是一般汉儿……”
武乞迈更是轻蔑:“汉儿还有什么不一般的?”
扎合正要发怒,花溶生怕出声被武乞迈听出声音,赶紧拉了扎合就走。
武乞迈醉醺醺地看着二人离开,啐一口,忽然自言自语道:“不对,这个汉儿的背影怎么这般熟悉?”
因为这一惊魂,花溶不敢再停留,一出去,立刻就要扎合带她去找太后。
扎合得她银子,又听得武乞迈对她出言不逊,很是有点惭愧,听她提出要求,立刻答应帮她去找。
二人骑马出城北,此时,已经是下午了,扎合唠唠叨叨的:“这几天大家都在忙‘射柳节’,也不知他们在不在家,小哥儿,你不是对老女人没兴趣的么?”
“哈哈哈,我也是好奇,毕竟是太后嘛。”
她见扎合还要啰嗦,又递给他一锭银子:“这是给你晚上喝酒的,辛苦啦。”
扎合见这一锭大银,立刻收在怀里,也不问她了。
这是城北郊外的一间帐篷,周围,很多这样的帐篷,跟所有游牧民族一样,触目所及都是牛羊,此时才开春,青草尚不茂密,看起来颇有几分凄凉。
扎合直接奔进一个帐篷,一看,却摇摇头跑出来,大声道:“没人。”
花溶很是失望,扎合见她扫兴,立刻道:“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等等?”
“那就再等等吧。”
可是,二人等了快半个时辰,也没有一个人影。花溶见天色不早,驿馆还有其他事情,就对扎合道:“我们明天再来吧。”
“也行。”
二人原路返回,花溶其实是另有打算,既然找到了太后的驻地,姑且不论是否真假太后,如果是真的太后,就得自己一个人行事,不能再跟扎合一起。
她心里一动,忽道:“扎合,今日之事,请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扎合奇道:“为什么?”
“我是汉儿,太后毕竟是汉人,若让人知道我对她好奇,会遭人嗤笑……”
那时金人的下层普遍毫不知书,十分单纯粗野,扎合更是如此,听得花溶的话有道理,立刻点头:“好,我绝不跟人说。”
他见花溶还有些忧心,伸出手,按照金人的礼节,跟她轻击一掌:“小哥儿,你放心,我一定不说。”
花溶松一口气,也跟他一击掌。
在她收回手掌的一刹那,扎合只见她的手柔细白皙,触摸在自己手上那么奇怪的一种感觉。他看看她的黄黄的脸孔,又再看她的莹白的手,好生奇怪,又说不出什么滋味,只盯着花溶的手:“哈哈哈,你的手……小哥儿,你的手好像女人的手……”
花溶心里一凛,生怕他看穿自己的身份,哼一声。
扎合见她不悦,不敢再说,猛地拍拍头:“小哥儿,我开玩笑的,你可不要介意。”
她若无其事道一声没事,扎合不敢再问,一打马:“小哥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跟人说你对太后有兴趣……”
花溶见他憨厚,情知他不曾看穿自己身份。可扎合仿佛生怕得罪了她似的,一路上不停地给她讲那个百夫长的各种情况,快回驿馆时,花溶已经将这名百夫长的祖宗三代都了解清楚了。
正文 第140章 挖地三尺
“射柳节”其中的重要项目之一就是两军对垒比赛箭法,为了在明天的“射柳节”上挫宗翰锐气,金兀术临时召集手下的精兵强将聚会,再次演练,以确保万无一失。
可是连喊几声,却不见武乞迈。他怒道:“武乞迈呢?”
这时,才听得门口气喘吁吁的声音,正是武乞迈的声音:“四太子……”
他怒道:“你又去哪里花天酒地了?”
自从海上归来后,他对属下也放得很宽,觉得生死一瞬,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能及时行乐且及时乐,是以,武乞迈等人便也常常去妓院寻欢作乐。
武乞迈见四太子今天满面怒容,低声道:“禀报四太子,小人今天在洗衣院见到一个人好生熟悉……”
金兀术不耐烦道:“你又见到哪个熟人了?”
“花溶……”
金兀术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我看到一个男子的背影好像花溶……”
金兀术但闻他满身酒味,又说的是“一个男人像花溶”,大怒:“该死的东西,你为了免于受到惩罚,竟敢编造这样拙劣的借口……”
“四太子息怒,花溶姑娘,小将十分熟悉,断断不会认错人。她当时和一个叫扎合的士兵在一起,见了小将转身就跑,根本不敢跟小将照面……”
“花溶怎么会来金国?”
“这个……”
金兀术忽然想起宋国的使者团,心里一动,立刻道:“你说你尚有三个宋使不曾见到?”
“是。”
“你马上再去仔细调查一番。一个人都不要错过。如能查到线索,便允你将功赎罪,如果不成,两罪并罚……”
“是。”
花溶得到太后的下落,不敢再让扎合跟随,为了不让他起疑心,跟他一起赶回小店,只见张弦和刘淇正在紧张地张望。
此时,小店因为明日的“射柳节”,人来人往,煞是热闹,二人装成商人,一边卖一些低等的团茶,见花溶回来,刘淇留下看“摊子”,张弦立即跟她进了内室。
花溶紧张道:“太后有下落了……”
“在哪里?”
花溶曾答应替赵德基隐瞒母亲的一切丑闻,也不说她嫁人了,只说是在城北的一个帐篷里。张弦严谨,并不多问,只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花溶低声道:“我看金人态度傲慢,议和成功的可能性太小,如果我们能帮助太后逃走就好了……”
她一度以为,赵德基所忌惮,不过是老母在金人手里,至于宋氏其他皇族,是并不放在眼里的。她倒并不鄙夷赵德基的这份私心,那两个老少昏君,迎回来除了争权夺利,又有何益?因此,她跟宇文虚中等不同,对“二圣”的下落毫不关心,只想,如果能顺利带了太后或者邢王妃一起离开,就算大功告成了。
但要偷偷逃离又谈何容易?当下的情况是要先找到太后,一起筹划。
她道:“我傍晚再去看看太后。”
“我陪你一起去。”
“嗯,我们得再装扮一番,不可露出丝毫的破绽。”
这两天,三人又在当地收集了不少金人的装束,甚至金人的那种胡须,尤其张弦和刘淇身材高大,这样一装扮,只要不开口,几乎跟金人完全一样了。
二人商议停当,出门向刘淇使一个眼色,却见对面有两个人匆匆而来,花溶看得分明,正是武乞迈等。
她心里一惊,武乞迈接连两番来驿馆做什么?
她生怕武乞迈发现自己的踪迹,闪在一边,果见武乞迈急急忙忙进了驿馆。
她暗道不好,对张弦道:“你且等等,我去看看再说。”
张弦会意,她立刻进门又一番乔装。张弦等人也完全换了装束。
宇文虚中正在品尝当地人的一种团茶,见武乞迈又来,急忙道:“四太子又有何吩咐,可否告知敝国太上官家的下落……”
武乞迈不耐地环顾四周,开门见山:“宇文大人,我想见见你的那三名不曾会面的随从……”
宇文虚中一惊:“有何要事?”
“没事,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宇文虚中见他如此无礼,可是他胆小,又在人家屋檐下,根本不敢反驳,但花溶等人不在驿馆,却又到哪里叫人?
武乞迈不耐地催促道:“那三人呢?”
只听得背后一声惊惶的声音:“宇文大人……”
武乞迈一回头,只见三名男子站在面前,其中二人身材高大,脸膛黝黑;而较为矮小的那人正是自己日前在洗衣院见过的“男子”。一路上,花溶都是这样打扮,就连宇文虚中也不曾见过她的真面目。
面对面,这人身上哪里有丝毫花溶的影子?尤其,声音也那么粗嘎难听,完全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武乞迈再转眼看那二人,那二人更是不折不扣的男子。
他忽然指着花溶:“你走几步。”
“哦?”
花溶便依言转身走几步。
这下,武乞迈看得分明,她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绝非花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