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脖间细小的伤痕喷涌而出,弦歌怔愣,圣音锐利地扫向周围。
待看清出手的是何人,她竟微微松了一口气。
如此霸道的功力,也只有那个男人了。
他面庞清秀,一身普通装扮,赫然是随侍禁军模样,此刻正跨坐在马上。
她看到他驱马而来,一路拦腰斩杀敌人,在女人疑惑的目光中,将她拦腰抱起。
耳边是踏踏的马蹄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林子尽头。
阳光拉出一道长长的斜影。
刀剑映在眸子里,圣音才回过神来,险险避开,又是狠命一击,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微微疑惑,放出消息到现在,这才多久,那个男人怎如此快就到了?
难道他们没走远?
想想又觉得不对,他们分明早出发一个时辰,不可能还在附近。
还有,他那一身装扮又是什么回事?
他不是向来最厌恶别人穿过的衣服吗?
*
马疾跑在林间,风刮得面庞生疼,炫目的阳光刺得眼睛酸涩肿胀。
腰间那只大手灼热如铁,狠狠地禁锢她的身子。
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背后的怀抱滚烫撩人,她身子微微一僵。
不动声色地朝前俯去,试图拉开距离,身后之人察觉到她的意图。
手狠命一扣,她又重重跌回他怀里,同时双腿夹紧她的腿。
马蹄一扬一落间,她感觉到臀部被一个灼热昂扬的东西抵住,她惊愕地瞪大眼睛,小脸艳若桃花。
旋即恼怒地挣扎,奈何她力气不敌人家,越是挣扎,后面的人贴得越近。
熟悉的竹香味……
弦歌忘记了挣扎,这个味道,她刻入了骨子里。
每吸一口,心疼得越发厉害。
泪喷涌而出,啪啪滴落在男人的手背上,男人眸子紧缩,以为弄疼了她,箍腰的手松了些。
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是你吗?”
男人身子一僵,耳边清风簌簌,树叶沙沙,可他还是听出她的小心翼翼。
这个女人,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
冷宫第一面,她不认识他,却冒险冲进火里救他,那时的她很英勇。
竹霜殿,她冒犯太后,顶撞帝王,他冷眼旁观,觉得她很傻,又很倔强。
婢女被陷害,她傻傻替婢女受过,他又觉得她有情有义,出于好奇,他随手帮她一把。
揭穿他的身份,那样的她很单纯,难道她不知道,撞破别人的秘密,或许会遭到灭口吗?
风雅居,她闯进了他的客房,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没有发火,最后甚至经不起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帮她避祸。
天阁台上,他看到了她的柔弱,最终弃她而去,并非真生她的气,而是他发现自己心软了,生平第一次,还是对一个女人,一个不该出现在他生活的女人。
第一次失控,是在得知皇帝将她关入天牢,不管不顾,他只要她活着,绝不能死。
借口进宫替沐宣司看病,其实是听闻皇帝下令太医院不许替她医治,费尽心思,就为了把药送到她手里。
何时,他的算计谋划竟然用到一个女人身上?
那次她闯入栖梧轩,看到她,他心里竟涌出狂喜,随即想到皇帝在里屋,一腔热情冷却下来。
她不顾阻拦,闯进他的卧房,甚至对他口出狂言,她说愿意站在他这一边,哪怕知道她是为了自保,拿他当靠山,他依然满心愉悦。
可皇帝将她大逆不道的话听进耳里,对她起了杀心,他看到皇帝弹出一枚珠子,直取她脑门,那力道狠辣,他呼吸一窒。
一掌扇到她脸上,担心力道不足以让她避开珠子,他用了十分的力,她误会了,心如死灰地离开。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昏倒在街上,恰好被李君澜带去别院,他心急如焚找了半宿,怎能不气?
刘平盛欺她,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是临出手时,他死死忍住,他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能影响他到何种地步?
他的理智会不会让她击溃?
这个女人最终让他惊愕了,狡黠的她,懂得利用女人的优势自保,虽然他那时心里窝火。
她的狠厉,他第一次瞧见,那时他便知,这个女人够格站在他身边。
就像方才,她出手杀人,他目睹全程,感觉到她脸色苍白,瞳孔涣散,很快便恢复如初。
没有出现,而是任由她陷入险境,一是因为他想知道她的能耐到达何种地步,她后来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当然,他一直都在暗处,绝不会让她真正陷入险境。
二是昨夜,他真的生气了,这个女人竟然说厌恶他,他便想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这个世间,她能依赖的,只有他,从来只有他一个。
短短三个月,他们就有这么多回忆,一生的喜怒,似乎都在这三个月里。
男人眼露笑意,嘴角勾起弧度,环紧怀中的女子,这一抱,似乎就是他的世界。
久久得不到回应,弦歌心里没底了,难道不是?
她猛地回头,唇擦过柔软的东西,湿润香甜的气息灌入鼻中。
她惊愕地瞪大眼睛。
老天……
竟然……亲了人家……
不对……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划过脑际,她愣愣地皱眉,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嘴还紧贴人家唇瓣。
男人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沉思时,唇上一片冰凉。
略略眨眼,女人的眼睛澄澈明媚,他心下一动,握住缰绳的手辗转到她腰际,箍在她腰际的手扣住她的头,加深这个意外的吻,细细品尝,清甜入口。
早在上马时,她紧贴着他,他早已动了情,她还一路挣扎,碰到了不该碰的。
这个吻更是让他浑身燥热难安,哪里还思虑其他,轻轻咬住她的唇瓣,逼迫她开了口,唇舌不由分说地闯入,缠住她香软的小舌。
多久没有与她如此亲密了?
这几天她避他如蛇蝎,他怕自己冲动之下伤害她,也生生克制自己不去找她。
昨夜他想一亲芳泽,缓解这几日的苦闷,哪想她恶语相向,态度判若两人。
想到昨夜,他脑中冒出她的话,她说,他每碰她一次,她都嫌脏,会恶心。
可是,现在瘫软在他怀里,颜色酡红,细细回应他的女人,不正是她么?
看来,动情的不止他一人,她分明也心神荡漾了。
见鬼的厌恶他!
他才不信。
小腹下面越发疼痛难忍,额上青筋凸起,指尖微微颤抖,他死死抑住心神,才不至于剥了她的衣服。
艰难地移开唇,他抵着她的额头,狠狠地呼气吸气,才将心底那股渴望压住。
再不住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就在这里要了她。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还处在险境中。
弦歌细细描绘他的面庞,脸上羞涩未散,一双眸子流萤光彩。
这个男人的吻,她太熟悉了,所以她没有拒绝,甚至放任自己回应他的索求。
刚才,她以后自己要死了,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他了。
满心悲恸,甚至隐隐后悔昨晚说出伤他的话。
爱到骨子里,他的呼吸都让她心口涨得满满的。
面庞清秀,没有金面具覆面,这样子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吗?
弦歌看痴了,午夜梦回,她多番梦到他,连在平日里也偷偷在脑海里描绘他的容貌,却从来没有真正想出他究竟是何模样。
这张脸,她想,她要记住一辈子。
她看到他狠狠吸气,散乱的发丝落在她胸前,眸子晦暗深沉,她在里面看到波涛汹涌。
那个眼神炽热狠戾,像要把她吃了一般。
“这是你本来的面貌吗?”她躲开他灼热的视线,身子却实实在在依偎在他臂弯里。
昨夜还是一副冷厉的面孔,现在却乖巧柔弱,惹人怜爱。
她实在硬不下心肠,刚刚历经生死,自鬼门关走了一遭,不想再拂了他的意。
男人突然变了脸色,狠厉抓下她抚面的手,她听到骨头咔嚓一响,那疼痛她几乎承受不住,死死咬唇抵住脱口而出的呻吟声。
见她面容扭曲,狠狠甩开她的手,说出的话却讽刺冷厉。
“本王容貌丑陋,公主不知道吗?”他反问,继而唇上一展,“呵,原以为你是个例外,现在想来,同世人一样,都爱倾城之色。”
弦歌心里一痛,死死抓住他的衣袍。
不是的……
她只是问问……
他做什么这么生气?
她只在乎他,在乎他这个人,根本不在意他的容貌。
没有见过他的容貌,甚至知道他容颜尽毁,她还不是爱到骨髓里?
千言万语,滑到嘴边,终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感觉到自己喉咙生疼,眼眶生涩,慢慢转过头。
他冷笑,问他这句话,便知她已经认出自己。
怪不得没有拒绝他的的亲近,当真以为她是个随意的人,原来早已认出他。
他倒是小瞧了这个女人,冷宫那次他也是易容,这次亦然,她倒还能认出他。
马早在他们痴痴缠绵的时候放缓步伐,清风吹散暧昧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