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知道他最担心、在乎她的身体,却拿自己的身体来威胁他,他该有多绝望。
“呜呜......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你别不理我......”
弦歌找遍谷内可以找的地方,最后蹲在长牙子的坟头埋首哭泣。
弦歌想,他最见不得她伤心了。
只要她一直蹲在这里哭,他就一定会出来。
等他出现了,她会好好道歉,不会再说什么回去的话了。
这一辈子,能得到这么一个男人的爱,她没算白活。
为了他,她要坚强,多活一日是一日。
往常她怎么劝说,怎么生气,修离墨顶多摆个脸色,不会不理她。
这一次,她想岔了。
她拿绝食来威胁他,就是拿刀子往他心窝子上捅。
他若不给她点教训,她还以为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事都可以做。
以后,她直接拿把刀子架在脖子上,他难道就要乖乖妥协吗?
一直到日落,谷里降温,最后一丝光线从山头溜走。
弦歌哭哑了嗓子,顿得双腿发麻,修离墨都没有出现。
弦歌心里惶恐到了极点,怕他出事,也怕他出谷,再也不理她。
“修离墨,你出来,我错了,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你别不要我......”
弦歌站起身来,身子靠在一棵梨树上,一双眼睛哭得红肿,脸蛋白得透明。
她喘着粗气,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每一声都用尽力气去喊。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你要是不要我,我要怎么办?呜呜......”
“女儿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了......修离墨,我讨厌你......”
说到女儿,弦歌哭得更大声,悲怆的声音挟裹着苍凉。
越想越伤心,来到这个世界,她一直都在被欺负。
她不想怨天尤人,也不知道该去怪谁,恨谁?
“呜呜......你们都是混蛋,我要回家......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我要回家,再也不呆在这个鬼地方......”
“对不起......”
低沉暗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弦歌抬起头来,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脸上还挂着泪珠。
修离墨一震,黑沉的眸参杂痛楚、愧疚......
修离墨伸手将弦歌拉进怀里,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修离墨低声道歉,黑沉沉的眸子周围,竟也红了一圈。
他垂眸,捧着弦歌的脸,指腹轻柔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
弦歌眼睛一眨不眨,傻傻地看着他,就怕是幻觉,她一动,他就消失不见了。
四年来,她每次想他想得快要疯掉,他也会出现,但每次都对她冷嘲热讽,然后冷漠离开,任她哭喊,他都没有回头。
梦里,他从来没有那么温柔过,她怕是一场美梦。
镜花水月一场,半年来,她小心翼翼,就怕梦醒。
“怎么了?”
修离墨见她呆呆地,一句话也不说,心提到了嗓子眼。
今天,他一直跟在她身后,看到她哭,喊着让他出现,他痛到了骨子里。
可是他不能心软,妥协一次,她往后会有持无恐。
他无法想象,她做傻事的样子。
为了他,她真的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
这样的她,他以前怎会怀疑她?
她演技那么拙劣,却骗过了他。
“哇......”弦歌一下子哭出声来,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你混蛋,你干嘛吓我......你不理我,不要我了......”
修离墨手足无措,“我......我没不要你......”
他也觉得自己太过分,竟然让她哭了一个下午,嗓子都哑了。
如果不是听见那句女儿不要她了,他估摸着还不会现身。
原来,那个流掉的孩子,是个女儿。
“你有,你看着我哭,看我担惊受怕,故意吓我,还说什么.....说什么要我在奈何桥边等你的鬼话......”
“我不等你,就不等你......我要喝了忘川水,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再也不要想起你......”
弦歌真被吓坏了,修离墨不会明白她有多害怕。
“别乱说!我不许你喝忘川水,也不许你忘了我.....你不能离开我.....”修离墨紧紧勒着她,恨不得掐死她。
口无遮拦,是要气死他么?
什么叫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他们这一生太短,相处的日子太少,他不会让她忘了他。
这一世无缘,不能厮守,那就下一世,如果真有地府,真有忘川水,他不会喝,下一世,他要找到她,再续前缘。
“你凶我......”
弦歌被修离墨突来的低吼吓住,又见他恶狠狠瞪着她,一下子噎住,脸憋得通红,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修离墨一愣,眼神柔和下来。
俊脸却绷得死紧,故作不悦,“以后别再拿自己的身体来威胁我,不然下次我就离开,说到做到,知道了吗?”
弦歌蹙眉,修离墨又沉声道:“听见没有?”
“那你也答应我,如果......”弦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怕他不悦,“如果,我是说如果,当然......我会努力,努力陪你白头偕老,但是......”
“没有但是。”修离墨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出声打断了她。
弦歌鼓起的勇气又焉了,小声抗议,“你又凶我......”
修离墨脸色不善,抱起弦歌往木屋走去。
是的,没有但是。
她不能给他承诺,他也不能。
留他一人落寞的活在世上,没有盼头,一辈子都绝望,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所以,她不能强求他,他会努力,努力活着,可是,如果太想她,他走不下去了,她也不能强求他活着。
☆、第四百二十九章 阎王要谁三更死,就不可能活到五更
四月,梨花盛开,谷内飘着清幽的香气。
放眼望去,满目梨花。
昨夜下了一场春雨,润物无声,草地上铺了一层凋零的梨花白撄。
溪水潺潺,岸边的梨花随风飘零,落入了流水中偿。
弦歌支起一条腿坐在岸边,背后靠着一颗梨花树。
梨花纷纷扬扬,落在她脚边、肩头,画面唯美动人。
她嘴角噙着笑,双眸微眯,阳光穿过花枝,为她披了一层淡金色。
唇无色,脸赛雪。
气息微弱,病态十足。
她伸手接住了一朵凋零的花,淡淡笑着,周身萦绕安宁祥和的气息。
修离墨从集市上回来,在木屋找不到她,急得脸色发白,心像是被人剜去了一角。
他不该让她一人呆在谷里的,如果出了什么事......
修离墨一直都没有放弃为她治疗,虽陪她住在谷里,但从未放弃打探奇人异士......
晨间他出去一趟,查查消息,可她身体越来越差,万不能带她。
远远地,修离墨看到弦歌靠在溪边的梨花树下,心里松了一口气。
修离墨顿了一下,大步朝她走去。
树下,弦歌双眸紧闭,身上落了些许梨花瓣,想来在这呆了很久。
肩头的梨花,映得她的脸越发透明。
修离墨一惊,单膝跪在她身侧,一手扣住她的肩胛,将她带到怀里,在她耳边轻唤:“歌儿......”
她的身子很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修离墨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凤眸红了一圈,修离墨僵住身子,另一只手轻轻颤抖,许久才探到她鼻尖。
“唔......”弦歌似听到耳边有人低语,悠悠醒来。
睡眼迷离,身子很乏,甚是困倦。
“歌儿.......”修离墨见到弦歌醒来,如获珍宝,紧紧地抱着她。
弦歌一怔,迎着那双凤眸。
没想到睡着,害他担心了。
“我没事......”弦歌轻笑,打了个呵欠,却强撑着精神,“就是有点困了。”
修离墨忍不住斥责,“困了怎么不回去睡?虽入春了,但天气还凉,着凉了怎么办?我走前跟你说过什么,我让你在屋里等我回来,你怎么就不听?出事了怎么办?”
自那次弦歌以绝食威胁修离墨后,修离墨没再对她说重话。
刚才不见她的踪影,又在树下看到她了无声息的样子,恐惧快将他淹没,哪里还顾得许多,出口就忍不住教训。
弦歌眼皮很重,累得不想说话,又怕修离墨看出端倪。
遂动了动身子,修离墨瞥见她衣裳单薄,眉宇轻皱,轻轻叹息。
他脱下了外袍,披在弦歌身上。
“我们回去?”修离墨见她很累,眼皮下一片青紫,很是心疼。
“不回,太闷了。我想在外面晒晒太阳。”弦歌摇了摇头。
修离墨拗不过她,就让她躺在地上,自己靠坐在树干上。
弦歌枕着他的腿,美眸流溢光彩,贪婪地看着男人俊美如玉的脸庞。
“夫君,你怎么这么好看?”
修离墨微垂双眸,身子前倾,替她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好看就多看点。”显然,弦歌的话愉悦了修离墨。
他嘴角勾了勾,暖暖的笑瞬间让弦歌失神。
弦歌摇头失笑,温润的眼眸亮莹莹,倒映的都是他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