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热湿巾,在脸上细细擦拭。
这下宫女更懵了,怪异地看她一眼,又想起皇上出门前特意吩咐了要好好照顾她,便掩了心思。
“月前陛下一统天下,已将国号改为东燕国,世上再无修夜国。”
宫女接过她手里冷却的湿巾,身后又有一宫女端着热水盆,宫女边拧湿巾边说道。
弦歌抬眼看向门口,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琉璃碎瓦上。
殿门大开,两派宫女站在门外,并不见太监。
“东燕国......”她喃喃低语。
一宫女从内殿走了出来,手上捧着一件白色的琉仙广袖裙,做工精细、材质华美。
“姑娘,披上吧。”
她收回目光,起身随宫女在她身上捣弄。
修离墨想做什么?
他难不成还真想娶她?
“我来多久了?”
她记得从夏川到修夜国都,至少半个月的路程,她不过一觉醒来,就已经在修夜国了。
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差不多十日。”宫女替她理了理衣襟,便恭敬地退到一侧。
说来也怪,这姑娘得了什么怪病,居然昏睡十日不醒。
皇上从夏川打了胜仗回来,便将这姑娘抱回龙谷宫,除去上早朝,皇上连处理政务都陪在她身侧。
好几次她们进去打扫,隔着一层纱帐,隐隐见到皇上将女子抱在怀里。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女子的面容,皇上一直将她放在龙床上,垂下纱幔,她们自然不敢去瞧。
她们都以为女子定有绝色容颜,皇上才会放着后宫佳丽不去宠幸,日日陪着这不省人事的女子。
谁知今日一见,女子容貌清丽,却非国色天姿,比起她们这些宫女,也好不到哪里去。
修离墨一下朝,听到龙谷宫宫女来报,一颗死寂的心兀地剧烈跳动。
他陪了她差不多一个月,她却丝毫不见起色,日日闭着眼睛,了无声息,若非还有鼻息,他都怀疑她死了。
夏川金銮殿那日,他并非要强迫她,理智告诉他不能乱来,可看到她淡然无波的眸子,骨子里强烈的征服欲一窜而起。
浑身骨血沸腾,他只想将她狠狠压在身下索取,弥补过去四年日日夜夜的缺憾。
却没想到她会昏死过去,他后悔了,若她出事,他坐拥天下又如何?
郎寂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一炷香过去才回到龙谷宫。
东燕皇宫太大,金銮殿在东门前方,皇帝的寝宫距离金銮殿不远,可一路回环走廊曲曲折折,也是废了不少功夫。
一抹月白色站立在龙谷宫外,帝王俊逸的身姿挺拔如山,眼眸微抬,侧脸完美如神邸。
宫女低垂眉目,毕恭毕敬地站在两侧,可郎寂还是瞧出宫女微微颤栗,肚腿打颤。
帝王身上的威严,不怒自威,没有强大的心理,呆在他身侧就如同折磨,可偏偏他俊美无双,这种诱惑力对女人来说,既怕又忍不住靠近。
“皇上......”郎寂深吸一口气,走到修离墨身侧。
他不懂皇帝为何要站在龙谷宫外,龙谷宫宫女来报,他跟在身侧,也知道龙谷宫里的女子醒了。
皇帝闻言,扔下他就掠身而起。
他从来都不知道皇上一身功夫,而且还能飞檐走壁。
既然急着回来,为何到了门口却不进去?
从金銮殿到龙谷宫,足足一炷香过去了。
皇上难道一直站在门外么?
修离墨没吱声,站如松,唇抿得死紧。
殿门敞开,左侧的珠帘微微摇晃,内殿却被屏风遮挡住。
“咳咳咳......”
内殿突然出来一阵咳嗽声,绵软无力。
“姑娘......”宫女惊呼,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撤下去吧。”
“可是.....”
“我不饿。”
郎寂从未见过女子的容貌,却皇帝待她极为宠爱,这份宠爱远非后宫妃嫔比得上。
试问后宫有哪个女子能直接宿在龙谷宫?
可这女子一来就住在龙谷宫,皇帝亲自照拂她。
他好奇这是怎样一个女子,也想过会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可听这声音,这女子似乎不是他所料那般。
正思虑,也稍稍抬头向帝王看去。
帝王浓眉微蹙,轮廓分明的脸庞浮起一丝异样,郎寂诧异,身侧刮起一道冷风,再睁眼,哪里还有帝王的影子。
宫女端着玉碗出来,险些撞上走进来的帝王。
“奴婢该死......”宫女脸色一白,手上的碗晃了晃,差点没端平。
宫女跪在他脚边,眸光掠过玉碗,见玉碗里白色的粥上浮着葱花,浓浓的香味溢出来。
满满一碗,看来没动过。
“出去!”修离墨未发脾气,径直越过她。
宫女知道皇帝性情冷漠,鲜少责罚下人,可他天生带有一股威严,一双眸子冰冷如雪,让人打心底惧怕。
弦歌靠在床头,屏风挡住了外边,她只听见宫女惧怕的声音,一阵脚步声传来。
珠帘被掀起,一双玉手精美如画,男人的脸宛若天人,鎏金滚丝的月白色衣袍翩跹跃动。
随着他走来,她微眯眼睛,仿佛进入了一幅古画,他俊美得如同画中晕染出来,双眸冷漠,却给人邪肆的感觉。
☆、第三百八十四章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
弦歌心中慌乱,遂低下头,刻意不去看他。
眼前是鎏金鞋尖,他停在几步开外,月白色衣摆纹着龙爪,张扬肆意。
一缕发丝垂了下来,撩打在脸颊上,她伸手拂过耳侧撄。
沉默在屋内化开,呼吸声渐闻入耳偿。
许久,弦歌坐得双腿发麻,颈椎生疼,忍不住抬起头来。
若不是还见到他脚尖,她都以为他走了。
一双凤眸凝在她身上,淡漠如水,直直对上,再无往日温情。
也是,他该恨她,没杀了她已是最大宽容,又怎还会奢求回到从前?
这一刻,弦歌明白,所谓形同陌路、相忘于江湖,不过这般。
心念所及,内心深处还是有一股不寒而栗的悲哀,只是弦歌克制住了这种不该滋生的情绪,咬着唇瓣,隐忍不发。
“站着不累么?”
她的声音柔软细碎,沉睡多日未进茶水,淡淡的嘶哑,有一种安抚人心、让人恍惚的魅力。
一张脸苍白无血,柳叶眉微微隆起。
他终是懂得,那日在金銮殿,不爱妆扮的她为何涂脂抹粉。
没了红腮的掩盖,她憔悴得可怕。
夏弄影就是这么待她的?
将她夺走,却让她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一股怨恨死死扼住他的心,双眸渐渐猩红,那种失去的恐惧伴随而来。
“你怎么了?”弦歌见他情绪不对,眸中溢满杀气,白皙的手背隐隐凸起青筋。
他们隔得不远,清楚到她可以看清他双眉上每一根修长漆黑的眉毛,听见他粗喘的声音。
弦歌起身朝他走去,明明离得很近,可她迈着小步,每走一步都倍觉艰难。
这身子还能撑多久?她苦笑着,终于走到他跟前。
嗯,下一瞬心更痛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她想去牵他的手,没想到他躲过了,侧身躲开她的触碰。
头顶的视线依旧灼热,她没有勇气去看他,此刻他眼中是否充满嘲弄不屑,她不得而知。
本来想示弱,可他下意识的拒绝,消耗掉了她的勇气。
还是太自以为是了,没了风苏恋的牵绊,他们之间,如今还剩什么?
“修离墨......”沙哑的声音,细细听来尚能辨出哭腔,浓重的鼻音让她哽住。
“不......该叫皇上了......”她低着头,皇上二字让她一阵恍惚。
如今他坐拥天下,美女在怀,怎还会在乎她?
“你既厌我,何苦将我留在寝宫,直接扔到牢房里岂非更好?我一介罪人,住不起舒坦的地方,你.....”
“这就是你想说的?到底是你不愿住还是朕厌你?沐弦歌,你什么时候这么自以为是,朕的心思是你猜得来的吗?”男人声音淡淡,却让她忍不住战栗。
又猜错了?
“那你什么意思?”她抬起头来,身子骨柔弱,脸隐没在黑发中,显得越发娇小。
说她是荷,清淡无欲,性子却倔强得让人恼怒,凡事究根追底。
明明是她负了他,怎么还可以如此理直气壮,一双眼眸好似在控诉他的罪恶。
修离墨心中烦躁,“别拿绝食来威胁朕。”
她这四年来寝食难安,当初为了孩子逼迫自己吃东西,孩子没了以后,她越发没了胃口,愈发厌食。
想来他刚才在门外待了许久,听见了她和宫女的对话。
以为她在故意绝食么?
“随你怎么想。”
自小孤傲,哪怕在他跟前,她也还想保有尊严。
不管她怎么说,他都不会信,既然如此,她也不必让费口舌。
弦歌闭眼,将眼中的酸涩忍了回去。
修离墨目光始终未离她半分,见她微抬下颌,那双溢满委屈的眸子更是让他心中发疼。
“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