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芯也是死到临头之人,她也不明白,怎么自己这个最有前程的人,就落得如此田地,连景仁宫贤妃跟前的瑞汐都不如。
瑞芯笑了笑,又给如妃磕了一个头道:“奴婢能带着忠心的名儿去死,也是娘娘恩典了。”
如姗又看了眼架子床上的皇后,轻轻闭了闭双眸,曾经大清国的皇后,一国之母,原来死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同,再怎么样的如花容颜,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如姗感慨良多,只道:“皇后还能撑上一夜,你不必急着去死,咱们大清国的皇后是福泽庇佑之人,必是要过了年,才会离世的。”
瑞芯缓缓点头,在宫里头的日子久了,便有这点好处,那便是不拘听到什么,瞧见什么,都能宠辱不惊了:“如妃娘娘放心,奴婢会伺候着皇后,走完最后一程。”
如姗“恩”了一声,倚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小憩,碧溪走进来,轻手轻脚的给如姗搭了一块富贵牡丹绒毯。
如姗缓慢的睁开眼眸,吩咐道:“皇后病情加重,吩咐其余妃嫔去慈宁花园给皇后娘娘诵经祈福,年底的选秀,推迟到明年开春,把各位亲王与族亲的侧福晋,庶福晋,侍妾先指过去,至于嫡福晋,等皇后娘娘病好了再说,还有腊月里的节庆一并都省了,只留宁寿宫的。”
碧溪一一记下,又轻声耳语道:“刚刚二阿哥将四公主带走了,您看,要不要奴婢提点提点四公主身边的嬷嬷们?免得四公主闯下大祸而不知。”
如今的情境,那是太上皇暗许了的,皇后要过完年,才能死,依着四公主那性子,若是胡乱喊出去,说皇后娘娘已经殁了,那这责任,谁也担不得。
“何苦去做那坏人?四公主经历丧母,又有二阿哥这样的哥哥,想来一夜之间长大,也不是什么难事。”如姗说道。
此刻的四公主雯静,正被二阿哥拉拽着,在四面透风的凉亭里说话,这会儿外头飘着鹅毛大雪,雯静没有披斗篷,有些哆嗦,二阿哥披着狐毛大氅,将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发的远远的,才与雯静说话。
“你行事一向没个准头,我早便与你说过了,还跟往常一样便是,你偏要这么频繁的来给皇额娘侍疾,如今可好,两三个月的谋算,被你毁于一旦,若不是你,这会儿纯妃如何还能与皇阿玛一道回翊坤宫去?那在坤宁宫坐镇的,又怎么会是如妃!”二阿哥话语里的埋怨与斥责,毫不掩饰,只隔得远远的嬷嬷们瞧着,只以为是兄妹相亲的画面,因为二阿哥的面容上,满是亲和的笑意。
“二哥,我……我只是想多陪陪皇额娘,外祖说,皇额娘就是这两日了,我才……我才忍不住……”雯静不知道心中的委屈与不安,该与谁说,她害怕极了,没有了母后的庇佑,她该怎么办?当真如同纯妃所言,她要嫁去科尔沁吗?
二阿哥绵宁半点不想理会雯静的眼泪,将颙琰那句话,原封不动的送给雯静:“皇额娘还没死,你哭什么哭?如今皇爷爷也知道了,我这次,真是被你牵累死了!若是皇额娘死了,我还失了皇阿玛与皇爷爷的心,你说你我将来会如何?怕是要被纯妃与如妃连皮带骨头的吃了去。
你瞧见方才纯妃的模样了吗?她看穿了,她如今深得皇阿玛宠爱,若是她诞下一个阿哥,再给皇阿玛吹枕头风,那我……”
绵宁的面容之上,终于多了一丝隐藏不住的阴鸷,他将双手落在雯静的两肩:“四妹妹,二哥的未来,你我的未来,如今都在你的身上了,我只三个月前来过一回,至于今个儿,也是被你喊来的,我半点不知内情,只有我在这件事情中摘个干净,我才能成为太子,才能为你撑腰,你明白吗?”
雯静抬起头来,惊讶不已的看向绵宁,眼底噙着泪珠:“是二哥让我瞒着皇额娘的病情,二哥……”
绵宁落在雯静肩上的手,加大了力气,雯静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绵宁盯着雯静的眼睛,用力的盯着:“四妹妹,你若是想说,这一切是我主谋,那也没关系,你尽管去说,左不过皇额娘要死了,我便是被皇阿玛与皇爷爷厌弃也没关系,最多便是我一死了之,去陪皇额娘罢了,可你呢,若是我与皇额娘都不在了,你怎么办?纯妃会饶了你吗?三阿哥成为太子,或是纯妃所生的,如妃所生的阿哥成为太子,你会有活路吗?你好好想想!”
雯静慢慢的垂下头去,低眉顺眼的说道:“二哥,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二哥无关,也与外祖无关。”
二阿哥满意的松开手,在雯静的肩头拍了拍道:“四妹妹最通透了,你放心,待二哥成为太子,二哥必不会亏待了你。”
☆、第104章
翊坤宫中,宛瑶与如姗隔着半步距离,一前一后的在抄手游廊上走着遛弯,宛瑶问道:“坤宁宫那边,你我都不过去,是不是不太像话?”
喜塔腊氏昨个儿就没了,尸身被拾掇了一夜,再送回来的时候,几乎是栩栩如生,让人瞧着比先前还要自然,便是近前去瞧,也只觉得是睡着了而已,为了能让喜塔腊氏的尸身不腐,喜塔腊氏族人费了好一番力气,怕是也耗费了许多的金银。
如今,太上皇发话,让喜塔腊氏亲近的额娘,嫂嫂,姐妹全部进宫来侍疾,倒让如姗与宛瑶脱了身。
“皇后有嫡亲的额娘,姐妹,嫂嫂守着,咱们若是过去,岂不是给人添堵?”如姗隐隐带了些笑意说道。
宛瑶也忍不住唇角上扬,轻声与如姗低语道:“真真说起来,咱们太上皇使起劲儿来,也是厉害的紧,喜塔腊氏一族,这次可该长些心眼了吧。”
“哪儿还用她们长心眼儿,怕是以后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太上皇岂是好糊弄的?你别瞧这样,等皇后真的办丧仪的时候,太上皇决不会给他们脸面,你且瞧着吧。”
如姗走的有些累了,碧溪忙着把软垫放上,搀扶着如姗坐下,宛瑶便也在她身边坐了,花嬷嬷捧了鎏金嵌宝手炉来,两人一人一个,抱着手炉说话。
“我那天瞧见四公主了,整个人都变了个模样,看来也是看通透了。”如姗心里有些不大舒服的说道:“不拘发生什么事儿,到最后,倒霉的那个,一定是女人,真可悲。”
“能看明白了还好些,就怕看不明白,若是她到现在都看不明白,还被人当枪使,那才是真的可悲,以后,可真真是没人护着她,给她求情了。”宛瑶默了默道:“可真真说起来,她也是宫里头唯一一个活得自在的公主了,已经自在了十四年,该长大了。”
如姗撇过脸来,扫了宛瑶一眼,笑着说道:“你别跟我装,当初知道四公主担下所有罪名时候,也不是谁歇斯底里的,恨不能把二阿哥拉过来问罪?”
宛瑶没好气的说道:“他们爱新觉罗家,还真是没几个好东西,自己犯下的事儿,不自己扛,让自己嫡亲的妹妹背黑锅,可真真怂的厉害,我真瞧不起他!”
如姗一撇嘴,这后宫里头,也就宛瑶敢这么提起爱新觉罗四个字儿来,却也知道宛瑶这句话里头说的不仅仅是二阿哥,还有庆禧亲王永璘:“你放心吧,紫蓉已经入了亲王府,我因着皇后娘娘这桩事儿,把嫡福晋,继福晋都压下去了,便是再快,也得等着明年开春再说,有着三五个月挡在头里,只要紫蓉用心,必定能得手。”
宛瑶这才觉得这口浊气散了些,又想起二阿哥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来,闷声道:“真真是可怕,那么小小年纪,连自己嫡亲的皇额娘也要算计其中,良心都被狗吃了。”
“你没证据,说什么也白搭,好在皇上如今春秋鼎盛的,也不怕二阿哥翻起浪花来,等以后宫里头的阿哥们多了,就更不怕了,咱们皇上排行十五呢。”如姗安抚着说道。
宛瑶想想也是,拍了拍如姗的肚子,说道:“那咱们两个争争气,也生个阿哥好了。”
如姗默了默,压低声音问道:“喜塔腊氏这一去,后位就空出来了,皇上有没有跟你说这事儿?”
宛瑶也不瞒着如姗,认真说道:“那天回来的时候,皇上便说了,想要扶我到那个位置上,只是我从来没想过,我倒是觉得,你掌理后宫的话,必定能够手到擒来,半点儿不费劲。”
宛瑶一句话,差点没让如姗往后仰倒了去,忍不住戳着宛瑶的脑门说道:“皇上属意于你,你却跟皇上推荐我?便是姐妹情深也没有这样的,我知道你懒怠的管事,可你好歹也想想我,皇上原就不喜欢我,我还偏占着中宫的位置,碍他的眼,你这是还嫌皇上不够嫌弃我不成?”
宛瑶揉着脑门说道:“我至于傻成那样吗?那可是中宫之位,皇上能说,我不能说啊,所以我当时什么也没说,我是什么家世,你是知晓的,我们沈佳氏可不及你们钮祜禄氏,真真往上数好几代,都没有我这么有出息的了。”
如姗瞥了宛瑶一眼:“瞧你这点儿出息,让我说你什么好?皇上给你,你就接着,你怕什么?门楣不够,让皇上封你阿玛,兄弟,给你兜着啊。”
如姗说完,深吸一口气,拉了宛瑶的手说道:“我跟你认真的说,既然皇上不嫌弃你家世不显,你就接了,你来做皇后,总比旁人来的好,宫里头没有合适的人,说不定太上皇就要另外指了人入宫来,真到了那时候,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尤其是咱们两个如今打理六宫庶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