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瑶将自己心底里的抑郁,尽数交给了吃食,宛瑶自己本来就讲究些,再加上景馨在,厨房送来的午膳,很是丰盛。
宛瑶喝了一碗鲫鱼汤,尽是满足,笑着说道:“还是散养的鲫鱼做汤好喝些,味道浓郁的很。”
景馨还从没见哪个格格吃这样多的东西,心里惊讶,却不敢说出来,怕伤了宛瑶的脸面,只笑着道:“我喝着也极好。”
宛瑶其实吃的差不多了,只是心里仍旧有那么一丢丢的不痛快,见还有一碟子爆炒鸡脯肉,炸的金黄油亮,便伸出了包银乌木筷子……
“姐姐……”景馨突然张口,抿了抿丹唇道:“我瞧着姐姐吃了不少的东西,便不要再用了吧,免得积了食。”
宛瑶看着景馨一双水濛濛的丹凤眼盯着她,她才想起来,她这么个吃法,怕是吓坏了景馨了,一顿都顶她们吃一天的了。
宛瑶甜甜一笑,才要解释说,自己还吃过更多的东西,还没等她张口,就被跟前的雨潼,黑着脸,拿走了筷子,笑眯眯道:“景馨格格说的是。”
左不过宛瑶已经吃饱了,也不在意,便让人撤了膳桌。
“宛瑶姐姐,才用过膳,不好直接坐下,不知道府里可有园子?咱们去转转?”景馨拈着帕子问道。
“也好。”宛瑶一时还不想做绣活,便被雨潼服侍着,披了斗篷,往园子里头去。
“我家园子小,如今又是冬日里,愈发的没什么景致,只后头种了一小片梅花,倒还有个去处。”宛瑶领着景馨往后园子去。
景馨见雨潼与顾嬷嬷等人离着远,迟疑了片刻问道:“姐姐府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们府里人口简单,只有我阿玛和额娘,哦,还有个弟弟,今日上学去了,晚上你便能见着了。”宛瑶不知道景馨为什么问这个,诚实答道。
景馨拍了拍胸口道:“果真是我想多了。”
“恩?”宛瑶不解的看向景馨,就听景馨解释道:“不瞒姐姐,方才我不让姐姐用那碟子菜肴是有缘由的,鲫鱼本不该与鸡肉同食,一般少量用了,底子好,也不会有个什么,但姐姐娇弱,又用了那么多的鲫鱼汤,我担心姐姐,这才不敢让姐姐用。”
“我原担忧,姐姐府里有些复杂关系,有些说不清的门道,才不敢直言,细问了姐姐,才发现,怕只是姐姐府上的厨子弄错了,姐姐派人叮嘱了她吧,寻常吃得少些也就罢了,似姐姐这般的食量,还是要谨慎着些。”景馨一一说明道。
宛瑶看了景馨半晌,笑道:“妹妹懂得真多。”
景馨有些羞悯的拢了拢鬓边碎发道:“因着额娘说,宫中险恶,吃食上更是要谨慎,因而刻意学了相生相克的东西。”
宛瑶奇道:“方才福晋不是说,只是让你入宫走个过场吗?”
景馨抿了抿唇道:“额娘是不愿我入宫去,但……宫里的事情说不准,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吧。”
景馨撇开这话,看向宛瑶:“姐姐呢?姐姐想入宫去吗?”
宛瑶将自己从头指到脚,笑着道:“你瞧着我这样的,宫里能瞧得上吗?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景馨看着宛瑶圆润的身材,抿唇道:“这算得了什么?姐姐骨架小,若是想纤瘦下来,法子多得是。”
“那你想我入宫与你争宠?”宛瑶认真的看向景馨,声音渐轻:“我知道,你是想入宫的。”
☆、第6章
阳光落在梅枝上,梅花绽开,朵朵娇嫩,但因着还没有落雪,反倒失了一股子清傲。
梅树下,宛瑶与景馨相对而立,一个浅青色,一个浅碧色,看着清冷的紧。
景馨惊讶的看向宛瑶:“姐姐在说什么?”
宛瑶直视景馨道:“妹妹方才直言相告,食物相克一事,那我也不隐瞒,我知道,妹妹见的那个佩戴荷包之人,是和硕嘉亲王,如今的皇太子,妹妹瞧那绣图时,眼底尽是情意,所以你很想留牌子,不是吗?”
景馨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尽数被宛瑶看穿,一时有些怔怔,半晌方才问道:“姐姐是如何得知的?姐姐,见过和硕嘉亲王?”
宛瑶浅浅一笑,岂止是见过呢?
“京城不过这么大的地方,远远见过一回,我对绣图花样最是敏感,所以只看一眼图样,便认出来了,再瞧见方才妹妹仔细端详绣花绷子的样子,我便有此猜测。”宛瑶上一世过了两年勾心斗角的日子,这一世,真真是腻烦了。
景馨肯直言相告,那她索性也摊开了说。
景馨看了眼在梅林外头的顾嬷嬷,低声与宛瑶说道:“我……我以前是当真不想入宫去的,可那日在街上,我遇见嘉亲王,心底里就放不下了……想着……想着若是能服侍在他身边,也是好的。”
宛瑶眨了眨眼睛,自己猜测是一回事,听着景馨说明白又是一回事,颙琰长得好,能勾人,她知道,当初她才入宫选秀的时候,也是那般想的,可入了宫,才知道颙琰是个多么冰冷的人,鲜少见他露出些许笑容来。
宛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做答,愣在原地,景馨却是拉了她的袖摆,低语道:“姐姐可千万别与旁人说,我额娘与姨母,都不想我入宫去。”
宛瑶呆呆的点了点头。
顾嬷嬷见两人在里头待得时间长了,怕着了寒凉,便来催促,两人一路默默的回了院子,又窝在一处绣喜鹊。
手里绣的是颙琰的荷包,耳里听着的,是景馨对颙琰的爱慕,宛瑶的心里少不得起些涟漪。
前世的那两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记忆中的颙琰,似乎只是个远远的影子,前世她自认姿容不俗,才成为颙琰的侍妾时,想了很多的法子,留住颙琰,然而颙琰始终冷冰冰的。
后来她那满腔的爱慕渐渐消失殆尽,宫里的侍妾多不胜数,她日子过得无趣,便开始与她们不死不休的争宠,她着实得意了一阵子,可最终呢……
宛瑶打了个激灵,仿佛那夹杂着冰碴的寒凉,扑面而来……
宛瑶做了一个深呼吸,告诉自己,那一切都过去了,她这一世,与颙琰不会再有交集,他自管做他的冰块,她自做她的懒散人……
绣样到晚膳前便得了,宛瑶却是不肯动手了,与景馨咬耳朵:“既是你要做给他的,总不能全由我代劳,这周围滚的银线边,定要你自己动手才成。”
景馨两颊爬上两朵红晕,却是呐呐的应了下来,不安道:“可我的绣工着实平庸的紧,若是糟践了姐姐的好手艺……”
宛瑶促狭一笑,不在意道:“左不过你又不是送给我的。”
景馨愈发的羞怯,娇嗔的看了宛瑶一眼。
宛瑶笑着滚在罗汉榻上道:“妹妹凤眼流转,娇柔妩媚,我是女子都受不住,若是换了男儿家,怕是要将妹妹放在手心里疼了。”
景馨听着宛瑶越说越不像话,不依的上前玩闹起来,暖阁里银丝碳“哔啵”作响,小女儿的娇笑声,在院子里回荡着。
顾嬷嬷抱着一床银紫色缠枝海棠纹锦被,眯着眼睛看了看暖阁方向,含笑点了点头。
有景馨作伴,日子愈发过得快了,转眼就到了腊月里,按习俗,没有腊月里在旁人家做客的,景馨要回自己府里去了。
“我阿玛才买的宅子在鼓楼东大街上,姐姐若是无趣,便给我递了帖子。”景馨依依不舍的拉着宛瑶不放。
宛瑶笑吟吟,附耳与景馨道:“我记下了,我该多谢妹妹带周嬷嬷走,我可以好好过个年了呢。”
宛瑶才懒怠学什么规矩,也压根没有进宫的心思,索性让教导嬷嬷去景馨府上。
景馨无奈的瞧了宛瑶一眼,终是上了马车。
这边景馨回了董佳府邸,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顾嬷嬷则回了富察府,求见伊尔根觉罗氏。
“如何?”伊尔根觉罗氏缓缓的抿了口茶,问道。
“回福晋的话,老奴仔细观察,这位宛瑶格格着实是个好的,您先前在沈佳府邸说的那些话,宛瑶格格不可能听不明白,可她依旧稳稳当当的,也没有对景馨格格生出坏心眼来,当真是将景馨格格当成妹妹来看待。”
顾嬷嬷在临出府门的时候,就得了福晋的话,伺候景馨格格是假,去暗地里观察宛瑶格格才是真。
伊尔根觉罗氏轻抚着手上的翠玉镯子道:“这么说,人品倒是过关了的,只是家世上,着实是差了些,皇上已经与老爷递了话,待来年一开春,嘉亲王登基,便要给老爷郡王爵位,那德麟便是贝勒,堂堂贝勒,便是尚公主都成的。”
顾嬷嬷眼眸一转,便懂了伊尔根觉罗氏的意思,笑眯眯的说道:“老奴瞧着,宛瑶格格圆润,性子懒散,也是懒怠管事的,若是少爷坚持,那便给宛瑶格格一个侧福晋的位子,既不用理事,也合了宛瑶格格的性子,想来少爷会听的。”
伊尔根觉罗氏缓慢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现在先别说,免得郭络罗氏以为我欺负人,与我生份了去,等老爷的郡王爵位下来,德麟成了贝勒,再提这话,想来郭络罗氏还要对我感恩戴德。”
“还是福晋考虑周详。”顾嬷嬷谄媚的说道,心里却是有点突突,宛瑶格格瞧着脾性好,却是个有主意的,能答应做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