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尴尬一笑,低下头。
弘允闭目弹起了箜篌,清风徐徐,亭四周的纱帐随风而动、摇曳生姿,如舞姬围着弘允翩翩起舞。他微微闭目,举止高雅,仿佛自带着一股天上仙人的仙气、贵气。
锦月捧着下巴,如儿时那般托腮撑在石桌上,听弘允弹琴,心情不由轻松起来。
和弘允在一起,总让她情不自禁地放下满身警戒。五年过去,她不再是高不可攀的贵女,所有事情物是人非,然而唯有弘允,始终如一。
他就像座山,一直矗立在这儿,看着她,不论何时她回头,都能看见他淡定从容的温和目光,仿佛星光照在头顶。
“弘允,每次和你在一起,仿佛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好像时间也快了起来。”听到入迷处,锦月情不自禁道,和弘允呆在一起总是这般快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连时间仿佛也变得快起来。
锦月看天上的月亮又爬了一段。
“我得回去了,改日再来听你弹琴。再见!”
弘允微微笑,虽不如弘凌的长相那么惊艳,可五官长得整齐端正,干干净净,皓齿整齐而洁白,属于耐看的类型。他见锦月心情好了不少,心说一晚上没有白费,轻轻挥手:“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在。”
那佳人倩影随着灯笼微光,一同消失在小路尽头。
弘允扶额闭目,俊美拧得紧紧的,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旁的内侍太监常秀忙扶住他坐下。
“殿下,殿下您怎样?御医说这阵子用药眼睛不能见光,您非要今日去大乾宫请安,请了安了入夜还不休息,眼睛可怎么得了啊……”小太监焦急道。
这是亭子外进来个十八/九岁的枣红衣裳皇子,容貌清秀,和弘允略有些相似,只是流转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洒脱风情,不似弘允的高贵端庄。他道:“若五哥不去出尚阳宫去请安,萧锦月又如何能来见着他。还拉着九弟我当障眼法掩护,可怜我在水塘边蹲着为了一晚上的蚊子。”
弘允疲倦地闭着眼睛,撑着太阳穴,手指朝亭子四周的宫灯抬了抬,立刻有侍女将灯盏灭了,只留了一盏。那光,刺得他眼痛如针扎。
弘允朝弘皙道:“已经大半月不见了,不看看她,我实在不放心。”
弘皙坐下便不安分,捡起桌上的箜篌随意拨弄,逸出些杂音:“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萧锦月实话,若是她知道你眼睛不好,一定会常来看你。指不定还会因为歉疚、不忍心而回心转意来照顾你也说不定呢。”
“我弘允还不屑用伤痛来博取同情!”弘允从弘皙手中拿回被弘皙摧残乱摸的箜篌,拿丝绢轻柔地擦了琴弦上的指纹,娓娓道:“心爱的女人,就该如公主一般供着,让她快乐,而不是让她分担自己的痛苦,陪着你吃苦受罪。”
弘皙捧着尖尖的下巴望月亮想了想,啧啧道:“五哥,你可真是情圣。”
弘允微微一笑。
弘皙:“我是说,剩下的剩。”
说罢他就收到弘允一束厉色,弘皙立马闭口,讪讪笑。
弘允望向湖中,月光落在波心,一片雪光灿灿、沉沉浮浮。
“若给不了心爱的女人最好的幸福,他宁愿她在别的男人身边快乐。”不过,似乎她过得并不快乐……
他话后头隐没着深层的意思,和夜色一样无声无息。
癞□□就不该肖想天鹅,因为癞□□给不了天鹅幸福。
弘凌对锦月不是真的爱,他只是贪恋她的温暖罢了。
“总有一日,我守护的明月,会回到我身边。”
“五哥,你从小就这么自信……”
*
香璇在甘露台外等锦月,锦月出来与她会和,打着灯笼往东宫回。
本以为要绕过羽林卫会费番功夫,没想到一路畅通无阻,想来是弘允暗中通了关系,让她方便回去。
锦月心中不由一暖。
“姐姐,你……和那位皇子殿下很亲近吗?”香璇问。
锦月一怔,而后道:“若说亲近应当太浅,他的恩情我此生无以为报。”
香璇脱口道:“那姐姐喜欢他?太子殿下若是知道恐怕不利。”
锦月无声莞尔:“我五六年前就想过这个问题。”或许很小的时候有过一些年少无知的懵懂心动,可是后来岁月实在太长,只留下彼此的亲情、友情,“我只将他当做自己的亲人。”
在漪澜殿外的长街,锦月和香璇竟见漪澜殿大门有个婢女鬼鬼祟祟往里头看,夜色里像鬼魅一样。越看越像映玉的婢女,巧芝。
她在那儿,监看什么?
锦月心中一沉。映玉,究竟想做什么?她去灵犀殿,她也不见,却派人来漪澜殿外鬼鬼祟祟偷看。
“巧芝。”
锦月冷不防出现在那女婢巧芝身后,巧芝吓了一跳,忙后退却不小心哎哟绊了一跤。
“奴婢,奴婢拜见萧、萧姑娘。”
“你在这儿慌慌张张做什么?可是你们夫人找我。”
她眼珠子一转,道:“是,是是,夫人担心小皇孙身子和萧姑娘,就差奴婢过来看看。”
锦月看出她是扯谎,也就不再问下去,放行,看巧芝逃也似的朝灵犀殿遁走,锦月胸中一闷。杀人夺命、争宠偷听,当年的映玉,当真一去不复返了吗?
*
也是第二日,锦月知道了为何映玉和姜雉敌对她的原因。
弘凌昨日说午时在凌霄殿,尉迟太尉来求见。让锦月费解的是,求见便求见,为何要一起用膳?
尉迟云山虽然是朝廷顶级的大臣,位列三公的一品了,但弘凌是太子,是贵胄,尉迟云山也不跟皇家沾亲,怎么看一起用膳都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锦月一牵着小黎的手进屋,那魁梧凶悍的暮年枭雄老将就忽然起了不深不浅的层笑容——并不让锦月觉得亲近,反而有些忌惮,只是不知为何总是在眼神交汇的时候她心中莫名有些激荡。
“不知尉迟大人今日来东宫所有何事?”锦月冷声道,是这个人,陷害了萧家满门!
弘凌这时从锦月背后的殿门口进来:“只是一家人一起吃个饭,锦儿,你别紧张。”
尉迟云山大步走过来,步履间也藏着股迫人的气势,只觉不善,锦月不住后退冷眼看他。“太子殿下弄错了,我和他是仇人,不是一家人。”
尉迟云山脸色一僵,脸色也沉下去,声音如洪钟道:“是仇人,却也是一家人。锦月,你难道就不想见见的你亲生爹爹吗?”
锦月心头咯噔,将尉迟云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亲生……爹爹?”
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强烈的猜想,荒唐,又让她恐慌!
……
凌霄殿外,一道鬼鬼祟祟地影子从飞快遁走,回到灵犀殿,窸窸窣窣一顿禀告。
片刻之后一阵杯盘落地的碎裂声——
映玉满目怒恨与泪水,两排贝齿咬得咯咯作响:“姐姐,她竟真背叛萧家!”“啊——”她愤怒又痛苦地尖叫一声,将花瓶打碎。“我这辈子,竟信赖了个害我举家的女人……”
映玉捂胸口跌在地上,身心如在油锅上煎炸。她曾是多么的爱这个人,而今,却像是一场荒唐滑稽的笑话!
“姜姑姑……我好痛苦,好痛苦……”映玉泣不成声。
姜雉心痛不已,上前将她扶住落泪道:“二小姐,人都要学着长大,往后你不能再依赖任何人,更不能依赖她!眼下,咱们要先把三少爷的心夺过来,三少爷是您现在唯一的亲人了。”
☆、第49章 1.0.5
云石广场、花园曲径、上台阶、下台阶……锦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漪澜殿的,只觉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了,心脏麻痹了,血液却在身体里疯狂的涌!满脑子都是方才凌霄殿中所说的话……
阿竹跟在后头,小团子担心地在一旁拉锦月的袖子:“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锦月却没反应,一直上了石阶,走入殿中,呆若木鸡地坐着。
阿竹见状让彩香忙去叫香璇。这时,青枫却来了,他刚才远远看见锦月回来,就觉有些不对劲。
“阿姐,你这是怎么了?”
锦月愣愣抬了抬脸,看了青枫几秒,便忽然往后退,似看见了可怕的人一般。
“阿姐?”
青枫伸手扶锦月,锦月却如烫了手忙缩回来。
香璇进门来,她性子柔顺,也机敏,一见如此便猜想恐怕发生了什么事,道:“青枫公子,姐姐恐怕心情不好,还是我来陪姐姐吧。”
所有人都下去,香璇陪着锦月坐了好久,她不问,锦月也不说话,直到天黑下来,外头人说,太子来了。
香璇才开口:“姐姐,太子殿下来了,你要出去看看吗?”
锦月才醒过神来,看了香璇,视线又落在窗外朦胧的夜色中,坚决道:“不见。”
锦月又道:“你也回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再静静。”
……
弘凌在漪澜殿锦月的寝殿外等了许久,婢女阿竹才出来小心翼翼禀告:“殿下,夫人心情似很低沉,说是不想见殿下,要不要奴婢再去劝劝?”
弘凌微微沉吟,夜色在他背后降下来,仿佛与他玄黑的日月星辰九章纹太子服融为一体,但他刚毅而夹杂着几许矛盾地“柔美”的容颜,却仿佛在夜色里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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