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画看清音有些不悦,是真怕这唯一肯护着她的大蠢货和她闹翻,连忙摆手哄道:“哪里有,我信你!”
清音这才展颜嗤嗤一笑,去屋中取了个漆盒出来塞给如画:“按咱们昨儿说的,你去使了那婆子来拿金绣线,我将她在这儿留一会儿,你在那头快快与二娘子商议好此事。”
如画笑嘻嘻点了点头,提着漆盒出门,清音朝那背影看过几眼,眼中闪过几分讥讽便退到一旁去绣帕子。
如画一路到了横月院,将季映兰吓了一跳,季映兰怕她露馅,起身说了句提醒的话:“大姐姐使你来做什么?”
如画将漆盒递给季映兰道:“这是大娘子的一条海棠花绣裙,奴拿去灯火下看,不小心灼了个点儿,怕大娘子看见了责罚起来,就来求绣工极好的二娘子给补补。”
季映兰身旁的张麽麽先季映兰一步夺了那漆盒里打开,唯见盒中的那条银泥儿花裙十分精美,群上是一株若长的海棠花,瞧来真是栩栩如生,不得不暗叹这真是条好裙子!伸手细细捋了捋还真在花脚下有个小洞儿,若不细看也不起眼儿,只是若真让人看见...岂不丢脸?
张麽麽叹道:“真是可惜!”又瞧了如画一眼:“这样好看的裙子怎么能有瑕疵呢!”
嘴里就差一句“活该你着急!!”
小婢女香草也跟着啧啧感叹“可惜”。
季映兰也顺势说:“你这丫头怎么这样不小心,该罚!”说了,又捋着那裙子细细看,说道:“你若是不怕弄坏了,我帮你绣了,瞒了过去也算是功德一件。”说着,令张妈妈过去取针线来。
张麽麽诧异地望了季映兰一眼,实在不明白季映兰怎么忽然成了个好心人了?
她嘴上也不能多问这种事情,转身去寝居取针线出来。
如画也在漆盒里翻找,找来找去发了急,哎呀一声说:“这金丝线我怎么就没带呢,这点子口子是要用金丝线呢,我回去取,”
季映兰“啊?”一声,看见如画使眼色,连说道:“你要是回去拿绣线,给个什么由头?让人问出来,你这就白来找我帮忙。”转头对端着针线出来的张麽麽道:“麽麽,你比香草稳重聪慧,你去大姐姐那儿去弄些金绣线来可好?”想了片刻又说:“别闹出什么乱子来,若是大姐姐问,你只管说是我借,别让这丫头漏了馅儿,也免得她回去吃苦。”
张麽麽实在是觉得季映兰今儿好心得怪异,但当着如画的面也不能给娘子难堪,领了命赶去海棠院借一些金绣线来。
待张麽麽一走,季映兰便使了香草到门外去守着,自己与如画坐在了一处,二人眼珠儿俱是盯着门外低声说话。
如画说:“眼下就有个好时机惩治了季海棠。”
季映兰有些怀疑望了海棠一眼:“什么好时机?”
如画得意笑道:“明儿季海棠要沐浴,若是咱们能引个男眷进去,这她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季映兰眼皮一跳,这引男眷去海棠院可就真的是胆大包天了!
她抿了一下唇,有些犹豫:“怎么能引了进去,还不得在进院子就让人给拦下?”
如画道:“咱们婢女是使不了守内院的几个门仆,可你是娘子,你使得了他们,只要支开了他们,放那男人进门,海棠院里的婢女,我给打发了就是。”
季映兰依旧是不依:“那赵老婆子呢?我真的若是使了门仆离开,这查下了,岂不是要让我担着罪?”
如画道:“您这婆子和赵老婆子好,不如打赏她些钱,让她去找赵老婆子叙叙旧,这点子她还是会通融的,咱们一箭双雕,那门仆的事情,您怕什么,只管说是守门的时候被人敲晕了,其它一概不知,只是劳烦您受些皮肉苦。”
季映兰默默垂着头,既不应也不反驳。
如画着急上火,急忙出口道:“您是忘了阿月还被关着么?”
郑月是季映兰的软肋,她没法子置郑月不顾,但也不想冲动,便道:“今夜我与阿月商议再说?”
如画加力劝说:“您这不是找折腾么?这时机可不是次次都有,您可别别扭了!和况您……”
“别说了,我心意已定!”季映兰一口截断如画。
如画再不敢伸舌头,在那里默了一会儿才说:“那咱们怎么得您的信儿。”
季映兰想了一会儿便说:“我若使了张老婆子来找赵老婆子,就是信儿传来了。”
如画说:“季海棠颇会保养,爱借晌午正阳之气入浴,您若真有这打算可要早些,免得咱们来不及使人出去。”
季映兰点头道:“这个你尽管放心。”
二人将此事论过,正遇上张麽麽回来,香草在外面大声招呼张嬷嬷,屋中二人便立刻闭口不言。
张麽麽将一卷金线递给季映兰,嘴里抱怨道:“这大娘子身畔的清音真是块硬骨头,抓着奴问了半晌这线是拿来绣什么的……缠了奴许久!”
如画与季映兰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又各自移开眼去,以防让张麽麽看出猫腻来。
老太太见到季海棠真为她绣的那金佛,心中是越发爱怜季海棠,要拉季海棠窝在塌上吃酥饼,季海棠不答应,老太太就说:“没想到你还真绣了这个,只这样大一幅金佛,也不是你一日能绣完的。”
第29章 摸透脾性
季海棠乖乖啃着手里的酥饼问老太太:“祖母,你说神佛真有眼么?”
老太太笑说:“神佛有没有眼祖母不知道,只是人人都想求个心安,祖母也只是求个心安。”
原来老太太并不是真的信佛,只是静心罢了,季海棠想起老太太摆在佛堂里的那盏玉佛,在老太太眼里,佛只是个装“心安”的罐子而已,是谁送的无所谓,这也是老太太能压住季兰芝的本事,心不同,眼界不同,本事自然就不同。
她垂头静默了一会儿也说:“我也求个心安。”
老太太听她今日这话里奇奇怪怪,未免失了年轻人的朝气,并不喜爱她这样沧桑的神态,则低声呵斥道:“你才多大年纪,要求什么心安?”
季海棠仰头看着老太太,露出那夜看玉佛的虔诚神色:“海棠亦不知神佛是否有眼,若是有眼就保佑我的祖母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保佑咱们季家繁荣昌盛。”
她两世为人,第一世受的苦太多,失去得太多,临到这第二世,她成了个“胆小鬼”,老太太和季家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她庆幸得到这一切,可她无法想象自己失而复得后又得而复失的场面将又多难看,她害怕面对那样的场面!
季海棠又说:“您的心安和我的心安不同,您是厉害人,讲求修身,而我只是个什么也不敢失去的吝啬丫头,求神垂怜罢了。”
老太太心都要被季海棠化开了,捏了她的鼻梁说:“人都会有一死,祖母不怕!”
季海棠咯咯笑了,余光斜了斜秀云,秀云摇了摇头,示意老太太并不是表面那样康健,季海棠失望地垂了垂眼皮,仍旧坚持道:“我的祖母一定能长命百岁。”
祖孙俩正说笑,门外就来报请了“谢公子”来。
老太太忙唤人请进来,季海棠因着外人来了也端正了坐像。
少顷,谢靖进门来朝老太太行礼,季海棠也忙起身行礼,谢靖眼光自然又滑到她那手掌上,见她掌上未缠伤,略有蹙眉,面上却点了头应下她的礼。
老太太则将谢靖眉眼细细看上几番,笑说:“这几日没招待你,还望你莫要嫌弃。”
谢靖端端笑说:“老夫人说笑,季家与谢家本是一家,哪有自家嫌弃自家的道理。”
他语意亲疏得体,老太太十分满意,连忙唤人送上茶汤。
待谢靖在下首坐定,老太太才开口:“听阿郎说你要升迁了?”
谢靖笑说:“这几年边关不太平,守固有几分武将之才,陛下有意拔擢武将,我许是能捡着这个好。”
老太太看他谦虚谨慎,就笑夸赞:“你哪里是武将之才,不是文武皆修么?”
谢靖并未将这点夸赞推走,只随着老太太笑。
老太太又说:“让你来,是向你打听个事儿。”
“依着你看阿郎什么时候能调回长安?长安那头的部署?”
谢靖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季家的老太太插手此事,转念想起自己家中的老祖母亦是如此,也就平了意外,只道:“依着吴王的意,季兄治理蜀地尽心尽力,若无意外,明年初春便能调回长安,只...按守固对季兄的了解,他若稍稍变通……明年初春,守固一定能在长安迎接老夫人。”
老太太心知谢靖说得在理,沉吟了一会儿说:“他性子板正,还需你在吴王面前多替他圆话。”
谢靖笑道:“自该如此。”
老太太听了谢靖答应下来,自然是乐得呵呵直笑,季海棠在一旁听着,心中却颇有不屑,谢靖的冷血她是见识过的,只怕应下这事儿就只是应下这事儿了吧,哪里就会真的去办了,便端了盏汤水慢吞吞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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