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面上一层喜悦:“那可好,表兄能做官,给何家长脸,姑母如今也是表兄的嫡母,脸上也沾光呢。”
当然只是“沾”光,那个何雨亭可是正室留下的,她这个姑母的儿子现在也才十二呢!不过...她是个傻傻的乡巴佬嘛,她怎么会懂呢?
季兰芝母女三人是真被她这蠢话气得发慌,季兰芝强拉着嘴角笑:“可不是么~不管怎样讲,他也得叫我一声阿娘。”
沈清梅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又赶忙打圆场:“是呢,咱们都跟着沾光,不光是大侄儿,过几年咱们还得沾四侄儿的光哩。”
海棠也傻够了,跟着沈清梅的话:“那可好,四表弟以后也做官儿!”
季兰芝张了张嘴,把胸中闷气压了又压,摆出个平和脸色:“四郎是个聪明的,在长安又有人拉拔,定是比一般的子弟要强些。”
海棠和沈清梅眼神交换,都有些好笑,合着这家人从小到老都爱炫,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也敢拿出来亮相。
二人顺着这母女的话逢迎下去,好一会儿才摆平了此事。
季映兰在一旁没说上两句话,捏紧了金粉纱裙,脸上浮上一层浅淡的青白……
第11章 天生一对
几人坐到午时,看尽了街上风景,沈清梅打包了几包酥饼给两位小娘子和五郎,才登上牛车,慢吞吞地回到长史府。
沈清梅派人将酥饼带给两位小娘子后,非要拉着海棠去春辉院去见季飞云,说是季飞云得了小玩意儿要赠给她。
两人进了春辉院,季飞云正从榻上起来,揉着惺忪睡眼,听见门外的说笑声,扑地跳下小榻,趿拉着小鞋子跌跌撞撞朝外扑腾,一个猛子撞在海棠的怀里,甜巴巴叫“大姐姐”。
海棠被他撞得好一阵疼,但看他这样可爱,真是舍不得说一句不好。
上一世她没有孩子,对孩子都生出一种莫名的好感,就连那个小妾的孩子也抱过几次,这会儿自己的弟弟这样亲近自己,更是令她欢喜不甚。
她捏着季飞云胖嘟嘟的小脸儿:“你多久没见大姐姐了?九连环解了么?”
季飞云摇头:“好多日没见大姐姐了,阿娘说你在学...针...”他似乎记不起沈清梅给他说过的海棠学的玩意儿,坑坑巴巴了一下,又急吼吼道:“可五郎想见大姐姐。”
这孩子...嘴可真甜!海棠捏着他的小手朝屋里走:“谁教得你这样可怜。”可怜可爱得紧!
她又说:“阿爹不会哄人,是母亲教的。”
季飞云只管磕磕巴巴跟着笑,沈清梅目光在海棠的脸上停驻一瞬,不过一个多月孩子就能这样亲近她了,还真是不错呢。
几人入屋,沈清梅和海棠上榻而坐,季飞云小胳膊小腿儿扒着榻,爬进海棠怀里,玩着她脖子上挂着的石榴红坠子。
沈清梅伸过手来捏了捏季飞云脑袋上的两只总角儿,笑骂道:“朝大姐姐怀里钻,不晓得羞也不晓得热。”
季飞云兀自玩得高兴,抱着红石榴坠子亲了亲:“香香,大姐姐。”
海棠又捏了捏那胖嘟嘟的小脸儿:“母亲别管他,小娃娃哪里就知道热了。”
沈清梅也真收回了手,任由季飞云在那里瞎闹腾,脸上有些发窘:“今儿叫你来却不是五郎有玩意儿赠给你,是我有些事同你说。”
海棠料她还是碍着情面,爽快道:“母亲但说无妨,你我既是母女,便不该生分和见外。”
沈清梅看她着实利落,小小娘子倒是干干脆脆,也觉得自己先前瞒着她那事儿是多余了,放下那层隔阂,开门见山:“是今日之事,何夫人此次前来正是想替她的继子何雨亭选个妻,但因你和二娘子年岁还小,我就没告诉你,况且...咱们家的女儿本不必去吃她那份闲气。”
沈清梅说这话也算是掏心掏肺,海棠自是知道沈清梅和自己父亲的意思,而且就算沈清梅他们答应,她也不会答应,她又不属木鱼的,好好的掌上明珠不做,要去让人成日敲打。
沈清梅又接着说:“本想着她不会当着娘子们的面儿说,却不知竟拿此事玩笑出来。”
结亲还是不结亲都该是长辈们私下商议,却不该在娘子们的跟前儿提起,羞了小娘子们的颜面。不过人家长安的贵人,对他们这些巴蜀偏地的小娘子的颜面可没什么看重的。
上一世就成日里在自己的院子里玩耍,没待见过那一家人,季兰芝也没没机会在她耳边提起,自己祖母他们又瞒得死死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季兰芝他们来是为了这事,没成想这一世她懂规矩了些,还把事儿给捅了出来。
海棠也正色道:“她看是她的事,咱们应不应是咱们的事,只望母亲和阿爹多替儿着想。”
季海棠也周周道道,没有记恨沈清梅未提前告知的事情,沈清梅不由得越发满意,点头道:“自该如此,不仅如此,我还与阿家商议此事。”
她最信任的还是老夫人,沈清梅这样说不过是更让她放心罢了。
海棠笑脸道谢,又卡着季飞云的腋下,将小娃娃提起来,凑近一张笑靥:“你喜欢阿姐的坠子,阿姐送你可好?”
季飞云大眼睛眨了眨,学着海棠的样子捏了捏海棠的脸蛋儿:“不要,阿姐带着好看。”笑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
两姐弟在榻上玩得开心,季嘉文就回来了,海棠把小飞云提下榻给季嘉文行礼。
季嘉文板着个脸看向季飞云,季飞云就一个激灵儿,抓着海棠的群角朝里面躲了躲。
“你的功课做完了么?”季嘉文问季飞云。
“没,儿才醒。”季飞云规规矩矩地回答,站了片刻,又立即像模像样地拱手揖礼:“儿去做功课了。”
季嘉文冷冷嗯了一声,算是饶过了他。
季飞云扯了两只小腿儿风车似的朝内屋跑,嘴里咧咧“阿玉姑姑,拿书过来念给我听。”
海棠被两父子逗得咯咯笑,又瞧见沈清梅瞪了季嘉文一眼,季嘉文装作没看到,转过脸去瞧搁屋的锦帐,这样大的一个人似乎也在害怕。她又刻意低了低头,屈身告辞。
门外秋风和煦,她偏了偏那张洁白的面孔,十分享受秋风的吹拂似的……他父亲是很喜欢沈清梅的。
沈清梅与季嘉文立在厅中,望了那背影半晌,又才相视一笑,到榻上坐着。
季兰芝母女一回到流光院,何春华就兴致勃勃地跪坐在铜镜前,掏出锦袋里的胭脂盒,扣了一点红胭脂蕴在手背上,搁在鼻尖闻了闻。
季兰芝心中烦躁,看谁都不顺眼,指着何春华就开骂:“成日里就知道弄你那些胭脂香料,你是卖胭脂的不成?成日里说人家季海棠上不得台面,你又上得了哪里去!”
何春华笑容一散,冷着脸面,盯着铜镜里映出来的那个愤怒妇人:“阿娘这样夸她,她也不会嫁给阿兄!”
季兰芝本就是撒气,恰遇上何春华哪壶不开提哪壶,砰地拍了案几:“你是长能耐了!竟然忤逆母亲,是谁把你拉扯大的?!”
何雪芳坐在一旁吃着酥饼,像是已经见惯了这场景,全然不在意。
何春华却是耷拉了一下眼皮,嗫嚅道:“她本来也就是个乡野丫头,空长了一个狐狸精皮相,从咱们一进这季家大门儿,她就犯蠢,蠢也就罢了,还不知道自己蠢,三句话两句皆是蠢话,哪里见过世面了?你这会子找我撒气有什么用,你能让她少蠢一些么?不会女红,还赛马打球,哪里像个高门闺秀,阿兄好歹也是咱们长安城里的俊杰,想嫁进来的姑娘把咱家大门都挤破了,她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我看那个季映兰服服帖帖的,倒还是个识相的,若您真要在季家挑,这季映兰也不错。”
她不说自己忤逆季兰芝,却把火不断朝季海棠身上烧去。
“你知道个屁!”季兰芝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门外道:“你阿兄是咱们御史大夫府的嫡长孙,是那些庶女能配的么?”
骂了一番之后,又沉了沉气,平静下来,走近几步道:“季海棠再不济也是大都督长史的嫡女,跟咱们是门当户对,且她生得又美,照这长头,过一两年,就算是到了长安,也没有两个人能比她美,你阿兄再挑,也没借口推了娘给他找的这门婚事。”
何雪芳冷冷一笑:“阿娘这样替阿兄和季海棠着想,他们是天赐一对!”
季兰芝瞥了何雪芳一眼:“你怎么那等蠢!你爹身子骨不好,若是不快找个人牵制住你阿兄,依着她那个阴狠的脾气,一旦你爹有个好歹,你弟弟年纪尚小,没人给咱们撑脸,咱们几个不得被他一一治了!季海棠是我季家人,又是这穷乡僻壤的野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做了你嫂嫂,不是正好受为娘管束么?”
何雪芳到底年纪太小,听不太明白,只是知道自己娘有礼,被噎得不敢再说话。
何春华在一旁听明白,沉着脑袋想了想,嘴上冷冷一嗤:“那阿娘就去找老夫人商议,季海棠再不乐意,也要听个长辈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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