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裕喝完之后,伸出手,颤抖着推开杨氏端到面前漱口的茶碗,问道,“老二呢?”
“天虎一家在外面跪着呢。老爷,您别生气,先养好身子,再教训他们。”
林天虎此时正带着一家跪着,他跪在门内,马氏带着林大公子跪在房门外。听到林文裕醒了,林天虎喊了一声“父亲”。
林文裕想说话,一口气呛住,猛咳起来,待咳嗽平复之后,他大喘着气说道,“你……逆子!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居然还不知管束儿孙,任由他出去闯祸!林家——林家就要灭在你们手里了!你这逆子!”
林天虎不敢分辨,只连连磕头。
林文裕的老母亲,杨老太君不以为然道,“你也训斥太过了!不要着急,明日我就递牌子进宫,去求见林妃娘娘!让她跟圣上面前讨个情!”
若说话的不是自己的老母亲,林文裕真想大骂“讨你鬼的情”,林妃如今在宫中,都得小心过日子,这种时候,怎么能出头说话?
“父亲,圣上只是叱骂儿子,不是还让您不要担心吗?”林天虎安慰了一句。的确,早朝上,元帝叱骂林天虎,但是对林文裕却是一句未骂,还安抚了几句。
林文裕摇摇头,只觉有些心灰意懒,元帝不骂自己,未必是不想骂!
林天虎若是罪证确凿的时候,自己那顿骂逃得了吗?或者说,元帝只是懒得骂了?想起楚昭业的话,他有些发冷,挣扎着问道,“那个何氏,有消息吗?”
林天虎摇了摇头,他派的人连颜府的大门都没摸进去。
“你……色欲熏心,没有脑子!”林文裕气得抓起床头的茶碗,就往林天虎头上砸过去。
只是,到底刚刚醒来,气力不够,那茶碗掉在林天虎身前,啪嗒一下碎开了。
还不等他再有动作,林府的管家匆匆跑了进来,“老爷,老爷,圣上有旨!”
“快!快接旨!”林文裕想挣扎着爬起来,终究力不从心。
来传旨的,却是康保。
他听说林文裕病得起不了,倒是没有为难,让林文裕跪在床上,林天虎带人在林府正门前摆了香案,康保念了圣旨。
原来,兖州那边,武德将军周伯坚带军将北燕人赶回老巢,北燕派人求和,随着求和文书来的,还有一盒子书信。
元帝接到捷报后,很是高兴。待打开那盒子一看,却是龙颜大怒,那盒子里面,赫然是几封林天虎手书、与北燕通敌的密信。
而何氏也带着密信告了状。
元帝下令,将林天虎全家锁拿下狱,待三司共审后定罪。
林府其他人圈禁在家。
林文裕听完这旨意,大叫一声“天要亡我”,却是吐出一口血后,倒在了床上。
康保是带着御林军来的,他这边念完圣旨,那边御林军动手,将林天虎全家锁了带走了。
一时之间,想躲的,想跑的,被抓的,被打的,林府内哭嚎遍地。
杨老太君没见过这种阵势,被婆子搀扶站起来后,却是身子一摇,直直栽了下去。
房内倒了林文裕,房外倒了老太君,杨氏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顾了那头又顾不了这头,只觉满心凄惶。
康保看着这景象,摇了摇头,为林府叹息。
这时,康保身边的小太监拉了拉他的衣袖,“师傅,三殿下来了!”
楚昭业带着几个人,飞马跑了过来,来到康保面前下马后,说道,“康公公,听说我外祖母晕倒了,儿孙不肖,老人家到底无辜,所以我带太医来为她看看。”
既然楚昭业这么说了,康保还是要给这三皇子一点面子的,他叫身边的小太监陪着太医进去。
太医为杨老太君把脉后,又帮林文裕看了看。
林文裕醒转过来,听太医说自己是楚昭业派来的,林文裕长叹一声,“养儿不孝,犯下如此大错,辜负了圣上皇恩,也辜负了三殿下一片苦心,可怜林家,都要被那逆子带累了。只是几个小孙儿无辜受累啊!”
“林尚书看开些,圣上自有公断。”那太医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留下些药,背着药箱,就跟着康保派来的小太监离去了。
林文裕看着人离去,杨氏哭着要来照顾,他摆摆手,“你回正院去收拾收拾,然后去照看母亲吧。”
康保看那太医出来后,让御林军守门,自己带人将林天虎一群人送去大理寺大牢。
☆、294章 无法回头
元帝此次行事,雷厉风行。
前脚刚接到兖州战报,后脚就将林府给封了。
楚昭业得到消息太匆忙,来不及仔细布置,所以,只能派李贵进宫,让林妃待在宫里不要妄动,自己带着太医到了林府。
太医走出林府后,当着康保的面,对楚昭业说,“三殿下,老太君和林尚书都是急怒攻心,开了药已经醒过来了。林尚书连说子孙不肖造孽,是自作自受。他的身子,有中风之兆,得心境开朗才有利养病。”
楚昭业点点头,“府里的药材都有吗?”
“下官看了,林尚书府中有药,倒是不用另外配了。”
“好,那你回去吧,今日有劳了。”
“下官应该做的,应该做的。”太医连忙说道。
跟着康保来的人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心里都暗笑,林天虎通敌卖国是要诛九族的,很快,这林尚书就什么药都用不上了。
不过,他们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林家是肯定完了,听说林天虎那个小妾拿着北燕太子的密信,将林天虎那点事全抖落出来了。
林天虎也是倒霉,这头小妾刚告了他,那头,北燕居然送了一盒子他的通敌书信。
那小妾和林天虎有灭门之仇,可人家北燕没有啊。林家哪还有翻身的机会。
但是,面对三殿下楚昭业,却没有人敢轻忽。
就算没有林家支持,那也是堂堂皇子龙孙,谁敢不敬?
康保看楚昭业已经离开了,对御林军吩咐看好林府,自己亲自带人将林天虎一行人送到大理寺大牢去。
楚昭业看着康保将林天虎一行人押走,随后,林府大门一关,御林军将林府团团围住,林府中人不许自由出入了。
李贵骑马,在林府门外赶上了楚昭业一行,他下马一瘸一拐地跑过来,“殿下,林妃娘娘,林妃娘娘去勤政阁跪求圣上了。”
他赶到宫里时,林妃娘娘已经出了景翠宫了。他连忙将楚昭业的话说了,林妃却压根不听。自己跪在路上哭求,结果,林妃娘娘命人将他拖下去打了一顿,还是带着人去勤政阁了。
楚昭业只觉头痛,脸色如冰。
待他赶到宫门时,一个早就守在那的小太监迎上来,低声说了林妃触怒圣上、被抬回景翠宫的事。
楚昭业来到勤政阁时,元帝脸色苍白地靠在龙椅上。
早朝晕倒后,元帝倒是很快醒转了,只是,精神有些不济了。
今日看完随同北燕议和书同来的书信后,他又发了一通火,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刚刚让人将林妃赶走,楚昭业又来了,他只觉怒火又要涌上,冷冰冰地问道:“怎么?也是为林家为你舅舅求情来的?”他在说到舅舅两字时顿了顿,语气森冷。
“父皇息怒!儿臣不敢,儿臣只求父皇体谅母妃一时失措。”楚昭业直接磕头,对林家只字不提,只求元帝保重身体,同时体念林妃是血脉亲情才会失措。
元帝点点头,觉得这才是皇室子孙该有的样子。
外戚再亲近,也得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能与楚家江山相悖。
“父皇,林家之事到底只是臣子之事,儿臣看您脸色有些不好,要多歇息,保重龙体才是。”楚昭业又关切地劝道。
元帝脸色缓了些,“听说你带太医去林府了?”
“是的,听说外祖母有些不适,子孙不肖造孽,儿臣也是怕母妃挂念,所以让太医去给他们看看。”
“哼!林天虎通敌卖国,你不知道是什么罪?”元帝又带了怒容。
林家已经富贵,为何要通敌卖国?是因为这个儿子吗?他心里有这种猜测,只是,他这儿子与北燕勾结有何好处?
楚昭业坦然地看着元帝,“父皇,林家之罪您还在责成有司会审,若林家罪证确凿,儿臣身为楚家子孙,不敢为私情忘了公心!但是如今林家只是疑罪,儿臣心里,希望舅舅他们是被冤枉的。”
他这话说得坦荡,元帝一时无话,末了,他摆了摆手,叹息道,“业儿,父皇这些年不敢一日懈怠,希望大楚江山永固,也就对得起先皇交给朕的这片江山了。你……你去劝劝你母妃吧。”
元帝想说你不要为了皇位做下对不起祖宗之事,想说你不要再有妄想,最后,心中苦笑,楚昭业若没有夺位的念头,自己就是多说了。若是有这念头,自己几句空话就能制止?还真是身子弱了,糊涂了。
楚昭业只做听不懂元帝的未尽之意,磕头后离开,往内宫去见林妃。
元帝看着三子退下,帝王不可多情,三子其实比太子无情得多。颜家和镇南王府,倒是有眼光,选中了太子!太子病弱的身子居然也好了,只能是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