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洛仰头望着他,思忖片刻,答道:“弊端在于,你乃西楚人士,诸位大臣必定有所不满,朝纲不稳,军心动荡,可致内乱,敌军易趁虚而入。”
白遇玖宠溺地捏了捏她可爱的鼻尖:“既然知道其中利害,还使这小性子?”
“我,我就是不想你离开。”她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我知道。”阿玖眸色深沉地注视着她,这样的注视总是令她心动,他精通音律善用兵阵,但此刻这双精于算计的黑眸只剩下对她盛满的深情挚爱,叫人欲罢不能。
她情难自禁地哼哼了几声,赞美道:“我家阿玖真好看。”只是这样与他对视已是呼吸杂乱。内心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真应了大臣们那句“好色之徒”的形容。
但她从不好别人的色,好阿玖的,也不算低俗之色。
她只穿了薄薄一层衣裳,肢体摩擦中可感受到他也正压抑着,一时便起了邪恶的念头,指尖轻抚着他光洁的后背,高耸部位离他不过半寸,她笑颜如花,隐晦地说:“阿玖,我想同你生孩子。”
阿玖以指尖挑起她的下颚,隐忍地道了一个:“好。”
这个夜晚,她发了疯一样的缠着他,紧紧地拥着他,不许他离开她的身体。
她睡得极不踏实,阿玖明明就在身边,也不知到底在心慌什么。
天亮的时候,祁洛睁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枕着睡了一宿的臂膀被硬邦邦的枕头替代,一下慌了神,空虚感一涌而来。
她惊坐而起:“阿玖?”
枕边留有一封书信,他走了。
腿间还余留着他的温度,枕边还留有他淡淡的体香,而他已经奉旨回了西楚。
天刚蒙蒙亮,他应该刚走不久,顾不上彻夜缠绵后周身的不适,她冲出房间,雇了辆马车沿路追了上去。
充满回忆的茶铺生意和往常一样好,店家见她面熟,主动送上一叠花生米。
“姑娘是哪位镖局的千金吧?”店家笑眯了眼:“一年见了姑娘两回,在这车马流水的荒地实在是不易。”
祁洛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店家可见过一位年轻貌美的公子路过此地?”
路过此地车马众多,由于地处黄沙荒凉处,行人多是头戴面罩,店家接待过不少的过路人,却很少见到他们的真面目,抱歉地摇了摇头。
“你刚才瞧见那人了么,那人长得可真好看,我只听说过美男子,长这么大头一次见着!”祁洛听到隔壁桌上一对妇人交谈的声音。
拿了银子追问妇人,才知道她们口中的美男子就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条泉边打水。
祁洛风风火火赶到泉边,撞上的却是手执斩魂剑的慕容玄。
“你来了。”慕容玄像是知道她会来,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祁洛失望至极,毫无心情与他寒暄客套,转身就要走。
“我知道白遇玖在哪里。”
她顿住脚步,回头狐疑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在防备我,不过我不怪你。”慕容玄暴戾乖张,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祁洛的坦诚与智慧让他一度好奇,这个女人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我想亲自和他道个别,远远看着都好。”祁洛说出自己的心愿,目光期待地望着慕容玄:“你可以帮我么?”
“你在哭?”
“没有,风沙进了眼睛。”
“别装了,我知道你爱他。”
“是,我爱他。”祁洛眼眶红了红,“可我心里清楚,所有的美好都是昙花一现。”因此她分外珍惜和阿玖在一起的每一寸时光。
“白遇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慕容玄说完补充道:“他背负的责任还有国家兴亡,而不仅仅只是你。”
祁洛心知肚明,无力反驳,压抑许久的悲伤一涌而出。阿玖从不曾说过,但她其实都知道。
他身体状况并没有他说的那样好,她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洒脱。只是他们一个装傻,另一个陪着一块儿装,最后连自己都相信了罢了。
心情复杂道:“算了,不看也罢。”
慕容玄二话不说,拎着她就走,犹如老鹰叼小鸡:“逃避是没有用的。”
祁洛被慕容玄丢进一堆草丛中,她正欲发作,被慕容玄一把按住,“你想被他发现你跟我在一起?”
祁洛不再做声,蹲在草堆里静静听着破庙内谈话的声音。
“刘兄何出此言?”这是阿玖的声音,只隔了一个上午未见,再听见他的声音恍如隔世那么久。
祁洛眼泛泪光。
刘仁义是白遇玖的主治大夫,行医多年妙手回春,包括西楚宫中御用的七日断魂散解药也是他一手研发出来的。
“为兄此番前来既是送药,也是为亲口告诫侯爷一句,侯爷若是再擅自行动,皇帝那边可就要对您下手咯。”
白遇玖沉默了许久,“我不能对她言而无信。”
“年轻人情爱之事老朽是不懂,但是侯爷三番几次为了大元公主顶撞陛下,这件事怕是已经成为隐患。自古有云,英雄难过美人关,陛下岂会不明白这道理放任侯爷随心所欲?就冲如今侯爷为公主所做的,足以激怒君主,楚元开战,迟早之事。”
“我不能辜负她。”白遇玖还是那句话,立场很是坚定。
刘仁义又是一阵叹息,“成也祁洛,败也祁洛,大元公主成就了你,也将毁了你,你二人本就不该有情,如今唯有分开,方能保全你的性命。”刘仁义顿了顿才说:“其实,这也是白老的意思。”
关系到两国皇室,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控制的局面。
白老为了让白遇玖有机会和祁洛相见,已经花费了很多物力财力,甚至不惜将一手带出来的义子拉下水,命他诈死,制造出一桩悬案为莫邪神教虚张声势,混淆视听尽可能拖延攻打时间,意欲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阵子不了了之便是。
再顺便开拓两国贸易,让两国婚嫁慢慢普及,等民众接受了这等友好关系,到时西楚侯爷想娶大元公主哪算得上什么奇闻。
人算不如天算,谁又能想到一向器重白遇玖的西楚皇帝突然对他起了疑心,担心白遇玖一旦成为驸马继承大元皇位,第一个要吞并的便是知根知底的西楚,当即下了死命令,命他即刻返回。
皇帝突然翻脸,必是有人吹耳边风。
刘仁义骂道:“也不知是哪个老匹夫给陛下送了这样一封信,陛下生性多疑你是知道的,眼下看来,你与公主的婚事已是绝无可能,执意为之必定惹来杀身之祸。”发现破庙外一阵异动,戒备道:“谁在偷听?”
祁洛慢吞吞地站到破庙门口,委屈巴巴道:“是我。”
“洛洛?”白遇玖不可置信地望着门口一身杂草的女子。
“嗯。”祁洛点了点头,“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望着微微怔住的白遇玖,下定决心道:“阿玖,咱两私奔吧!”什么狗屁公主,她不当还不成么。
☆、第39章
空气变得凝重,连带周边的花草树木仿佛也因她这一句冲动的话陷入了一片死寂。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天,她从阿玖眼中看到的痛苦挣扎、深沉隐忍到极限的无奈与悲伤。那一双清澈透亮、尖锐无惧任何困难的黑眸仿若换了一个灵魂。
“我……我开玩笑的。”祁洛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静谧,她垂下头去,双手紧紧拽着袖子,以此举稳住即将破壳而出的复杂情绪。过了一会儿,她从袖袋掏出荷包,抬首已是灿笑的一张脸,轻描淡写道:“瞧你这记性,忘了把我送你的荷包带上了吧。”
捧着荷包的手仿佛呈的不是荷包,而是压顶金钟,沉重得她无力托付,身体甚至不堪负重地晃了一下。
阿玖将荷包揣进怀里,似乎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只是没有勇气说破一般的欲言又止,尽管他努力掩饰着眸中的慌乱与挣扎,她却看在眼里,看得清楚明白,而后亦是装作若无其事。
阿玖竟也有害怕的事。
她知道他的为难,他为她做的已经很多,多到她一辈子也偿还不了。而她什么也没为他做过,尽管她对大元归属感不如他对西楚,为了儿女私情不负责任也断然不能拉着他一块儿去做。
让一心为国效力的阿玖做那抛家弃国的荒诞事,逼迫他为了情爱放弃他的理想抱负,这未免太过自私。
祁洛状似愉快地笑了笑,指指身后表示送她过来的手下在催她打道回府,语气轻快道:“那我先回去啦。”她仰头注视着他的眉眼,这张让她愿意放弃一切的容颜:“这一路上辛苦了,往后天涯海角,君且珍重。”好在这句原本以为极费力气的话说得很是顺畅,不至暴露了她。
阿玖明显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这般客套,好看的眉毛一皱,疑惑地将她望着。
她趁热打铁,微笑着说:“我父皇之恩,田伯父、田伯母早已用命还清,白家再不欠父皇母后什么,你亦不欠。这十余年居无定所之苦是我的劫难我的命,怨不得田伯父田伯母和你,你大可不必因此以身相许,也不必为了我失信于赏识你才华的伯乐,为了我背弃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