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忠喝了些酒,瞅瞅眼前正义凛然的胡润,仿佛见到还未入朝为官时的自己,便对他摆摆手,“去吧。”
胡润得了令,跑到少女身边三拳两脚就把两个醉鬼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了身。少女得救,连忙跪下拜谢胡润,胡润却让开了,腼腆地说:“要谢就谢我家大人。”
那少女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忙起身去给甘忠磕头,甘忠酒意上头,低头间瞧见少女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容竟有倾城之色,遂色心陡生,把少女带回府里。
从此,那个叫心莲的少女就跟在他身边。虽然与人作妾,但与她之前流离失所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自是甘之如饴。
哪知,有一次心莲带着丫鬟上街买胭脂水粉,正巧遇到贤王无所事事在街上闲逛。
贤王垂涎她的美色,自然是想占了去,便打听这是谁家的女子。手下陈德很快打听到贤王看上的美人是甘忠新纳的小妾,便劝贤王以大局为重。
毕竟甘忠是皇后赏识的人,派来辅佐于他,如果因为一个女子和甘忠生了嫌隙,传到皇后耳朵里定然会责罚于贤王。
贤王虽然心有不甘,但因惧怕他母后的威仪,便只好放心莲离开。
后来,伺候心莲的丫鬟跟甘忠禀报了此事,甘忠听后又气又恼。后悔让心莲出去抛头露面。
他思考了一夜,左右为难。按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定是要把心莲送给贤王一来表达忠心,二来牢固关系。一个女人在政治面前卑如草芥,能做棋子便是一种价值的体现。
可是,这个心莲与别的女人不同,她似乎勾了他的魂,让他无法割舍。
天亮时,他咬牙做出决定,要在贤王面前装糊涂,装作不知道此事。心莲从此留在府里哪里也不能去,省得给他惹麻烦。
再与贤王见面,贤王也没提此事,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可是甘忠却隐隐觉得,贤王根本就没忘记这件事,裴云山死的如此蹊跷,似乎与贤王脱不了干系。
眼下,太子逼着他吃这碗茯苓膏,定是把失臂之痛算在他头上。可是,甘忠却觉得冤枉,他明显是在替人背黑锅。这种哑巴亏他不想吃,也不能吃。
既然太子不满意杨鸣放的审案结果,坚持认为是他害死了裴云山,想要翻案,他何不趁机将计就计配合太子找出杀害裴云山的真凶?
想到这里,他捧着茯苓膏的手竟然轻松起来,犹如卸下千金重石。虽然太子此刻正冷脸盯着他,他却已然没有刚才的慌张、恐惧。
“太子,微臣……”甘忠略一沉吟,想要请求太子将案子重审,可是他话未出口,屁股突然被人狠狠揣了一脚,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以他的武功,眼前之事断断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只不过,他刚才所有精神都集中在如何推拒他手中这碗茯苓膏上,万万想不到最安全的背后反而有人偷袭。
胡润干什么去了?
他来不及思考,跌出去的瞬间他及时用脚尖点地,想要平衡身体。突然惊醒自己会武功的事不宜让太子与贤王知道,只好装作站立不稳踉跄着倒地。
他紧紧捏住手中的白瓷碗,只要它不脱手,他摔一下无妨。
可是,就在他身体落地的刹那儿,两条黑色身影同时窜到他身边。
胡润接住了他的身体,而凌采薇却要夺他手中的瓷碗。
甘忠瞬间向她扫去阴鸷的一瞥,手中暗暗使劲不让她得逞。凌采薇也看了他一眼,抢夺瓷碗的手滑到他腕上略一用力,甘忠面露痛色,手不由自主的松开,这只皇帝御赐的莲花缠枝的白釉瓷碗像断了翅的蝴蝶直直向地面坠去。
大厅一片惊呼之声。
这一切说来缓慢,发生时实际不过片刻之间。
从甘忠突然摔出去,到侍卫扑过来救他,再到手中的碗脱手,这一连串动作快如闪电,没有几个人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有太子、浅瞳和甘忠自己明白他为什么会扑到地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只御赐圣碗马上要粉身碎骨时,凌采薇使出一招“圣女濯足”,竟然用脚尖把碗稳稳接住。
她身体后仰,双臂展开,一只脚金鸡独立,另一只脚绷直脚面,托着那只关乎甘忠命运的圣碗。
姿势优美竟如仙子起舞。
可惜,她着一身侍卫服装,脸上是一张属于元恒的普通面容。
南荣烈眯着眼看着厅内的侍卫,眼中全是玩味。
那几个大惊小怪的女子看到有惊无险,竟然鼓起掌来。
甘忠也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他使个眼神给胡润,胡润会意。
他刚才看到元恒猝不及防的伸出脚踹在甘大人的屁股上,震惊差点叫出来。
他看到元恒又向甘大人飞过去,怕他又要使幺蛾子,跟着也飞过去。
见到元恒接住了那只碗,他心里仍觉得不踏实。得到甘忠的暗示,他弯腰就要取碗,却不想凌采薇突然脚一抖,本来在脚面上稳稳当当的瓷碗,竟然歪斜着又要摔到地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局势逆转
伴着女子惊声尖叫,那只命运多桀的御赐圣物被凌采薇用一招“水中捞月”抓在手中。遗憾的是,她的手关键时刻未能拿稳,碗中的茯苓膏滑出碗底,全都撒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
凌采薇心中暗笑:可惜了浅美人的好厨艺。
甘忠再看眼前这个侍卫,目光从阴鸷变成赞赏。
假意嗔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幸亏御碗完好无损,不然不仅你的脑袋不保,连本官都要人头落地。还不快些把碗拿来。”
甘忠瞧出元恒的本意是想保护他不吃茯苓膏,却仍疑心他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来,伸手想要把碗拿在自己手中才稳妥。
南荣烈一直注视着这个叫元恒的侍卫,见甘忠似要推卸责任,便开口说道:“甘大人权当本王的话是耳旁风!刚说完这只碗的金贵,不能有闪失,甘大人偏偏要和本王作对!”他刻意把“作对”二字说得极重,听得甘忠后背发凉,有苦说不出。
南荣烈不待甘忠应答,接着说道:“幸亏你身边有这个小侍卫及时救下本王的爱物,不然你这颗项上人头真说不好是谁的。”说完他故意盯着元恒看,凌采薇慌忙低下头退到甘忠身后。
燕飞缨从她身侧瞧见凌采薇的耳根发红,猜想她此刻定是心猿意马,心中泛起一丝醋意。
甘忠闻言惊惧,慌忙跪下连声说道:“微臣该死,微臣鲁莽。”胡润瞪了凌采薇一眼,跟着甘忠跪在地上,凌采薇只好也屈膝跪下。
其实,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甘忠心中叫屈。
他明明是要挽回局面,膏也可以不用吃。谁知道元恒这愣头青会突然出此下策,置他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也罢,他扫了眼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贤王,再无犹豫,痛下决心向太子直言道:“太子殿下,微臣刚才见到茯苓膏一时失神,才不小心在众人面前出丑,实属无心之过。微臣突然想起那天裴大人在舍下饮酒时却有异常,他的死因可能与茯苓膏并无关系,也许另有隐情。还请太子殿下允许此案重审,还裴大人一个公道。”
他这几句话声音不轻不重,却像个惊雷炸在花厅里。
“甘大人脑子吓出问题了?已经审完的案子你说重审就重审?”贤王第一个站出来指责甘忠荒唐。
甘忠听贤王如此说,心中疑虑更甚。
天下人都以为他是凶手,都以为贤王在包庇他,却不知贤王是在借刀杀人。可是,杨鸣放那个草包未理解贤王的意思,竟然把他给摘出来,引起太子的不满。按理说贤王应该也会不满,一心要置他于死才对,为什么要阻止案子重审?难道是怕牵连出幕后主使人?
甘忠正跪在那儿百思不得其解,燕飞缨在胆战心惊的杨鸣放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杨鸣放点点头走出座位跪在甘忠身边,向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微臣这几日寝食难安,反复琢磨裴大人的案情,觉得正如甘大人所言,的确有可疑之处。恳请太子允许此案重审。”
太子坐在上首,目光扫过凌采薇,与站在下面的浅瞳对视一眼。一碗茯苓膏作用不小,本来以为还要费些功夫,想不到当场就有了想要的结果。
“甘大人与杨大人今天唱的是哪出戏?本王来请大家吃饭,谈得是治旱之事,怎么突然和本王提起裴大人的案子?膏还没吃就来勾本王的伤心事。该罚,浅瞳把厨房多余的茯苓膏端上来,赏赐给各位大人。三弟,你也可以尝尝,本王早就听说你的过敏症治好了。今天别跟本王客气。吃过茯苓膏,我们再看歌舞表演。”
既然所有人都怕膏有毒,他索性就再陪他们玩一会儿。
浅瞳闻言,冲太子盈盈一拜带着众侍女下去。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甘忠与杨鸣放几乎异口同声。
南荣烈笑道:“两位大人谁先说?”
甘忠看了看杨鸣放,心想这个蠢货脑子发热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还是赶在他前面表明心迹,省得节外生枝。
杨鸣放与贾师爷早就商量要坐山观虎斗,甘忠刚才提出案子重审,已然抢了自己在太子面前表忠心的风头,此时不待甘忠说话,他急忙回南荣烈:“太子殿下,微臣认为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做为地方父母官,微臣有责任有义务倾听民众呼声,重审此案,还望太子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