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是受他强迫念这几个字,可是喃喃念出后,才咀嚼出别有深意。
邬--弗--峻,吾-夫-君,邬--弗--峻,吾-夫-君。
她竟然早没想到,刚开始知道他的名字觉得这三个字拗口,却不知他竟藏意于名字之中,早有提醒她之意。
凌采薇忍不住莞尔。
“你笑了就是明白名字里的意思了?我当日没有骗你之意,只是不方便把身份说出来,才会用‘邬--弗--峻’三个字提醒。估计你并没把我放在心上,不然天天念我的名字,总有一日会恍然大悟,‘邬--弗--峻’即‘吾-夫-君’,你夫君不就是太子我吗?”他想嗔怪她傻,又担心她还未原谅自己,听了会翻脸,便笑着刮她的小鼻子,以示惩罚。
“邬--弗--峻,吾-夫-君。亏你想的出这个哑谜来。”她也笑自己傻,可是笑过之后,内心仍是一片空茫与无助。
他根本不是她的夫君。她是顶着别人的身份和他假扮夫妻,除了那一纸合约,她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她可以接受他有两个身份,却无法接受有一天她和怡姝公主共侍一夫。
她知道公主的性子,在卫皇宣布怡姝公主要嫁南国太子时,公主就开始忧心忡忡整天念叨“一生一世一双人”,死也不嫁太子,死也不会与其他女人分享夫君。现在想想公主那时候就有了要逃婚的打算。
如今南荣烈要找她回来,不管公主愿意与否,她凌采薇是绝对不会做伤害公主的事情。如果公主知晓太子不但不是她口中的病秧子,而且雄才大略、英俊不凡,以她花痴的性子说不定会喜欢上他。
那时候,唯一让公主为难的女人就是她凌采薇。太子府其他女人她都可以顺利解决掉,可是以公主与她的感情,她知道自己的存在会让公主左右为难。公主有恩于她,将她从辛者库救出来,一直带在身边情如姐妹,她永远不会去伤害对自己有恩的人。
何况南荣烈并未真心待自己,即使她再贪恋他曾经给予的温暖,她也要学着放弃。
只有自己在公主回来之前消失,才不会让他与她为难。三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个人牺牲,她选择牺牲自己。
心思百般兜转,最后,路只有一条可行。
南荣烈见她破涕为笑,以为她原谅自己,高兴地捧起她的小脸,想要亲吻她的额头。却被她躲开了。
“太子殿下,薇儿想要解除约定,请您成全。”她跳下坐榻,跪在他面前。在以夫为天的华夏大地,她第一次跪她的假夫君。这一跪代表她的决绝。
南荣烈在新婚之夜就特许凌采薇不用在他面前行跪礼,她欣然接受。可是,今天为了和他撇清关系,她竟然用下跪的方式来逼他成全!
“为什么?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不然休想!”南荣烈站起身拂袖踱出几步,避开她的跪拜。
凌采薇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能说出真实的理由,不然以太子的脾气一定会迁怒于怡姝公主,想当然以为她是悍妇没有正妻风范,这等于弄巧成拙,没有帮到公主反而害了她。
她轻咬下唇,每次说谎都不自觉地要先这样惩罚自己。
“薇儿想要有个家,不想无依无靠,不想无根漂泊。”
“你怎么无依无靠?太子府不就是你的家吗?”他蹲下,紧紧抓住她的双臂,目光如炬注视着她,想要她点头,想要她承认,他南荣烈就是她的依靠。
“你知道我说什么,殿下!你我之间不过一场约定,可守可毁。我已经找到了未婚夫,我要嫁人了。请殿下成全。”凌采薇的眸光中无悲无喜,平静地直视着他。
“嫁人?可守可毁?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想守就守?想毁就毁?你哪来的未婚夫?那个姓丁的?还是姓秦的?你以为编个谎话就可以骗到我?我不同意!也不允许!你想嫁人可以,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他说得激动,晃得她头上的发带脱落掉在地上,满头乌黑的秀发瀑布般散落到肩上。
发香阵阵袭入南荣烈的心间,他想起在幽谷中两人亲密无间如夫妻般的那段时光,竟然已恍如隔世。
他清晰记得曾为她擦干湿漉漉地头发,两人坐在石头上晒太阳发呆,一起抓鱼,打水仗……为了让她有换洗衣服,他偷偷拿了原来女主人的衣服跑去桃花林的尽头去晾晒,只因她说过喜欢衣服上有阳光的味道。他劈柴她为他拭汗,他给她上药,她羞红了脸。他还记得她见到他化脓的伤口时,掉下来的眼泪,还记得他为她烤鱼时,她细心地剔去鱼刺放到他碗里时的深情流露……这一切不是梦,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离开了幽谷,两个人的心反而越走越远,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也觉得咫尺天涯?
他重复着:“你休想!你休想!”凌采薇推开他的手,一字一句大声清晰地告诉他:“我要嫁给别人,不是你!太子殿下放手吧!”
他听见他的胸腔里挤出几声干笑,无奈又绝望:“是谁?你要嫁给谁?”
第五十八章 意乱情迷
凌采薇咬下唇,垂目低声道:“我家和他家是世交,双方长辈见我们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就做主订了幼亲。如今他来寻我,为了完成爹娘的遗愿,我必须履行当初约定。”
南荣烈冷笑,嘲讽道:“你倒是重信守信之人!那我们之间的约定怎么不见你去遵守?”
“凡事都要有先来后到。他在先,你在后。”
“他是谁?”杀了他,本王自然为先。
凌采薇蹙眉思量:对不起,胖子麒,希望你不要介意小妹拿你当作挡箭牌。
“醉仙楼,刘麒麟。”她颤巍巍轻吐出他的名字,内心涌出罪恶感。
“你是说富可敌国的胖子麒?”他隐约猜到凌采薇和醉仙楼老板是旧识,却没想到还有这么深的渊源。胖子麒一直是他想要收入麾下的棋子,南后一党也一直在暗中和他接触,都是聪明人,怀的什么心思一眼明了。
棋子变情敌,让南荣烈措手不及。如今他和南后一党的较量已经进入关键时期,双方拼得不仅是朝堂上的话语权、背后的军事力量,最重要的还是财力支撑,三方缺一不可。但是,唯有财富是南荣烈目前棘手需要解决的难题。
调动兵马需要钱财,联合抗衡南后党的力量需要钱财,与卫国结盟需要钱财。
此次与卫国和亲,卫国那只老狐狸不仅吞了南国的聘礼,私底下南荣烈派人送过去相当卫国一年国库赋税的金银珠宝,大部分钱财均来自铁血阁多年来的经营收入。不然,卫皇即使知道太子韬光养晦,有厚积薄发之能力,也不会轻易把最宠爱的女儿嫁给他。于一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而言,任何感情也抵不过国家利益。
如今是南荣烈要做抉择的时刻,是坚决拒绝凌采薇的毁约请求从而得罪胖子麒,把取胜的筹码推向敌方?还是忍痛割爱做顺水人情同意凌采薇离开他,趁机拉拢胖子麒增加必胜的筹码?两者选一,却是逼着他在感情与抱负之间作出决断。
他明白,任何一个有理智的男人,都会选择后者。
他低头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凌采薇,满头青丝,遮挡住她姣好的容颜,未易容的她总是更能让他心生怜爱,即使她一言不发以沉默抵抗他。
他抬起她的下巴:“你说胖子麒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凌采薇抬眸:“是。”
“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笑声回荡在船舱,几分自嘲几分难过。
他捏住她的下巴,似乎要将她捏碎,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本王很好骗是吗?如果你的未婚夫是胖子麒,那秦无涯又是谁?你把心给了几个人?你到底有几颗心?”他真的不懂她,明明从她眼中看到了光亮与希望,她却不知何故狠心掐灭,连一个机会都不给他。花容月貌的女人都是这般嬗变吗?
凌采薇想不到他有此一问。秦无涯,这个名字已经被她埋葬在心冢,今生今世恐怕无缘再会。一个少女情窦初开时的心上人,注定会是她一生中无法抹去的烙印。他失信于她,她不恨。但是,她不想再提起他。
“殿下有所不知,胖子麒因随家人去秦国经商,后来断了联系,再加上凌家又生变故,所以直到今天才找到我。至于秦无涯,他只是我爹军中的一名小将,颇得我爹赏识,平时待我如兄妹,格外照顾,关系走得近了些。后来他回了秦国至今杳无音信,再无往来。所以,自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一个人,他就是胖子麒。”她一口气说完,真真假假自己也辨不清。
他的脸阴沉下来,松开了手。
她还在骗他。他明明听到她在昏迷时叫着秦无涯的名字,她却在他面前矢口否认!既然她想演戏,他就看看她接下去要怎么演。
“起来吧。”他去扶她,她避开他的手:“请太子殿下成全。”
“是不是我不成全,你就永远跪下去?”
“请太子殿下成全。”她不看他,也不让他碰,反反覆覆就这一句请求。
南荣烈怒不可遏,搂过她的肩,一手托住她的头,狠狠地吻了下去。
猝不及防,她的樱唇如毫无兵力护卫的城池轻易被他侵略。她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他却搂得更加用力,似乎要把她的身体紧紧嵌入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