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穿她哪里还敢挑剔,慌里慌张地穿戴好,闻到衣服上竟然有阳光的味道。内心生出些许甜蜜的滋味,估计他是背着她偷偷晾晒过。
南荣烈双目紧闭,耳边只听得窸窸索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声音停止了他才试探地问她:“爱妃,本王可否睁开眼了?”
问了半天,没人回答,他睁开一条缝,偷看背后,凌采薇已经跑进了桃花林。
他瞧着少女一袭素净白衣裹住纤细妖娆的身体,骄傲挺拔的背上披散着浓密的秀发,宛如幽静的月夜里从山涧中倾泻下来的一壁瀑布。
注视着她消失在桃花深处,那个清丽脱俗、纤尘不染地背影,像一副水墨画刻在南荣烈的心里。
一月前的玉熙宫。
南皇寝殿,跪着一个黑衣人,他神情肃穆地望着榻上之人,等待着这个国家的皇帝给予新的使命。
南皇眉头紧锁,眼睛微闭。他的手撑着头,似乎不这样支撑着,就会因为支撑不住倒在象征着权力的龙榻上。
太监总管杜福佝偻着早已直不起来的身子,焦虑地盯着南帝的腿。从服侍南帝那一天开始,他的眼皮在南帝面前永远低垂。在别人眼中溺宠南后袁乐瑶以至于大权旁落的帝王,在他眼里永远是睿智、多谋的,甚至他有时会觉得这个看似软弱无能的皇帝城府深如迷宫,他若是想把谁困住,恐怕那个人终其一生都走不出他的算计。
这个世上,恐怕除了仙逝的先皇后只有他一个人了解这位帝王的心思。可是,他不能说破。从辛者库的小太监走到今天这个令所有太监膜拜的总管位置,他可谓步步惊心,步步算计,尤其是在这位心思慎密、深谋远虑地皇帝面前,他更是来不得一丝一毫的大意和懈怠。
自古知帝王心者均可得其宠爱。同样,知帝王心太甚者是其忌惮,必找机会杀之。所以,当南帝在南后面前示弱装傻时,他不说破南帝其实是在放饵;所以,当南帝面对朝臣分派择主,互相攻讦时,他不说破南帝其实是在辨别忠奸;所以,当南帝对太子忽冷忽热时,他不说破南帝其实是在考验太子有无治世之能。很多事,他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嘴严实地像个哑巴。不然,他不会在这位多疑狡诈地皇帝身边平安无事的待了二十年。
如同此刻,南帝让隐衣卫打探太子夫妇行踪,焦虑担心之情全凝聚在他紧锁的眉间。可是,南后面前,他却不动声色地同意考虑重立太子之事。虽然南帝在除夕夜下令斩杀了所有涉及刺杀太子之人,唯独没有问责南后一句,但是他杜福知道,南帝最后的耐心已经快到消磨殆尽,他在他看南后时的目光中捕捉到了凛然杀意,在他抚摸南后秀发时手背突出的青筋上窥视到他准备了结这场恩怨的决心。
他只是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杜福觉得南帝这一生都似乎在等待一个结局。他好像一直在和袁乐瑶怄着气,一直在等待她真正臣服于他。但是,恐怕此生,他都赢不了她。
无常最是帝王心。等不到,他只能杀。
杜福听着大殿上回荡着的愈见厚重的呼吸声,暗自叹息:恐怕南朝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不知多少人会自食其果,又有多少人会无辜牵连。但愿,有人能力挽狂澜,让大南朝的土地少染一抹血色。
南帝终于从冥想中脱身,挥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串名字,叠好递给杜福。杜福识趣的把纸条举过头顶送到隐衣卫手中。南帝淡淡地说:“这几个人都除了吧。”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摆布地却是别人的生死。隐衣卫迅速打开纸条,看完后捏在手心,一张价值百钱的宣纸瞬间化成齑米分。
杜福的放在小腹的手不能自控地抖了抖,马上恢复镇定,默默地跟在南帝身后进了殿内,若无其事地服侍他就寝。
南后居住的栖凤殿也有人跪在地上,不过,此人已经被人打得奄奄一息,两边的太监架着他才不至于趴在栖凤殿如镜面光滑的地板上。
“问出来了吗?”南后不耐烦的问站在那个被打人旁边的太监。
“问出来,这家伙嘴硬用了极刑才肯说。”虽然这个太监故意压低声音,他的嗓音还是尖利的让人听着不舒服。
南后瞅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那个太监才敢细声细语地把事情说清楚。
原来,袁乐瑶此次是替人背了黑锅。太子夫妇从悬崖上遇袭不是她让人干的。想杀太子的人是另有其人。本来她是想坐山观虎斗,等太子死了坐收渔人之利,谁知对方竟然放出风来是南后要杀太子,如此明目张胆地大肆宣扬,让朝中那些拥护太子的人抓到把柄,已经开始准备奏折,上奏皇帝要废后。
虽然有司马大将军林玉良暗中镇压,奈何除夕之夜的变故已经让皇帝恼羞成怒。这一次恐怕不会再像以往那样,明明知道是她错了,还一意孤行地袒护她。
所以,她必须查清幕后主使是谁,想要一箭双雕。
第四十五章 归来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沉。幽谷中的一对男女避开权谋争斗、险恶人心,日子似白驹过隙,悠哉自在。而万丈山净心斋里的三个人几乎是度日如年。
四两刚踏进院门,就被青柠和绿茉二人团团围住,追问太子夫妇的下落。
四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丧着脸求饶道:“二位小姑奶奶,容我喝口水行吗?这一天滴米未进,嗓子都冒烟了。喝口水再说行吧?”他去八仙桌上抓杯子,绿茉极有眼色地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给他。“四两公公多喝点,茶水早就给您备下了。”
青柠白了绿茉一眼,小蹄子就是嘴甜,不过哄好了四两才能催着他不遗余力去找薇儿。
茶水一口下肚,根本就是雨过地皮干。四两干脆抓起茶壶对着茶嘴直接往嘴里倒。“咕咚咕咚”几口下去,一壶茶半滴不剩,他才用袖子抺抺嘴说道:“二位姑奶奶莫怪。今儿不停脚地跟着姚将军找出去二十里地,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没线索你回来干吗?”青柠气呼呼地把四两从椅子上拽起来,推着他就往外轰。“接着去找。”
四两较着劲死活不动:“我还没说完,小道消息,皇后逼着皇上要另立太子。”
“这算什么小道消息,姚将军早就告诉我们了。”绿茉不屑地说。
四两不服气地挑衅道:“那他告诉你皇帝是什么态度?朝臣们有何反映了吗?”
“你知道?”青柠对他这个小太监的能力持怀疑态度。
四两避开她推搡的手:“天下事没有我不知道的。”本公公可是天下第一大帮铁血阁的总都督,上情下达,下情上传,哪个消息都得经过我。他在心里自吹自擂一番,明显觉得不过瘾。哪天要是能对这两个一直小看他的臭丫头公布身份就好了,一定让她们俩大惊失色、目瞪口呆。
“皇上是什么态度你们不用知道,大臣中间已经有些不安好心的人串联盘算让太子永远回不来。”
“回不回来是他们能盘算的,太子如今失踪一个月有余,你们一点线索都没有,不用大臣盘算,如今就是这种情形。”青柠气得跺脚:“太子府没一个人顶用。那些支持太子的老臣只会上书奏请陛下问罪,要不就是联名弹劾贤王,这有用吗,关键是查凶手找太子下落。”
四两越听越不爱听,打断她的话:“你那雪貂有用?放出去快十天了,还没消息?估计不知道跑到哪里养膘去了。”
“叮叮当受了伤,这些日子一直按照公主的吩咐服药养伤,它的身体不恢复就无法寻味找人。公主叮嘱要养三个月,如今为了找太子带伤出去,你还想怎样?”
四两见青柠咄咄逼人,不想和她计较便顺着绿茉给的台阶说:“我听绿茉的,好男不跟女斗。”
“你是男的吗?”青柠不依不饶。
这是四两的软肋,碰不得,他立即翻脸,瞪着眼珠子,撸起袖子,回骂道:“你是女的吗?跟个母老虎似的。小心一辈子嫁不出去。”
青柠气急败坏,一掌带着劲风就打了出去,四两也不是吃素的,勘勘躲过出奇不意的一招,抖擞了精神迎战。
绿茉在一边拉这个也不是,劝那个也不听。净心斋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正当打的难舍难分时,绿茉惊叫道:“别打了,太子、太子妃回来了。别打了。”
四两、青柠两个人完全失了习武人的风范,打到最后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你掐我脖子,我掐你脖子,像个球滚在一起。听到绿茉骗他们,两人倒颇为默契地齐口同声大叫道“闭嘴。”
“爱妃,想不到你的侍女既能服侍你又能上阵杀敌,比你强悍多了。”
“殿下过讲,四两用的这招锁喉功极其霸道,有太子风范。”
青柠与四两掐得正憨,听到说话声都呆愣在当地。
绿茉哭着跑过去,一下子扑到凌采薇怀里:“薇、公主你回来啦。我们都急死了。你和太子去哪了?”凌采薇也紧紧抱住她,青柠也冲过来三个人抱在一起。
“爷,您可回来了。”四两扯开嗓子学着青柠去抱南荣烈,被南荣烈用手指头点住额头给定在那了。这一点不防碍他表达内心感受,不让抱咱就哭,刚才被青柠一拳打到成乌眼青,正好趁机发泄下情绪。叮叮当一只貂孤独的趴在地上,没人理,十分寂寞地冷眼瞧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