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襄帝看着华和肃,他往日不是这般,做什么事情都要顾虑许久,可今日为了帮楚玉蕤竟然话说的这般明白。
华襄帝感觉得到,华和肃从夏阳回来后便一直提防着自己,尽管他从未有害华和肃的意思。
从前他还一直不明白,华和肃为何会对楚玉蕤百般照顾,现在,看着底下跪着的那个一身铮铮傲骨的女子,他算是明白了。
随手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太监总管,“明日楚氏去刑部查案时,你同她一块儿,见此玉如见朕。”
楚玉蕤叩谢:“多谢陛下。”
楚玉蕤接了华襄帝的玉佩,心中的一块儿大石头总算落地。
待楚玉蕤退下后,华和肃也起身预备离开,华襄帝忽地出声道:“十弟留步。”
华和肃停了下来,转头作揖问道:“不知皇兄还有何事?”
华襄帝问道:“十弟今日来便只是为了楚氏告御状一事么?”
华和肃不知道华襄帝话中何意,道:“皇兄不也说了,臣弟不过刚巧赶上这场好戏罢了。”
华襄帝听着他打太极似的回答,话题忽而又扯到了另外一处:“也难得你还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
华和肃听到这句话后,表情忽而变得难看起来,“我如何记不得?八月十五,月亮最圆的时候,正是那一天,她惨死在宫中!”
华和肃愤恨地看着华襄帝,“也只有陛下您贵人多忘事,所以才忘得一干二净的吧!”
华襄帝听到华和肃这般尖锐的语气,突然站了起来,气氛陡然紧张。
太监总管忙跪了下来,大殿之内的两排侍卫将手中的长枪对准了华和肃。
此时此刻,大殿之内,好像只有华襄帝和华和肃一般,他们在较量。
华襄帝看了华和肃一会儿,忽而笑了起来,笑的莫名其妙,“你果真是变了。”
华和肃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能被你轻易蒙骗的小皇子么?我早便说过,有朝一日,我若能活着回华襄,那些害死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华和肃气愤地一甩袖,转身走出大殿,“对了,还要给陛下您最后一个忠告,现在的莲妃,是夏阳太子送来的,不知底细,陛下还是小心为好。”
太监总管看着华和肃便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去了,抬头看了一眼华襄帝,哆嗦道:“陛下,这……”
华襄帝闭眼坐在了椅上,“随他去吧。”
太监总管不禁心里头疑惑,从前他可从未看见过两人之间发这么大脾气,就算能看出来十皇叔对华襄帝有所不满,但面子上总是尊敬无比的,今日到底是个什么日子,竟然能教两人翻脸?
楚玉蕤出了宫门便瞧见了在马车旁焦急等待她的白薇白芷还有栖花,三人一看见楚玉蕤狼狈的身影,便忙上前关心:“娘子没事吧?”
待走近了才发现楚玉蕤面上竟还挂着笑容,“南浔有救了。”说着将华襄帝给她的玉佩拿了出来道:“陛下亲命我去彻查此事。”
此话一出,三人都开心的笑了起来,松了口气,可是当白薇白芷看到了楚玉蕤膝盖和额头上的伤时,这才想起来告御状可是要滚铁钉的,忙道:“娘子先回去养伤吧。”
“养什么伤?救人最重要!”楚玉蕤背对她们,“你们看,多亏了十皇叔,我倒还免了这滚铁钉的程序,若不是他,恐怕今儿我得趴着出来了。”
众人这才听明白,是十皇叔帮了楚玉蕤一把,便也对十皇叔心存感激。
楚玉蕤拿着玉佩想要上车,却发现别说迈一步了,便是腿轻轻抬一下,都能感到疼,疼的她呲牙咧嘴的。
出宫的华和肃刚巧看到了这一幕,“方才也不知是谁,面无表情地三叩九拜到了陛下面前申冤,本王还当真以为她是铁打的,这伙儿终于感到疼了。”
是啊,她自己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在跪了两个时辰之后,又叩拜到华襄帝面前的。
虽说华和肃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嘲讽她,但楚玉蕤听得出里头关心的意味,挥了挥手对着华和肃的背影道:“多谢十皇叔,十皇叔这份恩情玉蕤谨记在心。”
华和肃上了车,放下车帘,故意像没听见一般。这是第几次了?谨记在心,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还呢?
想到此处,华和肃不禁笑了笑。
他俩第一次见面时,他对楚玉蕤说:“希望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现在,他们不仅不是敌人,还是并肩作战的恋人。
☆、第一百零八章◎开始查案
楚玉蕤回到笼晴苑后梳洗整理了一番,便回到房里去整理关于白其殊一案的线索以及思路。
夜里烛火摇曳之时,响起了几声叩门声,楚玉蕤自己睡觉睡得晚,便叫栖花先去休息了,这伙儿听到敲门声,只好自己放下手中的资料起身走到门前开门。
是楚玉渊。
楚玉渊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才敲开了门,他听说楚玉蕤去告御状急坏了,一直在笼晴苑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楚玉蕤的消息,直到通过栖花才知道楚玉蕤只是受了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他才放下心来,心道师父说能教姐姐安然无恙地回来,果真便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楚玉蕤后退了几步,道:“坐吧。这般晚了,弟弟找我有什么事?”
楚玉渊坐在椅上,憋了好久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就一直看着那桌上跳跃的烛火。
楚玉蕤翻了资料去看,一边看一边拿笔在上头写些什么。
楚玉渊好奇,便凑了上去,“姐姐,你写的这是什么字,我怎么不认识?”楚玉渊看着旁边批注的简体字,一头雾水。
楚玉蕤道:“没什么,只是懒得写那般多笔画,故而简化了一下罢了。”
楚玉渊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
楚玉蕤笑了笑,“没有,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万一气跑了可如何是好?”
楚玉渊看楚玉蕤笑了,跑到桌前倒了杯茶递给楚玉蕤,“当真不气了?”
楚玉蕤举起手发誓道:“当真,比真金还真呢!”
楚玉渊也笑了,看着楚玉蕤繁忙的身影,问道:“姐姐,我有什么事情能够帮到你么?”
楚玉蕤看了看周围的书,又不好扫了楚玉渊的兴致,道:“把这些账本整理一下吧。”
“好!”楚玉渊听到楚玉蕤发话,便乐颠颠地去整理账本了,却因为一不小心碰倒了楚玉蕤方才放在桌上的茶杯,好在茶水并不多,只湿了一本账本的封面,楚玉渊忙将那账本拿起来抖了抖,却不想书页之间有一张几乎透明的纸被抖了出来。
楚玉渊蹲下身子,捡起了那张夹在书页中间的纸,上头什么也没写,只有一朵盛开的莲。
楚玉渊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张纸夹在账本里头。
“怎么了?”楚玉蕤看楚玉渊蹲在地上,不禁问道。
“姐姐,你看。”楚玉渊起身,将那张纸递到了楚玉蕤手上,趁着烛火的光亮,楚玉蕤看清楚,上头确实印的是一朵莲花。
楚玉蕤思量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在几案上翻找,最终找出来一张收据,上头明明白白地记载了何年何月白其殊名下的铺子的进货记录。
而华襄帝所说的那批劣质字画,便在这一批货中。白纸黑字,上头写的清清楚楚,也的确是白其殊的笔迹,可楚玉蕤因着有圣命的原因去大牢问白其殊,白其殊说她根本就没有写过这样一张收据。
自此,倒把楚玉蕤给搅糊涂了。
楚玉蕤看了看收据的右下角,上头同样印着一朵和那纸上一模一样的莲花。可是即便是有一朵莲花,又能说明什么呢?
楚玉渊看着楚玉蕤在苦思冥想,自己用手撑着下巴盯着那朵莲花看,忽而他一拍案,把楚玉蕤吓了一跳,“我想起来了!”
楚玉渊直起了身子,“这朵莲花我曾在一封信的信封上瞧过。”
“那还是八年前的时候……”
那时,楚玉渊才七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同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顽劣,偷偷溜出疏影山庄和别的孩子一同到河边去玩闹,直到黄昏才想起来要回去了。
楚玉渊心里头生怕父母亲责罚,才偷偷地从狗洞里钻进了疏影山庄,他个子又小,无人发现,只是没想到走错了路,走到了楚策屋子旁边,隐隐约约听到两人对话。
楚玉渊正是好奇的年龄,忍不住凑上去听,用手指沾了口水从门上捅了一个洞,楚玉渊踮着脚去看,一眼便看见了一个头戴斗笠的神秘人。
若不是他前几日又遇到了他,楚玉渊只当那个捂得看不见脸的人是他童年时期的噩梦。
两人谈话内容是什么,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唯有神秘之人拿出的那封信上的莲花,他记得一清二楚。
和现在看到的那两朵一模一样。
楚玉蕤听了,心中不免有些惶恐,那个神秘之人到底是谁?他居然八年前便开始谋划,如果他一心想除掉自己的父母,可现在又为什么对南浔下手?
楚玉蕤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后来呢?”
“后来……”楚玉渊努力回想,“我个子又小,身子一个不平衡就撞开了屋子的门,就那样趴在了门口,醒来之后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梦。再后来……我便听到姐姐你的哭声,我跳下床去找你,才知道父母亲……已经……”楚玉渊说不出话了,那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几个时辰之前,他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几个时辰之后,他就成了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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