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雁 完结+番外 (说书人苏子悦)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说书人苏子悦
- 入库:04.10
老汉吓了一跳,“这可不行!谋了财已经罪大恶极,怎么能害了人家姑娘的命!女婿,你可不能这样!”
“爹,万一她报官,咱们咋弄?俺坐牢没事,二丫头跟小舅子咋办?跟俺出来做这事之前?您没想过?”
“我……我不能害人命!二丫头说,她在躲避追杀,该不会敢回头进城,更不会报官……”
“万一她是骗二丫头的呢?”汉子道,“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娘们,谁知道是什么路数?怀里揣着这样两个值钱玩意,说不定大有来头!爹,您可不能心软!”
“不行,女婿,这可是人命!咱们赶紧回去!”
“回去?回去等死?等官兵来抓?”大汉瞪着那只完好的眼睛道,“爹,你想想,小舅子才十岁,病得半死不活的,等着钱救命呢!二丫头话都不会说,要是没有咱俩,谁能照顾她们?爹你决定吧,是让她死,还是让咱们全家死!”
“这……”老汉犹豫了。他何尝愿意做这偷盗事?可是,小儿子的病,还有哑巴女儿,也的确需人照料。女婿爱喝酒,是个靠不住的,一家上下,还得靠他这个老人支撑,他不能死啊……
老汉咬了咬牙:“女婿,咱俩上车,往前头赶,绕过王家庄,走岔道另一头!”
大汉笑道:“还是爹有办法,咱们把这小娘子送去林子里喂狼!”
老汉低着头不说话,等大汉爬上驴车,自己坐在前头,挥起鞭子,闷声朝前赶路。心里想着,都说那林子里有狼,女娃子能不能活,全看她自己运气了。只不让女娃子死在自己手里,就算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路面越来越不平顺,小驴车坐着三个人,一路颠簸,渐渐深入林中。一进入树林,蓦地就换了天色,黑沉沉的树影笼罩着摇摇晃晃的小车,不远处隐隐传来几声鸣叫,也听不清是猿啼还是鸟叫。
神秘肃杀的气息令大汉也不免胆战心惊起来,“爹,就把她丢在这吧!里头有狼,咱们就别进去了!”
老汉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要杀人时倒不见你怕。你别聒噪,得走得远些,不然,女娃儿醒来,轻易走了出去,咱们岂不遭殃?”
大汉便垂着脑袋不吭声了。
车轮吱呀呀地滚动,卫雁越来越清醒了,微微动一动手指,竟然有了知觉。她不敢睁眼,怕两个贼人对她再动杀机。
老汉又将车赶了数十里远,前面越来越黑暗,连路都看不清了,车下碾压过的,全是厚厚的杂草。大汉一再劝阻,“爹,可不能再进去了!再走咱们都得跟着让狼吃了!”
老汉喝止了驴,跳下车来,挥开大汉的手,亲自将卫雁从车上扯了下来,放在一旁的树下。
他走向驴车,又忍不住回头瞧了瞧卫雁,这个比他的二丫头还小几岁的女娃儿,因着怀揣两支金钗,就落得如此下场,……自己这孽,算是作下了!
他又走回到卫雁身旁,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几块打火石,并几枚铜板,想了想,又将腰间那水壶放在了卫雁身旁。这才在那汉子的一再催促和埋怨下,驾着驴车离去。
直到再也听不到驴车的声响,卫雁才一骨碌爬了起来。她睁眼瞧了瞧四周环境,估计着方才驴车离开的方向,摸索着,欲要走出林海。
四周的树影高大而粗壮,抬头一望,密密麻麻的枝叶遮住了天空。无从辨认天色,更无从辨认方向,她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飞快地奔跑着。
她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恐惧的哭声。
实际上,她也哭不出眼泪了。从失去了贞洁的那一晚开始,她就再也没有眼泪可以流。郑紫歆折辱她,打骂她,都不能让她流一滴泪。今天这番际遇,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再一次,信错了人!只能怪她自己太傻!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眸中充满惊惶。
她听到的那声长鸣,是……狼?
她从没有听过狼叫声,可那突然钻入耳中的兽鸣之声,叫她隐约知道,那分明,就是狼叫!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逃犯
卫雁头也不敢回,拔起脚步,就飞快地往前奔逃。
静谧的林海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寂寞而无声地快速前行着。她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她只知道,她不能停留在这里,死在这里。
漫漫长路,似乎足够她走完一生,抬头看去,四周的景色与方才走过的全无二致。而那狼鸣之声,渐渐清晰。
不知摔倒了多少次,脚上磨得起泡,足尖生疼。可她不敢停,不能停。
陡然间,她在某棵树下,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水壶,……她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和勇气。她真的在绕圈!她走不出这个林海!
卫雁走到树下,捡起那个老汉曾用过的水壶,想也不想地,喝了半壶水。此刻,她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也许,明天一早,她就变成了一堆被狼咬碎的骨头……
她从怀里摸出打火石,火折子,丢在地上。靠在树上,她开始回想自己短暂的一生。生命的最后一刻,爱的人,在乎的人,都不在身旁。她就要孤零零地葬身狼腹。
如果此时,徐郎在旁,该有多好?至少,能亲口对他说一句,徐郎,这一生,心悦过你,我了无遗憾……
她从腰间的荷包之中,取出陶埙,放在唇边,呜呜吹奏起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那曾是徐郎,为她吹奏过的曲子。那时,她倾世芳华,他俊逸超脱,两心相悦,何等温柔缱绻……一转眼,物是人非,再难相见。她如风中败絮,而他,依旧高贵风流,她与他,再也回不到当初。
感觉到某种危险,正向自己一步步靠近,卫雁没有理会,她闭着眼,站起身来,唇边的埙声没有停歇,心中的求生之意,却渐渐流逝而去。她等待着下一秒被狼群扑咬的命运。不是不害怕,只因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第二个选择。挣扎着,不肯向命运低头,不肯服输。却又一次次在无可奈何之中,频频妥协。这就是她,软弱无用的她!
突然,一声长长的哨声,划破埙乐和狼鸣,尖利无比地传来。
接着,一声又一声地尖啸之声不断地由远及近,犹如来自地狱的呐喊,有着震裂人心的力量,充满令人胆颤的邪气。卫雁只觉头脑中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住,手中的陶埙,骨碌碌地滚落在草地上。
饶是她紧紧捂住耳朵,仍被那哨声震得头痛欲裂,心慌欲呕。
片刻后,她便失去了知觉,昏昏然倒在草地上。
一只带着银色指套的大手,拾起了地上的陶埙……
初夏清晨,阳光已然刺目。只是这遮天蔽地的林海之中,从枝叶中透出的光线,只有那可怜兮兮的几束,并不足以令熟睡的人儿睁开双眼。
直到一对年轻的夫妇,唤醒了树下沉睡的卫雁……
睁开眼,看到面前两张陌生的脸孔,令卫雁吃了一惊。
昨夜种种,仍然历历在目。狼群,尖哨,认命的等待死亡……难道都只是梦么?
背着筐篓的小妇人好奇地盯着她的脸,突然笑道:“你是女孩子吧?胆子可真大,竟然敢在这儿睡觉!”
卫雁警觉地盯着面前的妇人,以及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那个猎户打扮的年轻男子,“你们是谁?”
小妇人笑道:“你又是谁?我当家的常年在此打猎,从没见过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不知道这里有许多狼么?”
说到狼,卫雁不免打了个寒噤,她要赶快离开,再也不想陷入那危险无助之地了!她并不理会面前的小妇人,瞧瞧四周,散落着打火石、水壶等物,她一一拾起,起身拍了拍衣裳,发现那枚昨晚明明掉到地上的陶埙竟好好的放在荷包里,不免有些讶异。
“喂!小姑娘,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呢?”小妇人有些不高兴了。
缘于之前的几次与人打交道均告失败的“战绩”,卫雁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她不愿与人有太多瓜葛,朝小妇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准备独自离开。
小妇人道:“姑娘,你走那边,是走不出去的!”
卫雁顿下脚步,拱手道:“请问,你能为我指路么?可我没什么能谢你的……”
小妇人抿嘴笑了,“你这姑娘奇怪得紧。把人想得那么坏做什么?难道人人都为了收谢礼才帮人么?你跟着我跟我当家的走吧!我们清早采了不少野菜,正要回王家庄。”
卫雁迟疑道:“两位请先行,在下……在下随行在后。”
小妇人一听,又不乐意了,“你这是防着我俩么?难道我俩会害你不成?”
此时,那一直未开口的猎户走了过来,朝小妇人道,“娘子,她不需人帮忙,你不要多事。咱们走自己的吧。回家先熬一锅汤,把今早打的雀鸟炖一炖……”
一面说,一面拉着小妇人的手,朝前走去。
卫雁无声地跟在后面,不时还回过头,探看周围的环境,暗暗记住那些形状奇异的石头或花木。
没一会儿,前头渐渐亮起来,树木越来越少,而道路也越来越清晰平顺。
再走一刻钟左右,已经可以瞧见昨天傍晚见过的那个岔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