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雁 完结+番外 (说书人苏子悦)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说书人苏子悦
- 入库:04.10
她觉得无助极了,恐惧极了。她讨厌这孤立无援的滋味,痛恨自己经营至今仍然无人可用,她害怕赫连郡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同时内心又充满悔恨之意,恨自己无能,没能早些防范这种恶意攻击,若她当真足够强大,那些想对她下手的人就会好好掂量掂量惹毛她的代价该有多大,又岂会连累赫连郡受伤?
这样虚弱无力的赫连郡让她感到十分陌生,她想不到那么张扬强大的男子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她一边拖拽着他前行一边念道:“赫连郡,你不要有事,你快起来。你快自己走到床上去好好躺着,我搬不动你……赫连郡,你挺住,坚持住,医者很快就来了,你快睁开眼睛,清醒一点,让人瞧见你这么软弱的模样,一定会暗暗笑你……”
突然,她脚下一晃,被一根横在地上的断木绊倒在地。她重重地向后跌了一跤,全靠她力量支撑的赫连郡后脑着地,发出惊人的声响。卫雁又是歉疚又是着急,强烈的悲伤情绪堵在喉间,发泄不出来,又吞咽不下去。一直强压住的泪意似被这一意外的跌倒唤起,她再也忍不住,双腿无力站起,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抱住赫连郡的头大声地哭了出来,“赫连郡,你别死!你不要有事!”
若他不幸身故……若他身故?
这个念头一蹿出来,就连她自己都震惊不已。这太可怕了,他怎么可以死?那个总是吊儿郎当的笑着唤她“婆娘”的男子,那个救她多次助她多次毫无理由信任她多次的那人,怎么可以死?
短短一刻之间,卫雁似度过了漫长的一年,她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她紧紧抱在怀中的赫连郡的头上、脸上、又滑落在地上。
楼梯间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卫雁听闻,慌忙抹了抹眼睛,将赫连郡轻轻地放下,艰难地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勺儿当先走了进来,一望见凌乱的屋中双眼通红头发微乱的卫雁,她先是意外地一怔,接着就瞧见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赫连郡,她惊讶得掩住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刚才赫连郡对身上伤口的表现是毫不在意,甚至那楚当家出言说了剑上有毒他将命不久矣这番话时,他眼睛都没眨一下。还若无其事地说说笑笑,安抚并暗暗威胁那些看客,旁观卫雁处置不忠的下人……左右人都以为他是真的没事,以为那楚当家不过是临死一搏唬人而已。才不过瞬息之间,这反转实在太过惊人,赫连郡那个蛮牛竟倒下去了?
刚进一楼大门时遇到暗卫带着医者前来,她还以为只是来给赫连郡包扎伤口呢。
医者走上前去,也不用卫雁吩咐,先帮着勺儿将赫连郡扶到床上,接着查看了伤口,瞬间,那医者就变了脸色。接着去按脉息,竟是手一抖,似触到火苗般将手快速地收了回来,见卫雁紧张地瞪着自己,才复又镇定下来,仔细地重新切脉。
卫雁紧紧盯着医者的表情,担忧和焦急的情绪表露无疑。医者别开眸光,不敢与她对视,站起身,一揖到地,“圣主恕罪,小人……小人实在……无能为力。侯爷他……根本摸不到脉息……”
卫雁登时急红了眼:“你说什么?怎可能没有脉息?他明明……明明还……”明明还喘气呢,明明还有心跳……可这种不祥之言,她实在说不出口。她不相信赫连郡就这么轻易地丢了小命,他是谁?他可是那个横行无忌、张狂霸道的安南侯!是个从不信命、从不任他人摆布的蛮子!谁能奈何他?就连皇上都被他欺负得说不出话,摄政王当着满朝众臣的面也得低头唤他一声“表叔”!这样的人,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被一道不起眼的小伤口给弄死了?怎么能在一个根本搬不上台面的江湖蠢妇给毒杀了?还有比这更荒谬更可笑的事吗?
卫雁此刻已顾不上去害怕了,他命悬一线,她必须争分夺秒。此刻她想到了一个人,玄南子!玄南先生!去请他!他是神医,他能将被众医者“宣判死刑”的霍琳琳救回来,也一定有办法解了这不入流的毒药,救回赫连郡。
事不宜迟,卫雁连声吩咐:“去请玄南先生,快!”
勺儿迟疑道:“小姐,贾老板他不在,老汤他们……都走了,依依去了总舵还没回来。您的暗卫只有四名,万一楚当家还埋伏了其他杀招在此,小姐身边不能离了他们。如今能跑腿的就只有奴婢一人,可奴婢没去过峡谷,也不认得玄南……”
那医者慌忙接道:“小人愿往!小人即刻就去接玄南先生过来!”
此时无人可用,勺儿说的也是实情,赫连郡倒下了,染墨和依依都不在,就只有她一个,清音阁内外乱成一团,许多人知晓今日情形,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有那别有用心之人来此顺手牵羊、或是行凶作乱……
卫雁点了点头:“你去,务必请玄南先生过来!他若不来,你就不必再回宫里了!”
卫雁此时的表情,要多凶狠就有多凶狠,要多凝重就有多凝重。她何曾如此凶神恶煞地待过圣宫中人?想着自己需要圣宫支撑,需要借圣宫势力复仇,因此她一直待宫众亲切客气,甚至有些刻意取悦,清音阁所得银两,全部拿去分发众人,只求感化人心,为自己添几分助力。此时此刻,她言语失控,疾言厉色,惹得勺儿暗自惊疑,朝那医者面上看去,却见医者丝毫未怒,反而越发虔诚有礼,深深一躬身,应道,“圣主放心!”
☆、第三百一十一章 卫雁的感情
医者匆忙而去,卫雁挺直的背脊瞬间软了下去,她双腿无力,脚尖的绣鞋已浸透了血色,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扑向赫连郡,拉起他的手按下去,心凉不已,竟真的没有脉息!
她不肯死心,扯过另一只手又摸索了一遍。没有,还有没有!
什么毒这么霸道?楚当家那种不入流的货色,究竟在哪里弄到这么诡异的毒物!
若是心中的恨意能够化成刀剑,只怕楚当家已被她千刀万剐了无数遍!若是她感受到的绝望、无助、悔恨、愧疚这些情绪能够化为流水,此刻的京城都将被滔天巨浪淹没……
她从没如此害怕过,就连她在被毁去贞洁的那晚,就在她逃亡的路上,就在一碗毒药端在她面前的那个傍晚,就在她身处无边林海耳中听到的狼鸣越来越近的那个黑夜,她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恐惧,这般难过!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大不了就是闭眼一死,总能逃避,总有结束之时。可赫连郡就这般生死不知的躺着,她却无法逃避,无法一走了之,她有责任有义务救他!她必须救他!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发着抖,哆哆嗦嗦地松开他的手臂,又去按他的颈脉,他的心跳,去探他的鼻息。还好,还好,他活着!虽然气若游丝,虽然心跳无力,至少他还没死!
她陡然想起楚当家被拖走前撂下的那句狠话“不出三天,你会为我陪葬”……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至少三天内,他不会死?还有三天,可以想办法救治?
这么一想,她的心定下来了,现在她不能乱。染墨频频失去踪影,张二力远在扬州,邱华机灵嘴巧却不能托付大事,勺儿忠心不二却太过弱小,程依依身有功夫却行事莽撞,陈四长老对她之言不反对却也不见得听从,宫中其他向她投诚的人中多数都负责着完成清音阁中主顾托付的任务不在身旁,有什么事全靠传信交代,难以临时交付旁的事。此刻她若是乱了,还有谁能顾得上清音阁,谁去安抚那些为她卖命之人的家眷,谁来完成宫中的采买,谁来照料昏迷不醒的赫连郡?
勺儿见她神色稍缓,几番犹豫,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小姐,是不是应该通知孟家?孟阁老认得许多太医,玄南先生再快,一来一回,也是城南到城西门外的峡谷,距离远着呢!若在这期间,侯爷出了什么意外……孟家追究起来,小姐怎么负这个责?”
“意外?什么意外?”卫雁冷嗖嗖地瞟了勺儿一眼,“他不会有意外,他不会死!让孟家请太医来?以孟阁老死要面子的顽固性子,怎肯让他在我这里?定会抬他回去!到时他是生是死,难道孟家会好心来知会我?与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干着急,不如就让他留在我身边,让我来救他!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死的,绝对不会!”
话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经有些哽咽。她将汹涌的泪意抑住,扯开嘴冷笑道:“再说,宫中那些太医怎么能信?那是宫里的医者,皇上的耳目!皇上说不定怎么盼着他死呢,我不会让他冒这个险!”
这种妄议天子、大逆不道的言语,小姐她怎么敢说的这么大声?勺儿担忧地望着卫雁,心中升起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再回想近来小姐跟安南侯相处时的多番表现,小姐此刻红透的眼圈、激动的情绪、失控的言行……小姐她……心悦安南侯了!
不是疑问,不是猜测,是切实的肯定!
她虽年幼不解情事,可她关心小姐、了解小姐,从前小姐说,跟安南侯只是演戏,只是交易,她也曾暗中观察,确认过小姐跟安南侯之间的确没什么可疑。可后来,小姐变了,她跟安南侯赌气、吵架、闹情绪,安南侯不来,小姐对安南侯绝口不提。可那不是真的不在乎,旁人提及安南侯时,小姐的神色分明有异!此刻安南侯徘徊在生死边缘,小姐的感情就再也掩饰不住,顷刻间被这巨大的变故冲垮了长久以来精心维持着的“不在意”的假象。小姐在意安南侯,恨不得自己死了,也不想安南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