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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门逃妾 (雪尽马蹄轻)


  锦帐被撩开,一股凉风透进少许,随即窸窸窣窣的脱了衣衫,躺到她身边来,一阵翻身盖被的声响,却是轻手轻脚,又过了一阵,一只手臂伸过来,春晓瞪大眼睛,自己的身子从被窝里被拽了过去,挨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微微有些凉,她抑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就听头顶那人轻笑,而后就见自己的被子被一只大脚踹到脚底下,两人只裹了一条被子贴在一处。
  春晓恍悟,就说怎么每回醒了都在男人怀里,恨人的是,男人还一副你投怀送抱的无奈表情,春晓咬了下唇,恨不得现下就转过头咬一口解气。却也只是想想罢了,闻着那股子熟悉的檀木熏香味儿,翻覆一宿没睡好也来了睡意,随着男人均匀起伏的呼吸,渐渐也睡去了。
  夕秋值夜,听得屋里很快没了动静,打了个哈欠,出门与思晨交代了几句,也回去歇着了。
  待晌午男女主人才起身,春晓坐在被里犯迷糊,竟分辨不出龚炎则是否一夜未归,龚炎则穿了衣裳瞅她一眼,两腮红润,睡眼星迷,看着就可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想什么呢,幸亏你不用在婆婆跟前立规矩,不然这会儿才起来,还不羞死。”
  春晓抬头,脸上一热,压不出冲动的问道:“爷几时回来的?”
  龚炎则喊了丫头进来侍候,漫不经心的回说:“没留意几时,你睡的正沉,丫头也迷迷瞪瞪的。怎么,想爷了?”
  春晓抿住嘴儿,扭过头去不看龚炎则,心道:明明天亮才回,非说的这样含糊,还不是欲盖弥彰,但想他有这份心也不错了,何必惹他不快,再不提罢。
  两人收拾停当,因就要到饭食,便只用了些茶点,待一会儿一同用午饭。
  下晌龚炎则未曾出府,只在西屋里写写算算,见春晓先时看书,后来捧了件长衫绣襕边,见长短颜色似男子的,便搁下毛笔过去看,春晓不曾抬头,以为是思婉,便道:“还有几针就好,你挑的线我瞧瞧颜色配的如何。”说完等了一阵不见思婉回话,也不见什么丝线,这才抬头,就见龚炎则笑模笑样的看她。

  ☆、第110章 恩人

  春晓一窘,忙要起身,龚炎则道:“看着像是爷的东西。”
  “爷生辰,婢妾也没备什么东西,就做了衣裳和腰带,爷别嫌婢妾手艺粗劣。”龚炎则翘着嘴角,也不管针线还在衣裳上,便叫春晓起身给他比量,春晓无法,小心翼翼的在他身上罩了一下,长短正合适。
  龚炎则高兴,背对着春晓道:“爷叫了顾氏绣楼的绣娘来给你量衣裳,各色锦缎都做一套,银红桃红多做几身,大喜的日子穿着也欢庆。撄”
  春晓手指压着衣裳的腰线,闻听便问:“什么大喜的日子?偿”
  “爷早说过要抬你的位分,过几日爷寿辰,一道把事办了,也是双喜临门。”龚炎则笑着转身,就见春晓僵着脸,脸色发白,捏着衣衫的手都在抖,不由一愣,随即想到她先前的心思,顿觉窝火,冷道:“爷当你想明白了,看这意思,你是还惦记定亲的娃娃呢。爷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安安分分在爷身边呆着,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别想着离了爷去。”
  春晓也不说话,只牙和嘴唇较劲,咬的下唇就要冒血珠子,龚炎则见她这副德性,气的心肝都疼,一把将人拉到罗汉床上坐了,他立在身前,居高临下的道:“趁着爷有心情听你胡言乱语,你就别他妈的装哑巴。”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春晓只觉得不真实,兜来转去还是要与这个男人绑在一处,将来他娶名门闺秀,她要敬茶叫姐姐;他和妻子用饭,她要立在一边侍候布菜;夏日里他与妻子说话,许是要她在一边打扇子。如此种种婢颜奴膝、小心翼翼的日子竟是要一辈子那么久!而与他并肩走在一处的永远是他的妻子,自己望其项背而终身不及,试问这样的苦楚,她不想要。
  “说话!”龚炎则等的心焦气短,只见她越来越惨白的脸儿,似害怕痛苦的比死还不如。
  春晓低着头,呐喏着唇瓣,良久才小声道:“随爷安排。”
  龚炎则怔住,伸手轻轻将春晓的下巴抬起,一双眼睛微红,隐有泪光闪动,便知她口不对心,气恨的手上使了力气,直疼的春晓扑朔朔眼泪滚落,他才将手松了,沉默片刻,哑着嗓子道:“石头做的心肠也要捂热了,爷就不明白,你到底在嫌弃什么。”
  春晓自是不会说,说了也是妄想,说了也不会改变他的想法,要纳妾、要成亲谁能阻止?谁也阻止不了。
  “爷,婢妾想念舅舅了,婢妾可不可以回去看舅舅?”大势已去,争执无用。春晓只得真真假假的一边垂了泪,一边抽泣着说些别的,果然,龚炎则早腻烦了说这个,闻言静静的盯了她一阵,道:“别整日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好话不能好说。”训斥了一两句,又觉悻悻的没有味道,到底冷着脸转头出去了,也没说允不允许她出府见亲人。
  春晓自在屋里又哭了一回,思晨端水进来侍候净面,见春晓眼儿哭的烂桃一般,心下唏嘘,想着:荣宠富贵也不是那么好享用的,外头都道姑娘如何有福气,却是只见笑不见哭。
  且说龚炎则带着一张冷面去了外书房,福泉早等在门口,一见便知主子爷心情不好,立时屏息静气,规规矩矩的跟着进屋,语不赘絮的道:“西山庄子里的工人方散了,也告诉说不用来了,等开春再动工,小的与李管事把工钱做了结算,统共一百六十二两七钱,这是凭据。”说着将一页按了手印的凭条递过去,龚炎则接了,福泉又道:“套院里住的庞太太今早已经被庞大人接走,小的来时听小六子说,老太太将人安置在了桑景园,说是要住一段日子。”
  龚炎则点头:“这个爷知道,他太太早年生产伤了身子,来京城也是因着宫里有一位擅妇人病的郎中,不过爷看希望不大,他家本是医药世家,老爷子更是被杏林尊称老神仙,医术就不说了,自有养生之道,传说今年有一百五十多岁,虽说传闻神乎其神,但咱们家老太太也说过百是有的。如今自家的神仙都救不了曾孙媳妇,带来京城也不过是碰运气罢了。”
  福泉这才恍悟般的道:“怪不得,有人见庞太太下马车时整个人把毡子裹在身上,严实的连脸都没露,该是怕风的病。倒是他家的那位茜姑娘一见就是活泼的性子,笑声跟银铃似的。”
  殊不知主仆俩在谈起人家的时候,庞太太李氏也正与茜娘说着太师府的事,冬儿睡的正香,李氏伸手摸了儿子的身下,果然摸到了湿汗,把孩子翻了个身,将薄被往下扯了扯,说道:“北边的炕还真是住不习惯,冬儿和我整日里嗓子发紧,我叫灶上蒸梨炖莲子汤,也不见什么效果,倒是瞅着你如鱼得水的,显见还是年轻好,从头到脚都透着水灵。”
  茜娘坐在炕边,翘着脚,手里用精细的小钳子镊核桃,捏好了就放在小食碟里,低着头眼不错的回说:“二姐的性子若是改一改,指不定就不生病了,总是见着别人的好比较自己的不好,这有什么好的?我是年轻,可二姐温柔好脾气,还有个俊逸儒雅的高官相公,我怎么比?”
  李氏嗔怪的瞪她一眼,无奈的笑着摇头:“小小年纪嘴巴毒的,明明是叫人心宽的话,偏你说出来叫人不自在,看以后谁敢娶你!”
  食碟里一声细小的响动,一粒核桃仁在瓷白的凹痕里打转,茜娘抿了一下嘴角,抬头就道:“二姐你能不能饶了小妹,再说几回也是这话,您的病一定会好,会和姐夫白首偕老、举案齐眉,会看着冬儿成家立业、生子生孙,会有大把的日子等着您慢慢的过,绝不是现下这口气喘不上,再没有睁眼的时候。莫再要交代什么后事了,在我看来,姐夫就是姐夫,绝不会是以后的夫君,二姐,求求您了,长命百岁吧。”
  李氏习以为常的笑笑,拉起茜娘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叹气道:“要是真如你说的该多好,可我的身子,我知道……。”
  茜娘受不得这个,端起食碟站起身,“秋天的花儿谢了,大雁南飞了,衣裳破了,书旧了,甚至是您掉了一根头发,您都要感伤一阵,这样不得病才怪,要我说,两眼一抹黑的该吃吃该喝喝,比什么都好。”瞅了眼手里的食碟,转开话头道:“我送去灶上,交代炖一碗核桃露,冬儿醒了正好能吃上。”
  李氏却不让她走,只喊丫头把食碟端走,拉着茜娘坐下,小声道:“龚三爷你见过了?”就见张牙舞爪的茜娘忽地脸就红了,别扭的问她:“您问这个做什么?”李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皱了眉劝道:“别的不说,只说三爷屋里,前头两个姨娘,一个卖了,一个暴毙,说是暴毙,还指不定怎么没的。如今一个通房大着肚子,另一个就更不得了,被宠的破了天去,连长辈的庄子都好张口,龚三爷这样的贪花纨绔,你看上什么了。”
  茜娘虽红着脸,显见是难为情,却是嘴唇一沾:“就看他千帆过尽,只取一瓢饮。”
  李氏苦劝她不听,也有些恼了,“你以为你是那一瓢,你错了,我听你五哥说的,如今盛宠的那一位,花容月貌,仙姿国色,比之宫里的娘娘不差什么,可见龚三爷仍旧贪恋颜色,你怎知他见了你能撇开旁个,只看到你?茜娘,别犯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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