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儿,你……还记得我么?”
谁知韵儿看也不看她,竟是一头扑入了叶绾绫的怀中的,瘦的有些脱形的小手紧紧地攀住叶绾绫的身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叶绾绫眸光顿时流露出愁苦之色,叹息道:“韵儿他,他好似收到了惊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被琅琊王用链子锁在地窖里,刚开始接他出来的时候,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恢复了好一会儿才能视物,却还是不能说话。”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已经有着浓浓的自责。
玉润有些歉疚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回眸去看自己身后韵儿的鬼魂,然而令她惊讶的是,不知何时开始,韵儿的魂魄竟是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方才还明明瞧见韵儿望着叶绾绫发呆的,怎么只这一会儿,就消失了。
豆大的汗珠自她的额头滑落,攥紧的掌心也被坚硬的指甲留下了几个月白色的掐痕。
谢珏颇为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此处不宜久留。”
玉润这才恍然惊醒,深吸一口气,她点了点头,旋即问向叶绾绫:“绾绫,你是回叶家,还是……”
闻言,叶绾绫瞟向不远处的还在琅琊王府中寻找的叶家众人,叹道:“我须得先回族中同长辈交代事情的经过。”
“那好。”玉润猜到她会这样做,只得讪讪的松开了拳头,目光却始终没有从埋头不起的韵儿身上离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
思及至此,她同叶绾绫道了别,走向王府的马车,可谁知道谢珏却仍旧紧随其后。
“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树下,避开了众人的玉润立刻回头,面露不满。
谢珏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以前天天跟着你,倒也没见你嫌弃。”
玉润一噎,却又有些疑惑,以前,他总是在说以前,可他说的这个以前,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是前生?还是今世?
话到嘴边,她却始终问不出口。毕竟,这太过荒诞无稽了。
若非记忆里那被大火焚烧的感觉痛彻心扉,若非事事都顽固的重复着曾经的走向,她也会以为那不过是黄粱一梦。
玉润稳了稳心神,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阿绝,为什么韵儿会被别人上身?你知道的,对不对?”
冥冥中,她就是觉得谢珏一定知道点什么,就好比他清楚地告诉自己阿玖是画魂一般。
然而在她满是期待的目光中,谢珏只摇了摇头,有些涩然的开口:“我也不知。”
玉润眸光一黯然,蓦地想到自己在路上看到的那些叶家人的鬼魂。
人死后应当魂归故里,那谢珏又为何会找到她?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疑惑,谢珏轻叹道:“卿卿,我之所以回去会稽,的确是因为你在那里,但后来陪你来到建康,我便不知为何在重新在这具身体上苏醒,听府中的人说我一直病着病了很久。”谢珏的声很轻,可听在玉润的耳中却很是震撼。
“你为什么要去找我?”有什么东西仿佛在她心口突突跳个不停,霎时,呼吸也跟着一块儿变得混乱起来。
玉润话音刚落,谢珏便勾起唇角漾出一抹浅笑。
“因为……”他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粗壮的树干将外面的人群隔绝开来,皎洁的月色顺着枝杈倾泻了一地的银光,也打在他们的脸上。
此时此刻,天地间,他们只能看到彼此。
“因为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啊。”他漆黑的瞳仁像是寒潭之水,清冽,幽寂,让人一眼望过去,便难以自拔。
玉润的呼吸彻底停滞,虽然心中早已猜测了这个答案,可是如今被谢珏说破,她的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
不可能的!前世自己嫁给他的时候,谢珏明明已经,明明已经!
就在她几乎要惊呼出声的时候,谢珏突然抬手盖住了她的嘴巴,低低笑道:“卿卿,只是那时,你看不见我而已。”
“当初,你始终陪在我身边么?”谢珏修长的手指下,玉润发出闷闷的疑问。
谢珏却并没有回答,他歪着头,清俊绝伦的面容染上了几丝可疑的红晕。
终于,在玉润灼灼的目光中,他张了张口,还不等发出声音,突然听到树后有人试探性的喊道:“女郎?”
是陈叔!
玉润吓了一跳,立刻下意识地将谢珏推开,动作利落的简直如同脱兔,看的谢珏哭笑不得。
“女郎?老奴可否要将车赶过来?”陈叔的声音有着强撑着的镇定,这个忠仆啊,恐怕以为自己是被什么世家公子轻薄,既担忧又害怕,这才出生来给自己解围的。
谢珏却是半点觉悟也没有,盯着玉润嫣红的小脸儿,感慨道:“你这仆人,太没有眼色了些。”
玉润无语,难不成这厮是指望着自家仆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别人轻薄?
她毫不犹豫的送了谢珏一记眼刀,转身就要走,却又突然被谢珏一把拉住。
这下陈叔有些急了,立刻咳嗽两声,可碍着自家女郎并没有出声也不敢上前。
“我跟你来,其实是想说张美人的事……”谢珏顿了顿,墨眉又重新纠结在一起。
“你今夜不仅得罪了慕容珂,还惹怒了张美人,短时间内,莫要再进宫了。”
即便是他不说,自己也知道,玉润点了点头,心中却暗想这并非自己能做主,还须得看新安公主的意思,若是她想要给自己穿小鞋……
还不等玉润继续想下去,谢珏又道:“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他们若是再敢招惹你,尽管还报回去,我相信你的手段。”
这话虽然好像大概似乎也许是在夸她,可是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玉润苦着一张脸,表情有些哀怨。
这时谢珏终于放开了她的手,似乎很是欣赏她的表情,不禁莞尔。
“反正你是我的人。”
夜风轻轻送来这么一句,那白色的人影却已是扬长而去
只留下玉润一个人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叔这时已经悄悄走近,担忧道:“女郎,方才那是……”
玉润咬了咬唇,厉声命令:“今晚的事,不许说出去。”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文妪也不可!”
“是。”陈叔谦卑的低下了头。
“走吧,我们回府。”
玉润自树下走出,四下望去却还是不见韵儿的身影,只得叹道:“给马车外头挂一盏灯笼。”
她前世在谢家的时候,阮氏逢年过节便会命人在府中的长廊里挂满灯笼,她曾问过为什么,阮氏说是要给四郎的鬼魂引路,带着他回府。
虽然这灯笼是否有用尚且难说,但她这般做,也是希望韵儿能够看到,再找到自己。
眼下,能帮韵儿找回身体的人,便只剩下自己了。
玉润在心底幽叹一声,坐上马车,脑海中叶绾绫怀里抱着的韵儿那犀利的眼神却始终挥之不去。
明明看向自己的时候充满了敌意和警惕,但望向绾绫的时候,却有着深切的依赖,以及让人心惊的深情。
冥冥中,玉润相信,不管这缕孤魂来自何方,他都绝不会伤害绾绫。
☆、第052章:嫌隙
马车一驶入王府,玉润立刻对陈叔吩咐道:“叔,约莫再过半刻钟,你去知会我五伯父,就说求他救我。”
陈叔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她不安的开口:“女郎,您这是……”
“只管照我说的去做便是。”玉润并没有再解释,而是跳下马车,直奔太夫人郗氏所在的院落。
郗氏此时也刚回来,正准备派人去张美人去问玉润,却不料她已先行回来。
“张美人召你,可是有事?”太夫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便忍不住询问玉润。
玉润微微点头,应道:“原本孙女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谁知道去了才发现原来张美人就是早前我们在路上被叶家救下的那位张氏阿蓉。”
反正张美人已经瞄上她了,那她索性就说给更多的人知道,这样一来,自己若是出事,张美人也难逃干系。
说完这句话,玉润又露出十分惶恐的表情,突然毫无征兆的跪在了太夫人的面前。
“你这是?”太夫人一头雾水,但见到玉润以袖掩脸,声音也变得有几分哽咽。
“祖母……孙女儿有错。”
方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太夫人就要扶她起来,玉润却摇了摇头,低低的说:“今日在太后的寿宴上,母亲送的寿礼……”
原来是这件事,太夫人面色也有些微寒,这件事她原本是要问的,只是先要等着新安公主自己提出来,否则她也不好太过干预。
她轻叹一声,对玉润道:“孩子,我原本是不想干涉你们七房的事情,只是你现在既然提出来了,那我便问你,那寿礼,是被你换掉的?”
太夫人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莫名的让人觉得严厉异常,玉润感觉到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知道现在自己的反应十分关键,即便是太夫人再疼爱她,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样坑害嫡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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