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之此时正在竹楼里下棋,听说碎珊瑚的事情,眼睛也没抬,面无表情的听完,只是幽幽问了一句“是吗?”
岁荣见沈易之不感兴趣只得作罢。
沈易之修长的手指执起白子,看向岁荣“刘曜可回了?”
岁荣摇点点头“线人报,刘曜后日启程汉国。”
沈易之点点头“告诉刘曜,我这里有一匹烈马降不住,听闻石勒座下石闵是各中高手,请他的小将前来一用,赠礼百万黄金。”
岁荣眼睛眨了眨“烈马叫什么?”
沈易之落下棋子“璨准。”
岁荣传唤来沈影,吩咐几句。
夜晚便迎来了十四五岁的石闵,只见石闵眉目之间有着浓浓的血煞之气,国字脸上一派正气,厚厚的嘴唇,深邃的眼睛。黝黑的皮肤,结实的身板,虎口都是茧子,一身戎装让这个少年阳光而英武。
沈易之放下白子,看向少年,这是沈易之第一次正式打量石闵,薄薄的唇畔显露出一抹探究“来了?”
石闵简单的嗯了一声。
沈易之看着石闵,皱了皱眉“刘曜只派你一个人?”
石闵纳闷“公子不是说就要我一个人?”
沈易之轻轻的笑开“他倒放心。”
石闵单刀直入的问到“马在哪里?”
沈易之也不搭理他,仅仅是拿起小几上的茶点吃着,轻轻的问了一句“你吃吗?”
石闵到底是个孩子,看着茶点咽了咽口水,但是坚定的摇头“不,谢谢公子。”
沈易之挑眉笑道“为何不出吃?”
石闵理所当然的说道“公子非我主人亦非我友人,无功不受禄。”
沈易之缓缓笑开“呵,有意思。”
沈易之拿起小几上的茶水,慢慢喝着,似乎想起来什么问道“
乞活,顾名思义,乱世中乞求活命自保也 ,其悲壮凄惨情形可见一斑。乞活军的基本成分是汉族流亡农民,虽然其中也有一部分人此前的身份并非农民,而是原并州官吏,士大夫。”
沈易之顿了顿,看向石闵“你父亲冉良也算是晋朝大将之后,可惜了,朝局不开,毁了铮铮英骨。”
石闵歪头看向沈易之,稚嫩的脸上闪过一抹厉色“公子可知在说什么?”
沈易之哈哈笑起“国对不起将门虎子,还不能评说?我第一世家当真不分黑白吗?”
石闵眼睛闪过迟疑“如果没有烈马,我回去了。”
沈易之也不阻拦,只是轻轻说道“你会回来保护刘曜最珍惜的人。”
石闵眼睛眨了眨“羊小姐?”
沈易之手交叠在膝盖上,垂眸“这汉国将变天,他得保留一方实力保护羊献容,而你就是这个实力。”
石闵纳闷道“为何选中我?”
沈易之神秘的笑起“你是汉人,而我告诉你的主子,拿你换靳准和刘璨。”
石闵不解道“那为何不是刘和?”
沈易之哈哈笑起“原来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办洞若观火?不错刘和是第一个阻障,但刘璨却是致命毒蛇。”
石闵眨了眨眼“那我有什么价值,可以护得了羊小姐,值得公子这般看重。”
沈易之幽幽的说道“因为,你是冉闵,因为你是汉人。”
石闵迷茫的看着沈易之“就因为我是乞活军留下来的汉人?”
沈易之点点头“就因为你是汉人,你是冉闵而不是石闵。”
☆、第七十五章孔雀东南飞
“箜篌卧响琵琶语,声声催泪道天明。七弦微颤潇湘竹,但问君知芭蕉续?”低沉的声音在羊献容的身畔响起,引得羊献容弹奏箜篌的手颤了颤,抬起头看着一身墨色锦衣的刘曜斜坐窗口,看向羊献容,一脸深情。
刘曜笑了笑看向自己“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
刘曜翻身一跃而下,伸手止住了石勒和石虎,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们在外面等我。”
石勒拱手笑道“是。”
刘曜慢步走到羊献容的面前,抬起她的脸,手指细细的摩挲着“你可愿十七为君妇?”
羊献容红扑扑的脸蛋,闭着的睫毛微微颤着,显示了她的紧张。
刘曜抚着她鲜艳欲滴的唇瓣又说道“交语速装束,络绎如浮云。青雀白鹄舫[fǎng],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zhí)躅(zhú)青骢(cōng)马,流苏金镂鞍。赍(激)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xié)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
刘曜抓住她的下颚,轻轻的问着她似乎又问着自己“这样的聘礼,你可喜欢?”
羊献容想要逃开,却被刘曜紧紧的抓住她的下颚,不许她逃离“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
刘曜盯着羊献容问道“如若你我无法秦晋之好,你可愿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回答本将!”
羊献容颤抖的睁开眼睛看向刘曜“我,我,我,我。”
刘曜看着羊献容,冷峻的脸上闪过狠厉“你若负我,我将让你羊家陪葬!灭你夫家全族!”
羊献容打了寒战,看向刘曜“将,将军,献容不过是一个名小女子。”
刘曜抓住羊献容“是吗?你仅仅是一名小女子而已吗?”
羊献容愣愣的点点头“是,是啊。”
刘曜摸着羊献容的脸袋笑起“那本将军告诉你,你今后是我刘曜的人了。”
羊献容惊魂未定的看向霸道的刘曜,眼睛闪过懵懂“将军?”
刘曜眼睛斜看向后方,冷声问道“石闵回了吗?”
石勒笑眯眯的躬身笑道“主子,石闵回来了。”
刘曜点点头“唤石闵上来。”
石勒笑眯眯的看向石虎“你这做人家义父的,还不去叫来?”
石虎一个利落的翻身,片刻带回来十三四的石闵,粗声粗气的说道“主子唤你,还不上去?”
石闵对着石虎使了个子见父的礼,又对着石勒使了个子见伯的礼,点头木然的说道“是。”
羊献容看向石闵时,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眼前,有些粗狂的脸上带着一份宁静。
羊献容诧异的看向刘曜“将军,你这是?”
刘曜笑道“今日起,石闵就做你的影卫,护你周全。我已安排沈家护你,但愿你明白本将的意思,数月之后,我定会来迎娶你。你若真心待我,安心待嫁;你若负心与我,当心灭族!”
刘曜笑容里夹杂了偏执与痴狂,对着石闵说着冷血的话“如果我发现献容少一根毫毛,你知道后果吗?”
石闵俯首跪下“石闵知道。”
刘曜负手于后,一副傲然的模样“很好,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石闵疑惑的问道“离羊小姐五十步远影遁,可好?”
刘曜放声大笑起来“很好,是个好影卫。”
石闵点点头,一个跟头,消失在夜色中。
刘曜走近羊献容,看向羊献容带了些许的暖意“这几个月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伤了自己,也不要忘了本将。”
羊献容看着如此霸道的刘曜,吞了吞口水,静静的点头。
刘曜抱紧羊献容,情不自禁的说道“容儿,我多希望能拥着你,日也见到,夜夜见到。”慢慢的俯下身,覆在她的红唇上,辗转不曾离开。
沈易之坐在竹榻上,看着小炉中翻滚的茶叶,拿着竹筷轻轻的拨动着,听着岁荣的禀报,静静的问了一声“见羊献容了?”
岁荣点点头“主子爷,刘曜去见羊献容,还带去了石闵。”
沈易之头也未抬,洁白修长的大手拿着沾着茶香的筷子放在鼻尖,轻嗅,半晌笑了起来“终究是放不下她吗?这世间谁有能逃过情?这世间谁又能绕过爱?这最痛便是情殇,这最苦便是情动,这最甜便是情愿。呵呵,刘曜,原来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啊。”
岁荣顿了顿问道“主子爷,可让兄弟们撤回?”
沈易之摆摆手“刘曜这般痴心,就遂了他的意吧。对了,衿衿这几天不见踪影,如何了?”
岁荣安静起来,并不回答。
沈易之放下竹筷,看向岁荣“嗯?怎么不回答我?”
岁荣看向主子爷这般恼怒的脸色,心中叹了口气,说道“秋县主听闻贾南风聘请绿珠来做歌舞师傅,便嚷着去东宫也跟着去学了。”
沈易之握紧竹筷,眉头紧皱“这事发生几天了?”
岁荣咽了咽口水,看着主子爷越来越黑的面色,心中咯噔一声,声音微微发颤“也就三天。”
沈易之单手折断竹筷,站起来“三天才来告诉我?”
沈易之站起看向岁荣“今夜衿衿在哪里?宁以恒在哪里?贾南风在在哪里?”
岁荣跪在地上回答道“秋县主今夜去了东宫,看时辰怕是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回宁府。今夜陛下传召宁家二少,想必今夜不回宁府。太子妃今夜只是跟绿珠讨教了写歌舞的技艺,并无特殊其他。”
沈易之眯起眼睛“为何你不早些告诉我?”
岁荣低下头“岁荣想,也许秋县主和宁二少商量好的,就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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