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他的信件何时才到,不过有大事要忙,便是忘了也情有可原。如玉终是梳洗妥当去向张秀请安,只是这患得患失的劲头却不曾消了去。
之前她发作几日,一直未去请安,张秀也是卧病在床不得过来探视,凤歌既要陪护张秀,又要照顾父亲,对如玉难免顾及不周。好在如玉知晓她的难处,也并未生怨,凤歌这样爽利的性子叫她好生艳羡,若是她也能像凤歌一般英姿飒爽,泽儿也不必那般担忧了。
如玉在张秀房中陪了半晌,倒也不曾劳累,不过是陪她说话,解一心宽罢了,不久凤歌也进了门来。她是个痛快的,见了如玉先行请罪,只说自己怠慢了,如玉又哪肯受她的礼,又是一场你来我往的推让,最后还是张秀发了话,两个姑娘才相视一笑,将这事揭过去了。
张秀有心留她一同用饭,眼看要到上午,如玉想着回去也是自己一人,就未推辞,待三位女眷坐定,筷子尚未拾起,苏河一挑门帘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母亲安好,阿……”苏河行礼之势微微一顿,复又说道,“阿姊可大好了?”
如玉低着头,绞弄着手中的帕子,“本就是着了凉,发散出来也就没事了,倒让你挂念了。”
“哦,那就好。”苏河呆头呆脑的,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张秀见状有些怪异,笑道:“今儿个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成了锯嘴的葫芦,平时的伶俐劲儿都上哪去了?河儿若是还未用饭就在这里一道吃了罢,横竖也没外人,不用讲究那些虚礼了。”
自他进门,凤歌笑的越发娇俏,张秀是真心喜欢这姑娘,有意让他们多多相处,有她在场,也不算是私相授受,倒是玉儿尚有些无精打采的,怕是还未大好,就急着来请安了,这孩子总是这般招人疼。
因张秀不喜方桌,她院中人口又少,此时摆饭的便是个不大的圆桌。如玉与凤歌分别坐在张秀左右,苏泽便只得坐在她二人之间,他身形壮硕,行动间难免与身旁之人有些擦碰,凤歌是笑的越发清甜,大大方方的继续用饭,如玉却是心中羞愧,动作越来越小,最后已是不再动筷了。
见她这般,张秀还当是她身子不爽,胃口不佳,问了两句也不再硬叫她吃,只叫人备了些点心让她带回去零用,好容易熬到一餐饭毕,门外的婆子前来回事。
那婆子笑眯眯的请了安,对张秀回道:“大郎命人送了东西给姑娘,如今东西就在外头,姑娘可要出去瞧瞧?”
张秀问,“这可奇了,什么东西这样精贵,还要姑娘亲自去瞧?”
那婆子依旧笑着说:“是活物呢,夫人还未大好,不敢让它进屋,姑娘还是看看去罢,毕竟是大郎的一番心意呢。”
众人面面相觑,张秀指点着那婆子笑道:“又是一个让泽儿收买了的,巴巴的跑来说好话呢,走,咱们一道瞧瞧去,看泽儿送了什么稀罕物回来。”
如玉同凤歌服着张秀走在前头,苏河殿后,他还未出门,就听外面三个女子齐齐惊呼,赶忙出去一看,竟是只黑色的小奶狗。那婆子随侍一旁,说道:“大郎昨儿夜里吩咐下来,要给姑娘寻个做伴的玩意儿,老奴想着那猫儿左性,备不住什么时候就急了,还是寻个小狗齐整些,这东西通人性呢。”
这样一说如玉还有什么不懂的,定是他昨夜知晓又要离开,担心自己一人清苦,便叫人寻了这小东西来给她解闷。如玉心中一片熨帖,接过那刚刚满月的小狗,两手捧着细瞧,越看越觉得它与惊雷有些相像,都是通体漆黑,只是不知长大之后是否也是那般威风。
苏河离她不远,一直偷偷觑着如玉,见她捧着只小狗笑的柔情似水,再想到昨日她赤身裸体,哥哥却是留在她房中,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
不得不说,苏泽深知如玉的性子,这小狗跟了如玉也是享了大福气。如玉为它起名墨宝,每日里都是亲手照料,也不嫌它幼小拉尿,每日里像哄孩子似的宠着。这小东西倒也争气,但凡如玉走动,总要摇摇摆摆的跟在她身后,有时如玉逗它,故意快走几步,它见追不上了,还要奶声奶声的叫上几声,引得她巧笑不止。
苏泽并未食言,果真每日皆有信到,字数不多,只说自己每日里做了什么,无非是要她安心,如玉也会提笔回上几句,也是询问关切居多,并未有半分情丝透出。倒是后来时常提起墨宝,话语间颇为宠溺,看得苏泽拈酸吃醋。
再说前来征讨的主将江肖,哗变时他见大势已去,便将营中士卒置于不顾,自己带着一千精兵逃回京城,主将已逃,副将已死,军中又逢大变,这仗自然打不下去。收编了那两万军士,苏泽羽翼更丰,每日里商议军事,操练兵丁,渐渐忙的不可开交,苏河便被召回大营。
自从那日一场尴尬,兄弟两个再未碰面,今日苏河回了大营,晚间无事便去了苏泽的营帐。苏泽也是刚自校场归来,他功夫不错,但与那些老兵还有不同,他们手上俱是战场杀敌的功夫,往往皆是一招制敌,每日与其切磋,也是受益匪浅。
苏泽练武归来,汗透衣背,他随手脱去护甲,里衣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显出挺拔劲瘦的身形来。营中艰苦,不可随意沐浴,苏泽自顾自的擦洗,见到弟弟等于帐中也懒怠理会。
苏河却是个藏不住话的,直接问道:“那日撞见阿姊……是我不对,可是我走了老远也没见你出来,哥哥,你留在她屋子里做了什么?”
苏泽手下一停,逼视着他,不答反问道:“你这是审我?”
苏河被他冷眼看得有些惧怕,却仍是壮着胆子质问,“你是兄长,按理说我不该如此,可是阿姊那样和善,哪怕被你欺负了也只能忍着。别的我都听哥哥的,可是这事你要与我说清楚!”
长叹一声,苏泽语重心长的说:“原先我一直当你是装傻,如今我才明白,你竟是真傻!”
“啊?”苏河不明所以,“你莫要避重就轻,只说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怎样才算是‘欺负’呢?想起如玉,苏泽心头一暖,房中情事他不愿与旁人分说,自是不会直接作答,忙碌了一天也懒得与他周旋。
苏泽侧目瞧着弟弟,眉梢一挑,问道:“说起那日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你走后不久,我安顿好了阿姊出去寻你,下人说你去了莳宴堂,我便寻了过去……”
他有意说的和缓,眼看着苏河渐渐变了脸色,这才慢悠悠的复又说道:“我到了莳宴堂还未进去,就听到……你与凤歌……”
“哥哥,好哥哥!”
苏河急忙讨饶,“我也不想的,可我出来时难受的紧,正巧又碰见凤歌,也不知怎的,就……就……求你千万别告诉舅舅,他知道了定要打死我的!”
“男子汉大丈夫,你就这样敢做不敢当么?”苏泽义正辞严,将弟弟训的蔫头耷脑,“凤歌是个好姑娘,出了这事你不去求母亲为你们做主,还想瞒到什么时候?若是未婚先孕,你要凤歌如何在世间立足?阿姊有我照看必是无虞,你若真是有心,不如回去请求母亲为你商议婚事。我此时虽无意婚娶,却也不能拖累了你的人生大事,究竟如何,你去想个清楚明白再来回我!”
直到苏河走远,苏泽才松了一口气,好在将他支应过去,否则阿姊若是知晓他已看破,怕是又要伤神了,唉,已有半月未见了,也不知阿姊可有想我。
第二日一早,苏泽刚刚起身,苏河便来寻他,只说自己已经想通,想要尽快回去求母亲为他做主。可惜陈昇不知原委并未准他回返,毕竟昨日才来,转天就要回去,又不是吃奶的娃娃,哪里就急在这一天两天了?
苏河被说的委屈,又没有胆子据实以告,陈昇是凤歌的叔父,也是他们兄弟的师父,得知这事还不打断他的腿?
苏泽看在眼里,心中暗笑,谁让你这呆瓜不早些想清楚,若不是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他恨不得早些把她娶到手才好。况且凤歌身子康健,又与如玉不同,万一真有了身孕,确是将人家姑娘害了,既是苏河思虑不周,活该此时受些挫折。少不得又要指点他去求师娘,先替凤歌瞧瞧再做打算。
如此又过了月余,苏河与陈昇终是回了水寨,不为其他,只因陈昌遇刺,危在旦夕。
99、九十九章 遇白事宫中惊魂
陈昌与妻子原本也是如胶似漆,伉俪情深,无奈其妻体弱,生产之时亏了根本,将养不成,早早撒手人寰。陈昌心重,对妻子难以忘情,平日除了操持水寨事务,余下闲暇皆以教养女儿为主。
他恐凤歌命数也随了其母,便将她当作男儿教养,文武兼修。见她顽皮也不劝阻,只盼她身子康健,莫要再如爱妻一般,折在生儿育女这等事上。陈昌不似陈昇张扬,骨子里也是桀骜不驯,说是三从四德,又哪里比得上掌上明珠的终身幸福,只要她能安然到老,便是张扬些又何妨?此时只恨自己命不久矣,无法多加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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