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是一行人中位份最高的,带头行了一礼,而后开始哭诉景王妃与林妙妙的恶行,各种添油加醋:“……您是不在场,没看见九公主人都吓傻了,那只手血淋淋的……还有鸳鸯,她也受了好重的伤!臣妾不过是到景王妃那里讨个说法,没讲完,景王妃便泼了臣妾一杯热茶!您瞧啊!”
她浑身都湿透了。
可景王妃明明只泼了鞋子。
众位妃嫔低下头,不敢言语。
皇后温和地笑了笑:“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青鸾虽然性子傲了些,但心眼儿不坏的。至于你说的九公主的伤,稍后本宫会亲自去探望九公主的。那林家孩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不必与她计较。”
“娘娘!”珍妃急得跺脚,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说道:“那孩子臣妾就不说了,左不过的确小,不懂事,臣妾不是那等不大度的人,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但是景王妃……您知道她今天除了冒犯我,还冒犯了谁吗?”
皇后看向珍妃,珍妃把张贵嫔拉到身边:“把景王妃和你说的话,给皇后娘娘说一遍!”
张贵嫔颤声道:“呃……这……我……这……”
“说呀!”珍妃呵斥。
张贵嫔咬咬唇,把景王妃的话说了。
珍妃哼道:“您听听,什么叫‘驴脑袋’,什么叫‘在这吃人的后宫活不到年底’?臣妾自入宫以来,承蒙皇后娘娘与诸位姐妹的照顾,过得比在娘家还好,从未有谁害过臣妾,‘吃人的后宫’一说究竟从何而来?谁吃人?臣妾吗?诸位姐妹吗?还是娘娘您呢?”
大厅,忽的静了。
片刻后,皇后一笑:“珍妃与景王妃相处不多,可能不大了解她的性子,她呀,就是一张刀子嘴,她心里其实不是这么想的。你们是后宫的妃嫔,这后宫是本宫的,也是你们的,景王妃是客,就算真冒犯了你们,你们也该担待担待。正好,本宫新得了一套夜明珠,珍妃拿去给九公主玩赏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珍妃明白皇后是不打算问责景王妃了,再闹下去,恐惹皇后厌烦,得不偿失,便道了谢,回宫照顾九公主去了。
景王妃与林妙妙上了回府的马车。
林妙妙有点小兴奋,也有点小担忧,兴奋的是景王妃斗珍妃的那一幕太霸气了,看得她热血沸腾,不愧是她怕了那么多年的太后!担忧的是珍妃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她轻轻地问道:“王妃,那个珍妃一看就是个颠倒黑白的,她会不会跑到皇后那边告黑状呀?”
“切。”景王妃翻了个白眼。
惠仁说道:“五年前,贵妃跑到皇后那边,说王妃打了她的女官;三年前,贤妃也找到皇后,说王妃弄死了她的盆栽;去年,德妃说王妃把她撞下了水;今年……今年王妃还没被告状。”
“都是真的吗?”林妙妙问。
惠仁道:“当然不是,但那些女人就喜欢告黑状,王妃已经习惯了。”
是这个缘故,才不爱入宫赴宴的吗?林妙妙忽然有些同情景王妃,又看向惠仁道:“那每次都告赢了吗?”
惠仁笑道:“一次都没有。”
所以……皇后挺袒护景王妃的?想想也不奇怪,皇上疼景王,也疼小暴君,皇后当然要偏向景王妃了。不对呀,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好,小暴君为什么谋朝篡位了?她十五便离开了京城,二十五才被小暴君接回,其间京城发生过什么,裴琅从未与她说。
但一定是很重大的变故,不然,为何连艳如朝阳的景王妃,都褪去了颜色?
景王妃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林妙妙的目光落在她涂了口脂的红唇上,那红唇突然一动:“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林妙妙撇了撇嘴儿,不看就不看!
忍不住瞄了一眼,好想也要个那种颜色的口脂,真漂亮啊……
沾了景王妃的光,林妙妙第一次从正门进王府,恍惚间觉得,天空的颜色都一样了,不过,也的确不一样了,天黑了。
景王妃问林妙妙还吃不吃得进晚饭,刚才就见林妙妙和小宝干掉了一大盘糕点,要不歇会儿,等下吃宵夜。
林妙妙舔了舔唇瓣:“我其实有些饱了,晚膳就算了,来只螃蟹吧,再来一盘虾,要大个的那种,麻辣牛肉,放豆芽菜与千张皮的,鸡蛋羹一碗就够了,包子也不要多,一笼便好……有鸡脆骨吗?”
景王妃:“……”
林妙妙在屋子里啃螃蟹,那吭哧吭哧的声音,吵得景王妃字都练不下去了,把笔一放,说道:“世子呢?”
“好像刚下窦太傅的课。”惠仁答道。
“把他叫来!”
“是。”
景熙到正院时,林妙妙的螃蟹已经啃完了,换啃鸡脆骨了,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景王妃按住额头,有些抓狂。
这样的母妃,景熙已经许多年没见到过了,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进门,跪坐在团垫上,欠了欠身:“母妃。”
嘎嘣嘎嘣。
景王妃抓狂,这鸡脆骨还啃不完了是不是?
景熙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戏谑:“母妃今天貌似过得不错。”
“不错?”景王妃冷笑,刚要开口把林妙妙训斥一顿,嘎嘣嘎嘣的声音又来了,她按住额头,“惠仁。”
“是。”惠仁对景熙行了一礼,随后,把林妙妙第一天的“丰功伟绩”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说完,她自己的脸都有些绷不住了,林小姐是多能惹祸啊,从王府到皇宫,捅的那叫一个天翻地覆。
爱妃变得能折腾了呢,果然没白重生一回,虽然心智还是那个样,但运气上来了。嘎嘣嘎嘣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他都有些饿了,定了定神,对景王妃道:“一天就闯了这么多祸,这丫头是够皮的,算了,既然连母妃都搞不定她,索性把她送回林家吧,省得成天被她修理。”
“谁……谁被修理了?是本王妃修理她好不好?”景王妃说着,冷冷一笑,“少给本王妃使激将法,没把她修理痛快之前,本王妃是不会把她送回林家的,你就放心把。啊,不过,她弄坏本王妃这么多古董,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景熙不动声色道:“我在幽州发现了一个前朝皇妃的古墓,里边的古董想来不比母妃藏宝阁的少,送给母妃,再建一个藏宝阁吧。”
皇妃的墓穴,得多少宝贝?别说一个藏宝阁,十个都装不下。景王妃拿起了蒲扇,水光千转的瞳仁微微一动,倨傲地说道:“全给我?”
“嗯。”景熙点头。
那她可赚翻了!虽然与儿子谈论“赚”有些古怪,不过如今的儿子,早不是当初那个追着往她怀里扑的儿子了,他变得神秘而强大,冷漠而疏离,还掌控着不为人知的力量……从何时起变的,她说不上来,要不是发生那件事,她恐怕也不知道这个儿子已经冷血到杀人不眨眼了。
景王妃晃了晃蒲扇,眉梢一挑,道:“她弄坏东西,凭什么你来赔?你是她谁呀?”
景熙没被牵着鼻子道,而是淡淡说道:“母妃只说要不要吧。”
景王妃望向窗外的小花园:“你当我是打劫的吗?照价赔给我就差不多了,多余的我不要。”
景熙想了想,道:“母妃还是收下吧,反正以后,她会把差价补上来的。”
话音刚落,林妙妙屋子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玉盘的尖叫:“天啦,这是王妃从异国商人手里买回来的古董珐琅!花了一万两金呢!”
……
林妙妙又打碎了一对珐琅花瓶,鸡脆骨也不敢吃了,当然,主要是也吃饱了,坐在房里,像个等待挨训的小媳妇儿。
惠仁过来,吩咐玉盘、玉枝把东西清理干净,然后就走了。
没骂她?!
也没把她带去给王妃骂?!
是王妃的意思吧,看她年纪小,又是客人,所以不与她计较。
王妃在林妙妙心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加上宫里发生的一切,林妙妙简直要把王妃列入自己学习的榜样了!
林妙妙决定好生感谢王妃一番,可怎么谢呢?王妃不缺钱,权她给不了,还是弄点能表达自己心意的东西吧。
林妙妙找玉盘、玉枝要了些彩纸,挑了一根上等的粉色小蜡烛,做成一盏粉白的莲花灯,她手小,力气也小,做起来不容易,足足一个时辰才完工。
看着精致的莲花灯,林妙妙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随后拧着它来到景王妃的卧房,见门开着,便走了进去。
绕过珠帘,迎面一扇美人屏风,画的是景王妃自己,一幅是她看书,一幅是她抚琴,另外四幅分别是跳舞、赏花、撑伞、回眸一笑。
林妙妙看呆了。
“把帕子拿进来。”屏风后的景王妃道。
林妹妹以为景王妃是对自己说,拿起桌上的白帕子走了进去。
此时的景王妃正泡在浴桶里看书,看的是被林妙妙翻出来的《论春情记事》,一边看,一边发出啧啧的挑剔声:“还没我身材好……”
“王妃,给。”林妙妙把帕子递了过去,同时,识趣地垂眸,不去偷看王妃的玉体,虽然她挺想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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