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只告诉燕聿,他们入京寻人。至于寻谁,却是只字未提,燕聿知道四六有些防备他,他也不怒,他燕聿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只要帮他报了血海深仇,他此生愿结草衔环。
就在燕聿对商队的人渐渐熟悉起来,也有了几分兄弟之情的时候。
锦瑜再次将他唤到近前……
那场雪已经耽搁了几天,宋佑翼原本打算ri夜兼程的赶路。可是锦瑜却制止了。她说左右也是耽搁了,便不在乎多耽搁几天。宋佑翼吃不准锦瑜是不是另有打算,可是本能的相信锦瑜。于是队伍依旧按着原定的速度前行着。
这样走了三天后,锦瑜将燕聿招到近前。
再次见锦瑜,燕聿似乎有些拘谨。和商队走了几天,燕聿越发的觉得那天的行为鲁莽。闲暇时,他曾和商队几个护卫切磋。护卫虽然胜不了他,可是他取胜也十分艰难。而且像这样带了功夫的护卫还有不少。这样一比,自己那些属下,简直就是乌合之众。
难为那天商队没有动武……
得知自己侥幸拣了条小命,燕聿自然有些别扭。所以再次见到锦瑜,越发的觉得锦瑜深不可测。
对锦瑜也十分恭敬。他随着四六唤了锦瑜一声少夫人。
锦瑜轻轻点头。
他们今晚在一个松林边扎营。白荷上前替锦瑜披上大氅,又扶着锦瑜缓缓向松林走动,燕聿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四六推了他一把,他这才缓缓跟上锦瑜主仆。
踩在松林的积雪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在这松林中,声音显得十分悠扬。锦瑜抬头望天,只见松枝密布,缠缠连连,层层叠叠,竟是连阳光都难见。她突然就生出了几分乡愁。
不知道盛钰收到消息后心里怎么想的。
是高兴还是觉得她胡闹……是出来迎她,还是脱不开身。长安城一别,她想他念他。
阿钰,阿钰,似乎睡梦中,都在呼唤着盛钰的名字。
谁也不知道她为了替燕聿达成所愿,所以不得不放慢行程,她的心情如何焦急。可想到能替盛钰寻到一员虎将,能在将来替盛钰挡下前路的血腥,锦瑜又觉得一切都值。
“又一年了。”
锦瑜轻声道,原本打算陪盛钰一起守岁的愿望恐怕难以实现了,她们如今跟京中还有七八天路程,而五天后,便是除夕,终是不能在除夕前赶到京中和盛钰会合。
燕聿怔了怔,一时间不知如何接口,其实锦瑜也不需他开口。
她思索片刻,随后开口。“把你的仇家……详详细细说给我听。”
锦瑜这么一开口,燕聿一滞之后,眼中带了几分不可思议。她都不知道他仇人何人,便敢信誓旦旦的说替他报仇?似乎知道燕聿怀疑什么,锦瑜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后轻声道。
“你的仇家离这里不远了吧……”
一句话,又让燕聿陷入一种面前姑娘到底是神机妙算还是未卜先知的疑惑中。
他定了定神,这才开口,燕聿说的十分慢,似乎一边说,一边在回忆,尤其说到灭门之祸时。
他的眼睛渐渐染上几分血色。直看得一旁的白荷心惊胆颤。生怕燕聿一个控制不住,发起疯来,相比白荷,锦瑜自始至终神情平静。
“……我父亲当初修园子时,将一条小河引起院中。我是被父亲推到小舟上,这和侥幸脱身……我亲眼看到父亲和护卫为了阻拦那些追杀之人,被那些歹人连砍数刀,最终摔进河中……”这段回忆,于燕聿来说,十分痛苦。他说到最近,几乎是一字一顿。
血海深仇,当真是血海深仇。
“我虽逃离,却并未走远。都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我雇了个乞丐,和他换了衣裳,让他乘着小舟离开。我又偷偷潜回家中。亲眼看到他们逼问我母亲家中至宝的下落……我母亲最终咬舌自尽而亡。那些歹人没有找到东西,似乎十分气愤。我一路尾随他们,终于得知他们的身份。”
说到这里,燕聿顿了顿。锦瑜接着替他说道。“他们以商队之名掩人耳目,这几天应该也在赶赴京中的路上。”
“少夫人如何得知?”
燕聿这样问,便说明锦瑜所猜丝毫不错。
“……自然是未卜先知。”锦瑜轻声道,明明是玩笑的话语,偏生她一脸平静的说。
让燕聿惊也不是,愠也不是。只得垂下头来,一幅听锦瑜调遣的架势。锦瑜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道。“他们种了什么因,便该收什么果。所谓杀人偿命,也没什么不忍心的。即如此,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锦瑜的语速很快,偏生她生就一幅软软的调子。
燕聿百忙之中不由得轻叹,用这样一幅软糯的调子说着如何围追,如何堵截,最终杀人……当真十分之违和。
一旁,白荷安静的听着。在白荷心中,不管锦瑜做什么,都是对的,不对也对。再说刚才燕聿的话对白荷来说也是当头一击。那些人这么狠,杀了他们,简直是便宜他们,便该把他们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
“那个商队的领队,还请少夫人留给我处置。”
锦瑜虽然没有问,可是目光已经表达了其意,燕聿握了握拳。“我亲眼看到他杀了我父亲,逼死我母亲。最终将我家付之一炬。”
锦瑜在燕聿满是恨意的目光中点了点头。“……你带着手下人按我说的去布置吧。切记,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第三百四十七章 相思
第三百四十七章相思
燕聿点头,锦瑜刚才所说,每一句,每一字,他都牢牢记在心里。
一番话事,燕聿心中仅有的几分疑虑也消失殆尽。他原觉得自己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尊一个姑娘之命行事,这若是传扬出去,着实好说不好听。
何况从小到大,燕聿便没屈于人下过。
可是锦瑜的一番话,再次让他震惊。
他一门心思报仇,心里想的都是如何血刃仇敌,可从没想过,杀了仇人后,要如何善终。
在他心中,似乎追杀仇敌,便是自己余生的全部。可是听完锦瑜的话,燕聿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初太冲动了。杀死仇敌,他的仇也只报了一半,如何让自己保住性命,如何过好以后的ri子,如何让父母在天之灵安息,一切都圆满了,他这家仇,才算真的得报。
“少夫人,属下会尊少夫人之令行事。绝不会义气用事。”锦瑜点点头,示意燕聿下去安排。
燕聿俯身,这礼行的郑重规矩。
行完礼后,他调头离去。似乎再多留片刻,他那心中报仇的心思都会淡一分似的。
望着颇有几分急迫的燕聿,白荷轻轻一叹。“……他如果没有这家仇,也是个出身不比四少差的公子。”锦瑜笑笑,轻声附和。“是啊,命运弄人啊。”
白荷点头,觉得自家少夫人说话从来一语便能道破玄机。
对于燕聿的离去,宋佑翼表现的十分平静,他就知道锦瑜不会无缘无故的收个属下,像燕聿那样的人‘属下’,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认锦瑜为主。
其中的事情啊……宋佑翼晃了晃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锦瑜既然不告诉他,便有不告诉他的理由……
自家的妹妹,他自然相信。
之后锦瑜下令明天在原地多留一天,说是前几天雪天赶路累极,多修整一天。
商队里的人自然十分高兴。反正终点在京中,早一天到晚一天到,于他们没什么分别。能在路上多歇一天,何乐而不为。
锦瑜没有动用宋家商队的人,只悄悄唤了四六上前。
然后谨慎的交待了一番。四六对于锦瑜的计划,已经不是惊喜了,简直要膜拜了。
在四六心中,行事的标准只有主子吩咐与不吩咐。像锦瑜这般吩咐他行事是四六最喜欢的。以前眼在四少身边,自家那位爷向来是放养他的。
有什么吩咐,也从不直接下令。
都要他意会。所以多数时候,他和主子都少了那个叫灵犀的东西。
跟在锦瑜身边则不同,锦瑜行事的习惯是告诉他,要做什么,怎么做?何时做?做的好与坏的区别。总之,四六觉得在锦瑜手下行事,他整个人都变聪明了。如果见到不着,他也有了吹嘘的资本。
所以说,人啊,没有生来笨的,只要因材施教。
锦瑜的命令很清楚,什么时候该配合,什么时候该撤退,什么时候该替燕聿望风……总之,这简直就是一出把人戏弄死,而且对方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好戏。
和燕聿相处几天,四六倒是看燕聿越来越顺眼了。
燕聿生就一副正经脸孔,若是当盗匪,实在是可惜了。在四六眼中,燕聿和不着有些相像,可比起不着来,燕聿更好相处,燕聿这人,只要认下朋友,便当真能为朋友两肋插刀。而且双朋友十分信任,信任到便是他直接捅他一刀,他也能当他只是试试刀……
总之,这人比不着更容易交心。
所以四六是真的当燕聿是兄弟。
兄弟的事,他自然竭尽全力。何况这种能大快人心,铲奸除恶,而且还是替燕聿报杀亲灭族之仇的事。四六简直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少夫人尽管放心,这事,属下一定办的圆满。少夫人只管等着属下的好消息。”四六喊了几十个相熟的护卫,趁着夜色悄然而去。宋佑翼看在眼中,心中虽然有些担心,可看锦瑜袖了手立在松树旁,身上披的大氅简直要与雪色混为一体。她那白玉的小脸,在雪色下显得有几分晶莹剔透。这一刻的锦瑜,竟然让宋佑翼有种,似乎下一刻,她便要飘然飞天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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