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跪在地上的嬴谢,又道:“可这个滨州刺史,就在我抵达滨州的前一日,离奇身亡了,只留下一座被搬空了的府邸!”
“离奇死了?!”皋帝重复着这句话。
他此时额角也暴出了青筋,再次看了凌王一眼。
这次是不愿意相信适才对凌王的想法,使图在凌王身上找出他与此此事无关的痕迹。
滨州刺史死了。
死人不能开口说话,更不可能亲口供出同谋。
齐清儿的心微凉,她拂了拂自己身上的玉兰色纱缎。难道祁王就没有预想到凌王会走杀人灭口这一招吗?
她轻而不经意的看了看祁王。
忽然发现,凌王杀了一个滨州刺史又如何?!
他堵得了一人之口,那天下悠悠之口呢,滨州成千上万苦难百姓的舌口呢?!
齐清儿曲芙面上盈盈覆着朦胧的薄雾。
亦如祁王的一般。
太子惊诧,猛着转身看着赢谢,似不愿意相信赢谢适才说的话。
赢谢挺直了身板,宽慰的眼神飞快地在太子脸上一闪而过,然后,道:“是!当地县令还未能破案。不过微臣询问了当地的百姓,都说从旱灾第一天起就从未得到过朝廷的一粒赈灾粮,更是从未听闻过有凌王这样一位皇子亲临安抚。赢谢顿了顿,看向凌王,道:“不知凌王殿下当时是如何亲自安抚的滨州百姓呢!”
赢谢杀伐多年,此时是毫无隐讳地将矛头直接指向凌王。
凌王整个人顿时像一块柱石。
僵硬得动弹不得。
他两眼冒着火星,死死地瞪着赢谢,贝齿咬紧,使得下颚两边高高凸起。
面对赢谢抛来的这个问题,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杀了一个滨州刺史,他忘了还有滨州的悠悠众生。
纸是包不住火的,凌王此时悔恨不已。但他却不是为自己窜通滨州刺史鱼肉百姓而感到悔恨,竟是悔恨自己为何没有将事情隐藏得更好,竟是让太子一党钻了空子!
他磨蹭了两下薄唇,终是没说出话来。
“俊扬!”皋帝眼神炽热,看着叫人毛骨悚然,他看着凌王,继续道:“朕记得两年前,是你极力要去滨州赈灾济民,回京后几份奏折均是你如何安抚滨州百姓的成果,发放物件?!吊问残疾?!你就是这么安抚的滨州百姓吗?!
皋帝说着喷出一口怒气,又道:“滨州方圆上百里至今生灵涂炭!你可知罪!”
凌王呜咽一声跪地。
全无平日里气宇轩昂之态,细长的眼中堆满了委屈,“儿臣不知何罪之有啊!就凭这些人的片面之词,父皇就要定儿臣的罪吗?!”
凌王这一跪,前襟在地上扬起一阵凉风。
彼时依旧跪在地上的方远和方舟,同时唯唯诺诺地撇了凌王一眼。
皋帝面色沉郁,看着凌王却说,“嬴爱卿幸苦了,起来吧!张公公赐座!”
“谢陛下!”嬴谢雷厉,拍着大腿就起来了。
太子又煽风点火,道:“俊扬皇兄眼下的证据还不够充分吗?难道要父皇亲自去一趟滨州,亲耳听一听你在滨州刺史的结党营私吗?!”
皋帝垂下眼脸,眉间怒气不变。
只是,凌王虽不是嫡出,却是年纪最长的一位皇子。
皋帝多少要好好想一想事情的原委,不愿重罚了凌王。
更何况,凌王挥刀越国,战绩回来之后,皋帝尚未给予任何嘉奖。
他吹了吹上唇边零星的几根胡须,抖了抖自额前垂下的龙珠,把眼神挪到了方氏二人身上,却见两人在大殿之上切切私语,道:“你们两个,站起来说话!”
方远和方舟二人具是一抖。
两人纷纷四周环视,确定是在叫他们两个,方一摇三抖的站起身,复又垂下脸,只露出突兀的颧骨。
半饷,方远磨蹭道:“草......草民......曾......曾在天牢中见过凌王殿下......”
凌王听着手在袖中握紧,指甲都渗到了肉里。
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他此时此刻都堵不了方远的口了。
皋帝漆眉半挑,目光落在凌王身上,道:“何时见到的?”
方远头埋得更低,完全看不见五官,少顷低哑的声音传来,“见过几次……大多是晚上......”
此话刚落,太子道:“刑部天牢关的都是朝廷要犯,都是无召不可再见天日的人!皇兄去这样的地方,又是何故呢?”
文人气质的双目中,闪出嗜人的光。
凌王无言以对,硬生生将脸撇到一边。
方远进殿前,早受过齐清儿祁王二人的调教。他以庶民之身跪于圣前,难免紧张颤抖,但为了滨州的父老乡亲,撇下心悸,又抖声,道:“草......草民被关在刑部天牢的时候,时......时常受到严刑拷打。有时候被单独叫出来训话,有几次…….还是凌王......”
方远的尚未说完,凌王的脸色青得如同黑锅一般。
太子傲傲地挺直身,对着方远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父皇在此,定会还滨州一个公道!”
这话说得极对,一国之主当然要公正执法。
皋帝却是怒视了太子一眼,就凭凌王两年前的几份奏折就是欺君,就当重罚。更何况是方远说的这些话,更是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凌王这个幕后主使。
方远在太子的怂恿下,继续道:“有几次正是凌王亲自审讯的草民......”
纵然没有刑部尚书曹宪和滨州刺史的供词。
此话一落,凌王这个幕后黑手,是不得不浮出水面了。
☆、第一百三八章,尘埃落定
在座的众人,纷纷向凌王投去异样的眼光。
有几个胆大的公子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蓉王瞪大了眼睛,从一开始他就云里雾里没看明白,脸上满满写着差异。
好端端的生辰宴,怎就成了这幅模样。
轩王现在已经酒过三巡,两眼边微红。太子和凌王相斗,必有一个非死即伤者。
他丝丝吐着酒气,少一个凌王于他来说也好。
皋帝被方远这最后一句话,彻底的呛到了。
噌地站起,身后的龙袍哗哗作响,“这个两名滨州的百姓就由璟雯负责,给备些盘缠,让他们回滨州去吧!”皋帝顿了顿,继续道:“来人,将这个京兆衙门的县令押入大理寺天牢,任何人不得擅自审问!赢谢,你立即传朕口谕,无论如何都要把刑部尚书曹宪给朕抓回来,要活口!”最后,皋帝将炙热又阴沉的目光投向凌王,道:“此间,凌王皋俊扬不得踏出王府半步,好好的闭门思过!”
到头来,皋帝竟还有顾念父亲之情的心。
这些话中,始终没有处置了凌王。
齐清儿微微垂下眼眸,只盼早早将尚书曹宪押回京城,凌王的罪证还需要他来落实。
皋璟雯曾恨地瞪着凌王,若不是皋帝在此,她怕是早要发作了。
惠妃自始至终未有语言,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也是她第一次被无形的当成了一个朝堂正午的旁听者。
太子自是不满意最后这个结果,原本的傲气眼下也憋红了脸。
皋帝早没了来时的兴致,也早忘了来公主府不单是为了皋璟雯的生辰,还答应了皋璟雯要帮她看看如何整修后院。
气冲冲地对着张公公道了句,“回宫!”
临走时谁也没看,倒是看了齐清儿一眼。
之后,众人随行至府门口,看着皋帝的龙撵和惠妃的凤撵,浩浩荡荡的离去。
众公子也没有理由再多留,纷纷告辞离开。
太子简单和皋璟雯寒颤了几句,也走了。
轩王拽着蓉王,这个时候,还不忘和齐清儿亲近。倒叫皋璟雯横在了中间。
齐清儿乘着皋璟雯和轩王他们说话的茬,走到了祁王跟前。
她纤纤身量,不盈一握,朱唇在寒风中不点自红,压低了声音,道:“真没想到你连嬴谢都算了进去,嬴谢能恰到好处的赶到公主府也是你安排的吧!只是最终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祁王黑钻石般的眼珠子在齐清儿身上一掠而过。
就那么一瞬间就彰显了无数的伤情岁月,碍于公主府上人多口杂,他不得不和齐清儿保持距离。
他往银灰的天际瞟了眼,薄唇吐着丝丝混了檀香的酒气,道:“只要曹宪一回来,太子一党定会联名启奏。父皇的皇权就算再大,也不得不顾及朝中众臣的感受。”
齐清儿垂心一想,也是。
嬴氏一族如日中天,太子一党更在是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太子已经和凌王斗上了,他便一定会将凌王踩得死死的,永无翻身之日。
齐清儿想着,复又将杏眼落在了祁王身上。
历代帝王总免不了要骨肉相残,祁王也一样不能置身事外。
“前几日听闻你称病,眼下可好些了?”齐清儿眼眸中扇动着丝丝柔情,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祁王胸口一震,桃花眼不能控制地落在了齐清儿脸上。
几缕青丝吹拂在她的侧脸,他多想伸手给她拨到耳后,然纯净公主府上旁人的视线,似在他的手臂上灌满了铅。
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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