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颜见过老侯爷的画像,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男人,体格比庞致还要健壮,穿着铠甲,眉宇间厉色很浓,正气凛然,见而生畏。这样的男人,娶妻那日肯定很不一样,因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会为另一个女人敞开,做好与她共度一生的准备。
可老侯爷迎来的是什么呢?
庄颜的手从廊下的柱子上一根一根地摸过去,公婆当年大婚的地方就是这里,老侯爷挑盖头的时候应该是充满了期待吧,可他看到的应该是与期待中截然相反的脸吧?
可以想见当年大喜那日,老侯爷该是多么的失望绝望啊,他应该很快就明白自己被骗了,可他没有去找皇帝理论,他没有叛变,他为了一个心不属于他的女人,容忍了一日又一日。终于在忍不了的那天,又喝了酒,就做了一件错事。
庄颜知道,老侯爷是没有妾的,身边连个女人也没有,他一生就爱了一个女人,一生只要了一个女人。
偏偏那个女人避他如蛇蝎,即使给他生了孩子也不能回心转意,对他们两个的孩子也弃如敝履。
不知不觉,庄颜已经走到内室了,她坐在榻上叹了口气,真相永远是那么刺目。
今夜庞致依旧回的很晚,庄颜照旧什么都不问,伺候他吃饭梳洗,陪他看书或是闲坐。
临到要睡的时候,庄颜环住他的腰,似乎身体的触碰都能感觉到他神经的紧绷。
庞致闭着眼告诉她:“彭远志来找过我了。”
意料之中,庄颜靠在他肩头,道:“那薛家的婚宴,他必定也会去了?”
“嗯……”
两人静静地躺着,就在庄颜就快睡着,以为他也要睡的时候,却被重物压住了,他一反常态,比以往更加凶猛,肆意地掠夺她身体的每一滴芳汁。
第92章 大结局
方拾梦的婚礼如期而至,庄颜大清早就起来了,昨夜觉浅,早上听到京中钟鼓楼的声音应声而醒。
庞致也醒的很早, 庄颜看他泛红的双眼, 料想他压根就没睡着。
庄颜跪在床上环着他的腰,道:“昨夜没睡?”
“睡了,只是比你醒的早些。”
“你跟我和母亲一起去,还是先走一步?”
“跟你们一块儿去, 你进内院之后千万不要离了我的人。”
“这话你说过好多次了。”
“我知道。”
今晨, 庄颜梳洗的有点慢, 打扮地十分庄重,穿着十样锦妆花褙子和红色综裙,头簪去年庞致送的那根玉簪,手上戴着一对和田玉镯, 淡扫蛾眉, 同穿着竹叶暗纹直裰的庞致一起去了李婉的院子。
佛堂被李婉砸了之后, 她就搬出来住在离一步堂很近的一间小苑,这天早上她也起的很早,一反常态地穿了颜色鲜艳的紫色缠枝褙子,配马面裙,挽着一个堕马髻,比以往要艳丽许多。
李婉本来就长的很好看,这些年又吃斋念佛,不曾操劳过什么,即使这个年纪了,重新换上美华服,也很端庄贵重,气质傲然。
庄颜冲她颔首,三人一齐出了影壁,从角门里上了庞致专用的马车。
马车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里面半是贺礼半是庞致的下属。
马车上,李婉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庄颜偶尔打量她的表情,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十分厉害。婆母虽然看着贞静和善,实际上比谁都倔强冷漠,她这么多年来的信仰一瞬间破灭,却还能挺到这个时候,去亲自质问狠心的那人。
京都的道路很平坦,尤其是簪缨世家居住的这一片,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薛家门口。
薛家正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街道往两边外延伸都铺满了红毯,地上有鞭炮的碎屑。
庞致和带着两个女眷进去,薛贝的祖父亲自来迎接,随后将庞致带到了前院正厅,命府上得脸的管事妈妈把庄颜和李婉都引到了内院花厅。
薛家西北方向有个很大的花厅,这次往来的女眷都聚在花厅里。
庄颜一去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她略扫一眼,见到了几个相熟的面孔,接着赵远眉也来了,见了李婉十分惊喜,忙快步上前问安。
李婉表情淡淡,冲对方点了个头。赵远眉是她嫂子的妹妹,两人带着点亲戚关系,而且年少时来往过,这会子很有故人重逢的感觉。
薛贝的母亲陈氏特特把庄颜她们三个带到隔壁暖阁里,叫丫鬟们在门外看守着,不许人闯进来。
陈氏就薛贝这么一个独子,今日爱子大婚,她十分高兴,没想到大长公主亲临,倍觉脸上有光,心情愈发好了。
暖阁里,陈氏跟李婉寒暄一番,还夸赞她容颜依旧。
李婉客气道:“陈夫人客气了。”
暖阁外大丫鬟频频来催,陈氏不得已只能先把这边的客人撂下,赔了礼先出去了一趟。
赵远眉与李婉一道坐下,庄颜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冲义母笑了笑。
赵远眉来之前听了儿子的嘱咐,早去早回,这会子又见了李婉,总觉得今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过薛府上下井然有序,一切正常,倒不让人觉着有什么不妥。她猜到这事定然跟平南侯府有关,想问个明白,却碍于李婉不好直言。
坐在暖阁里,赵远眉桥瞧着李婉神态有异,小心翼翼地问:“不曾想公主今日竟然也来了。”
李婉点头道:“寺庙清苦,越发过不惯了。年纪大了,总要出来走动走动。”
赵远眉缓缓颔首,面上信了这套说辞,心里却未必。她的目光往庄颜身上扫过,却只得到一个意味不明的淡笑。
庄颜喝了口茶对赵远眉道:“我陪母亲坐坐就好了,义母若是烦闷了,不如去外面与其他夫人们说话解解闷。”
赵远眉会意,起身告辞,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庄颜一眼。她虽然不知道义女为什么要赶走自己,但这样的环境确实让她觉得压抑诡秘。
赵远眉走了,李婉开口道:“你既然怕连累别人,今天就不该来。”
庄颜放下茶杯,道:“我得陪着您。”彭远志何其心狠,李婉若举动过激,庄颜怕她有生命危险,好歹有人劝着,婆母脑子多少也要清醒些。
李婉冷哼一声,嫌庄颜假惺惺,道:“你来,不过是想以身做饵,诱他动手,何必把人情算在我头上。”
庄颜置之一笑,李婉倒是把事事都算得清清楚楚,可惜没把她自己的感情拿捏清楚。
两人就在暖阁里静静地等着,中午开宴之后,婆媳两个在花厅里与陈氏、赵远眉等人一桌用饭。
庄颜吃的心不在焉,还是被桌上的夫人们灌了不少酒,李婉也略喝了几杯。
等到下午的时候,新娘子已经接回了薛家,拜了堂,鞭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这个时候天也快黑了,花厅里又摆了晚宴,几个年轻的姑娘闹着要看新娘子。
陈氏站起来笑着跟她们说好,新房就设在花厅右边过去的院子。花厅里还有别的夫人们就着薛家和方家的面子,也说要去看看新娘子。
赵远眉坐得闷了,和庄颜站在一块儿,问她去不去。庄颜点头,李婉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有这几位一品诰命夫人在旁,几个年轻的姑娘们也不敢胡来,都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稍有胆子大的,则悄悄抬头往庄颜哪里看,看这京都最年轻的一品诰命夫人长什么模样。
庄颜感受到背后打量的目光,浑不在意。
到了新房这边,里面已经很热闹了,新郎官穿着大红的衣裳正要进门去,旁边还有几个伴郎笑声朗朗,门外几个年轻的姑娘跑到门口边上偷偷地瞧。
庄颜从窗外往里面看了一眼,方拾梦坐的笔直,薛贝脸上并无喜悦之情,他身边的几个男人甚至都比他看起来要高兴一些。
正出神,庄颜被人抓住了手,她下意识地要甩开对方,却回头看见庞致的那张脸,惊喜笑道:“您怎么来了?”
庞致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他们要闹洞房,我就跟着来瞧瞧,料想能见到你,果真如此。”
庄颜点点头,道:“您就这么进来,好吗?”她往四周看看,生怕有什么不妥。
赵远眉注意到两人的窃窃之语,恍若未见,准备跟陈氏打了招呼便离去。
不待这边的人反应过来,一个穿着短打的男子疾风一般从外面跑进来,吓坏了几个女眷,他在庞致耳边低语一阵,便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