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勍对父皇的事情也知道一二,这个明太妃已是半疯癫的人,而且年纪非常大了,把她偷出皇陵能有什么用?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陈昭思酌片刻,看向儿子道:“皇后的禁令该解除了,你与她重修旧好,继续宠信于她,让她替秦家办事,重得秦家的信任,看看能不能借此知道些什么。”
陈勍点点头,心中难掩喜悦,他终于能把媳妇放出来了!
这时,外面有他的暗卫匆匆而来,说有要事禀报。
陈勍走出去随暗卫到了一边,暗卫附耳道:“陛下,秦夫人过世了,被秦太师所杀。”
陈勍心中猛地一震,不可思议道:“果真?”
暗卫点头:“果真,秦太师已将消息封锁,应是不想让此事外泄。”
岳母死了……媳妇对岳母的感情,陈勍是知道了,若是媳妇知道自己的母亲死了,且是被岳父所杀,她该如何难过……
陈勍挥了挥手让暗卫退下,进殿将此事告知父皇和母后。
陈昭和赵真听了以后也很震惊,这种时候秦太师怎么会杀了自己的结发夫人呢?这委实太过异常了。
陈勍为难道:“父皇,您说我要不要把此事告诉如嫣?”
按理说,这事告诉秦如嫣会对他们有利,父女成仇,秦如嫣会更忠于陈勍,可秦如嫣现下毕竟有孕,身子又弱,闻此噩耗承受不住怎么办?
陈昭思酌再三,道:“还是先别说了,等她身体好些,你再告诉她吧。”
陈勍也是这么想的,他怕秦如嫣知道以后会承受不住了,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夜里秦如嫣便知道了此事……
第一百零八章
秦如嫣收到了太师府中碧蓝送来的信,这信自是秦夫人所写,字迹生疏潦草,第一句便是:嫣儿,你收到这封信之时为娘便已不在人世。
秦如嫣心中咯噔一下,一目十行将信看完,泪水渐渐浸满了眼眶,满心的难以置信,手指不知不觉间便将信攥成了一团。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她反复呢喃着,起身晃晃悠悠走了几步,头晕目眩,身子一个不稳撞倒在旁边的桌上,桌上的花瓶摔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外面候着的嬷嬷宫女听到动静赶忙进屋,便见皇后娘娘摔倒在地,手上都是血。
霎时,尖叫声此起彼伏:“快叫太医!快叫太医来!”
陈勍和太医很快都来了,秦如嫣并无大碍,只是手上被花瓶的碎片割破了几道,伤口不深,上了药便没事了。
陈勍将宫人赶出殿外,将秦如嫣受伤的手捧在掌中,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十分的不忍:“如嫣,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秦如嫣闻声,没有焦距的眼睛看向他,眼泪瞬时溢出眼眶,哽咽道:“陛下,我娘她……我娘她是不是出事了?”
陈勍知道秦如嫣在太师府有自己的内应,他自己都已暗允秦如嫣的内应往宫中送信,他这一天事情太多,竟忘了将宫外给她传消息的人截住,还是让她知道了。
陈勍攥住她的手腕,艰难的点了点头:“我也是才知道的,暗卫说行凶者是……”他有些迟疑,亲生父亲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何其残忍……
秦如嫣惨然一笑:“我爹是吗?”她坐起身子,眼中冷意乍现,“他根本不是我爹……根本不是……”说罢捂着脸哭了起来。
陈勍怕她泪水沾湿了伤口,赶紧拉下她的手,安慰道:“如嫣,你还有我,还有序儿,还有腹中的孩子,别哭……”
秦如嫣倚在她肩头啜泣了几声,终于冷静了下来,拭了拭脸上的泪,对他道:“陛下,我知道秦太师与康平帝有何恩怨了,我娘就是因为知道了此事,才招来杀身之祸。”
陈勍心疼的看着她:“是何事?慢慢说。”
秦如嫣脸上已褪去了哀色,将事情的原委徐徐道来。
历史上的帝王,有残暴的、有仁慈的、有亲政爱民的、也有生性多疑的,康平帝便是一个生性多疑的帝王,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又如何会信任秦家?
秦家祖辈世代为官,经历了几代帝王,也算为陈氏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在朝堂之中根基深厚,拥护的人自然很多,彼时几位皇子争夺储君之位,秦氏一族的立场几乎直接决定了皇位归谁,让康平帝如何能不忌惮?
多年以来,康平帝虽明面上重用秦家,暗地里却没少对秦家下手,秦家子嗣单薄,都和他这位帝王脱不开干系。
当初夺嫡之乱,他的几个儿子斗的你死我活,秦家拥立三皇子,使得他这个三儿子竟敢在背地里忤逆他这个父皇,他日若是为帝,岂不是让他成了秦家的傀儡皇帝了?康平帝自是再也无法容下秦家了,将远在边关随军的陈昭招了回来,大肆提拔赵氏一族与之抗衡,又对秦家多番刁难。
彼时边关还不安定,赵家军勇猛无敌,赵氏一族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无人敢与之对立,而陈昭这位身带军功的王爷在民间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
康平帝封陈昭为太子,三皇子后因刺杀太子被流放,彼时的秦丞相被安上了教唆皇子的罪名被罢官,康平帝终究还是畏惧秦家多年来累积下的根基,不敢赶尽杀绝,令朝堂上的朝臣人人自危,只是让秦丞相告老还乡,还乡以后生老病死自是无人关心了。
秦丞相之所以还乡不久就病逝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他的独子,彼时的秦太师断了命根子,他这一脉后继无人。
秦太师彼时还是个少年人,出身显赫,秦家没被贬的时候又有那么点恃才傲物,路见不平自然会站出来教训几句,地痞流氓无知无畏,动起手来伤了哪里都是保不齐的。
秦太师被伤了命根,秦丞相唯一的血脉算是断了,伤了这里又不能大肆宣扬,所以无人知晓。
正是因此,秦氏一族才保下了性命,秦太师娶了低贱的商贾之女为妻,对妻子十分疏离,行房都是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屋中让声音体型与他相近的亲信代之,秦夫人畏惧夫君,不敢主动亲近,且每月也就那么一两次罢了,因而一直没有发现端倪,那些发现了端倪的侍妾,都因各式各样的缘由命葬黄泉了,所以秦家的侍妾都是很老实的,从不敢争宠造次。
而秦如嫣和她的弟弟妹妹自然都不是秦太师的亲生骨肉。
陈勍听完都有些不可思议,这样的因果,他想破头都不可能想出来的。
陈勍算是生在了好的时代,父皇已经将皇祖父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又有母后压阵,如今天下升平,少灾少难,他继位以后身后仍有父皇指点他,直到父皇母后出事以后,他才感受到身为皇帝所肩负的重压,体会到君臣之间难以制衡的矛盾关系,但也从未如皇祖父那般用这样的手段去治理朝臣……
陈勍不知该如何安慰秦如嫣,只是抱着她,轻轻拍她的背。
此刻的秦如嫣也不是三两句话便可以安慰的,她依靠在陈勍怀中,若非还有陈勍,她真的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怎么办:“我曾以为他只是对我寄予厚望,所以才对我严苛教导,后来我被他送进宫中,也只是想,我这样的出身注定是要为娘家铺路的,可从未想过他并不是我的父亲,竟还能残害相守近三十年的妻子……”
可能以前陈勍还能和秦如嫣同病相怜一下,但如今的父皇母后如胶似漆恩爱非常,是无法拿来安慰秦如嫣了,陈勍柔声道:“如嫣,从今往后,我和序儿就是你的家,我是不会负你,我父皇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秦如嫣抬头看他,泪眼朦胧中多了几分暖意:“大抵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情了,不知先帝和先太后知道你为我这样的女子,抛却了作为帝王的准则,会不会气得想跳出来打你我一顿。”
陈勍见妻子能说句玩笑话了,松了口气道:“反正你是他们选的,怎么的也不能打自己的脸啊?你放心吧,他们不会怪你的。”说罢扯开话题道,“如嫣,明日我便解了你的禁令,让序儿过来陪你,那孩子每日都吵着要见母后呢。”
秦如嫣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了解的,是会想她,但还真不一定会每日吵着要见她,那孩子可是很会看眼色的。
陈勍还是担心秦如嫣,便陪她到睡熟,才起身回了御书房,将事情写清楚,让暗卫出宫给父皇母后送信。
*
此时的陈昭也在陪媳妇睡觉呢,这些日子聚少离多,事情又停滞不前,索性就留在齐国公府陪陪媳妇。
现在赵真躺下,小腹已经有些微微隆起,摸着有个球似的形状,甚是神奇,之前他未能这般陪着两个孩子成长,现下便想弥补回来,看着自己的孩子是如何一点点长大,最终瓜熟落地的。
叩叩叩,叩叩叩。
三声缓,三声急,是他的亲信,这个时候来敲门,一定是有急事。
陈昭看看自己怀里熟睡的赵真,她的头还枕在他胳膊上呢,若是动了肯定要吵醒她,着实有些为难……
叩叩叩,叩叩叩。
他没动静,外面又敲起门来,这次把赵真吵醒了,赵真揉揉眼睛看向他:“谁敲门啊?”
把她吵醒了,陈昭有些埋怨外面敲门的亲信,收了胳膊给她掖好被子:“是我的亲信,莫约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出去看看,你继续睡。”说罢下床披了衣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