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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家之犬 (霏霏小坏蛋)


“这姑娘如何?若你觉得满意,爹这便替你定下来。”唐稳按捺住内心的焦灼,殷切地看着自己的长子,满含内疚与心疼。
内疚的是自己没能替他定下个本分老实的姑娘,临到婚期来了那么一出,以至于耽搁到现在。都二十三岁了,还孑然一身。心疼的是,长子是何其骄傲之人,观他自小便对谢家姑娘情根深种,就怕他面上不显却在心里备受煎熬。若是闷在心里憋出病来,可就得不偿失了。唐稳面露忧色地看着长子,等待他的回应。
唐肃闲适地坐着,一手托着茶盏,一手用茶盖在水面轻轻刮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势,淡淡道:“不如何。”
见他这般不上心,丁媃沉不住气了,对唐稳抱怨道:“你瞧瞧你儿子,又是这样!这两年,前前后后看了这么些个,哪一个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唐稳温声安抚道:“夫人莫急,也莫担心,肃儿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喜不喜欢须得他自个儿说了才算。”
“凭他的喜好?我看你是这辈子都休想抱上长孙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耗不耗得起。身为嫡长子,都到二十三了还未娶妻生子的,这世上怕也就是他一人了。”
“肃儿不过是挑剔了些,夫人就随他去罢。”唐肃劝道。
“我不怕他挑挑拣拣,就怕他是一门心思只认准了谢成韫那棵歪脖子树,打算在那上面吊死!”
“夫人!”唐稳心里一惊,急忙高声制止。
自两年前谢成韫失踪之后,这三个字便在唐家成了忌讳,无人敢提及,更不消说当着唐肃的面提及。
丁媃也是被他气极才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三个字,话一出口,心内也是一惊,情知不妙,不知今日要引出何等轩然大波,遂拿眼偷偷瞟了瞟唐肃。
谁知,唐肃面不改色,依旧安之若素地坐着,吹了吹盏中茶水,“母亲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说完,抬眸看向丁媃,唇角勾起。
“你!”丁媃柳眉倒竖,忽觉一阵胸口发紧,赶紧用手顺了顺。
“夫人莫气,莫气。”唐稳连连道。
“索性,今日便与父亲、母亲说个明白罢。”唐肃将茶盏往旁边的几上一搁,正色道,“日后,二位不必再替儿子相看女子,也不要叫儿子再去相看任何人,否则只能是徒劳。二位的长媳,总归只能是谢成韫一人。她若活着,我迟早会找到她,娶了她。她若是死了,即便只剩尸骨,我也会带回来,将她埋在我唐家祖坟之内,入我唐家祠堂。今生,我与她谢成韫,至死不休。”
犹如五雷轰顶,丁媃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差点一头栽倒,被唐稳扶住,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朝唐稳悲泣道:“你看他,你看看你的好儿子!逆子!逆子啊!我怎么,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唐稳长叹一声,无奈地抚了抚丁媃的背,“夫人,身体要紧。”
“母亲息怒,是儿子不孝,儿子给母亲赔不是。”唐肃起身,一撩袍,朝丁媃跪下。
“不敢当,为娘受不起,你起来。”丁媃无力地挥了挥手,“你走罢,让我静一静。”
“是。”唐肃起身,走了出去。
出得偏厅,步入檐廊。
长长的檐廊上,迎面小跑着过来一人,见到唐肃,禀告道:“爷,梅家派人来送信,说是有谢姑娘的消息。”
“人呢?现在何处?”
“正在书房候着。”
唐肃不再多问,放快了脚步,匆匆向书房赶去,步伐快得带起阵阵细风。
两年了,他找了她两年,却是毫无头绪,她就像凭空消失在这世间一样,再也未曾露过踪迹。当年,靠着一只小小的粉蝶,只差一步便能杀了那贱种,将她带回来,谁曾想被一条暗道坏了全盘计划。那一夜下着雨,谢初今身上的花粉想是被雨水冲刷,粉蝶再也探寻不到气味,就此失效。
她身边跟着谢初今,那小子向来滑头,又惯会使用易容的伎俩,若是二人有意隐姓埋名,藏在深林僻壤,怎能找寻得到。
不过,即便如此,天意还是站在了他这头,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的网已织就,只等着她出现,一头钻进去。
他要把他的阿韫找回来,一心一意只等着嫁他的阿韫,他费劲心力从小娇宠着长大的阿韫,娇滴滴不知人间疾苦的阿韫,从内到外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人的阿韫,这才是他的阿韫。
谢成韫,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脱!阿韫归来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第47章 (四十七)

“你方才说,与她一道出现在梅家的,是唐楼?”唐肃直视着眼前站立着的梅家送信之人,问道。
“回唐公子,正是。”
“他们前往梅家所为何事?”
“唐楼受我家老太爷所托,替我家老太爷取回了第四支鲜竹酿,并亲自送到了老太爷手里。”
“据我所知,鲜竹酿支支都是养在艰苦凶险的环境之中。年份越早,越不易取回。梅老太爷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甘愿冒险?”
“我家老太爷以半支相赠。”
“只要了半支酒?”唐肃双眸微眯,他记忆中的唐楼虽好酒,却并非是个为了酒连命都不顾的轻狂之辈,遂问道,“可是这支鲜竹酿有何特别之处?”
“唐公子英明,我家老太爷的鲜竹酿,每一支都有其独特的功效。其中,尤以第四支最为特别,对于内力不稳的习武之人,不啻于筑基神药。”
“稳固内力?”唐肃神色狐疑,眸中泛出精光。既然需要稳固内力,必然是有人内力不稳。是谁?不会是那贱种,他既然又成了陆不降的徒弟,定然是在陆不降的教导下从小打的根基。
若不是他,那就只能是谢成韫了。
想到此处,唐肃眸光陡然增亮。再将事情前前后后联想一番,脑中已是想出了个大概。
两年前,他乍然被戒痴告知谢成韫也是自上一世重生而来的真相,又从元冬口中探得谢成韫去伽蓝寺礼佛的真实意图,接着便赶到恭州城楼外与她仗剑对峙。整个过程之中,他光顾着震怒,却并未思考过其中的一处不寻常。
在他的刻意安排之下,谢成韫从小未曾接触过武学,到十二岁,可以说是一个实足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伽蓝寺不过三年,竟能恢复成上一世的修为,甚至比上一世还要胜出许多。他知道她乃天纵武学奇才,但,仅用三年练成内功?他不信。内功与剑招不同,并不是记下了就能使得出来,哪一个练武之人的内力不是一朝一夕修炼、一点一滴累积而成的?
还是,她走的是捷径?不,她一定是走了捷径,所以才会根基不稳,需要稳固内力。那么,又是谁帮她走的捷径?不可能是唐楼,那时他尚未出现在蜀中。
虚若,一定是他,这坏事的和尚!
唐肃的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一双藏刀的眸中迸射出杀意。他抬起头,对送信人道:“你回去罢,替我多谢你家家主。”
“是。”那人揖手便要退下,却在将要走出房门之时踅足,退了回来,道,“我家家主还有一句话让小人带给唐公子。”
“说罢。”
“唐楼与这名女子举止亲密,看似关系不比寻常。”
“我知道了,你退下罢。”唐肃平静地说道。
送信人退了出去。
唐肃面无波澜地看着前方,及至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一把抓起书案上的玉镇纸,猛地往地上一摔,玉镇纸四分五裂,碎玉四溅开来。
门外恰好走进来一人,被一块碎玉击中了头,“哎哟”叫出声。这人连忙抬手往光头上一摸,摸了一手温湿,竟然破皮了!暗骂一声倒霉!虽受了这莫名的血光之灾,却不敢表露丝毫不快,仍是对始作俑者陪着笑脸,“唐爷,好大的火气!是谁惹您不快了?”
唐肃睨了戒痴一眼,冷声问道:“你来做甚么?”
戒痴面露难色,“自贫僧按照唐爷的吩咐,将何涛夫妇安排住进我寺,已过去许多时日。这何涛不光脾气暴躁,还是个急性子,每日定要催问贫僧,唐爷答应他的,到底何日兑现。这可叫贫僧为难了,贫僧哪里知道唐爷的打算。但何涛那里,贫僧又实在糊弄不过去,万一惹恼了这修罗恶道,可不是闹着玩的,只得今日亲自走一遭,替他问问,还请唐爷体谅贫僧的难处。”
唐肃重新坐下,道:“注意遮掩,不可叫人识破他们的身份。”
唐肃顾左右而言他,戒痴只得回道:“这是自然,唐爷不必担心。何涛夫妇归隐多年,江湖上能识出他们的人不多,我让他们化名成普通夫妻,住在我寺一处较为偏僻的禅房,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唐肃“嗯”了声,“你去告诉何涛,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去伽蓝寺与他细商。他要做的事,岂是杀只鸡那么简单?天时地利与人和,三者缺一不可,总得一步一步来。”
“唐爷说得甚是在理。”
“鱼线我已经放下去了,让他等着收线罢。”
“是是是。”戒痴连声应喏,放下心来,朝唐肃一拱手道,“对了,忘了恭喜唐爷了。”
“何事值得恭喜?”
戒痴嘻笑,“贫僧方才在门口,不小心听到,唐夫人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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