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三个时辰过去了。
黄成见了无数的术士,在他身上或用针扎,或用手捏,或绕着他念念有词,最终换来的都是摇头皱眉长叹。
黄成觉得自己走不出这个祸难了。
缩在太师椅里的黄成有些后悔,这些年生意做得不小,可是却没踏踏实实的找个女人,留下个一儿半女,现在自己甩手而去,这份家产竟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继承。
黄成祖籍在扬州的一个小乡村,父母早早身亡,因为家里经历的变故,本定好的亲事也被退了。
黄成从十三岁就来到扬州城做学徒,这些年他一个人摸爬滚打,历经许多磨难才混到如今的位置。
本以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家里丫鬟通房一大堆,外面佳丽红颜数十个。
可是现在他临终前,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为他立下个牌位,死后也不会有人在清明为他烧纸点蜡,他必然只能做个孤魂野鬼了。
黄家一脉就要断绝在他的手上了!
估计下了地狱,祖宗都会掐着他的脖子,想把他再掐死一次,怨恨他怎么就没留下个骨肉。
黄成突然眼角有些湿润,猛地想起少年时定下亲事的那户人家。
至今他都还没有让那些人知道他如今是何等的富贵!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早知道应该准备几十辆马车货物回乡去好好给当年悔婚的那家子看看!
黄成有些恨恨的想。
以前嫌弃赚的钱不够多,引不起什么轰动;后来又觉得路程遥远,记忆中通往那个破败的小山村已经模糊不清了。
那曾经定下过亲事的女孩长什么样,黄成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黄成闭上了有些涩涩的眼睛,任由那些个术士瞎忙活。
家里的丫鬟家丁前几天已经跑了几个胆大的,值钱的东西也被三三两两的带走了不少;
想到自己这么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就被那些人这么轻而易举的顺走了,黄成十分恼怒。
刚想让人去把那几个该死的奴才捉回来乱棍打死,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当真是应了一句古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转念想到自己命数将至,就算留下些金银财宝也没有丝毫用处。
说不定他连棺材都没有。
没有人会替他装棺,只会让他在这房子里发臭腐烂。
留下些值钱的东西在屋里,惹得强盗小偷一批一批的来。
生前就已经受尽折腾,死后还要不等安宁,那还不如现在就由着那些丫鬟小厮带走呢。
黄成扭动了一下身体,紧张的咽了唾沫。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后就这么暴尸荒野。
韦沅完全不知道黄成现在已经命不久矣。
在她看来,那个小小的术法只会给黄成悠哉的生活增添那么一点阻碍罢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黄成身上会有聚运石。
此时韦沅正陷入邻里纠纷中。
东厢房夫妇回来后,那名为阿吉的少女哭哭啼啼的讲诉了阿寻如何打她,将她扔到了院子里……
夫妇俩一听自然怒不可揭,立即扔下东西就来找韦沅讨个说法,就连那哭哭啼啼的少女也被拽到了韦沅门前。
“哭什么哭?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人家打了你,难道你就不能打回去吗?!任由别人欺压,真当我们家死光了是不是?”
妇人才走出院子,就扯着嗓子开始嚷骂。
阿寻扬起帘子走了出去,面如沉水,想要开口解释,可是那妇人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
最近几天完全没有那位改运逆命的高人的消息,妇人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气,窝着火想要冲人发脾气。
“他们要做什么?”
沈恒恰好来找韦沅询问一个相术问题,还没得到韦沅的解答就听见院子里尖厉的嗓音,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
“晌午她女儿来挑衅我,被阿寻给打了。”
韦沅面无表情的开口,眼底闪过几丝烦躁和无奈,她还是不太会处理这方面的问题。
“哦,那现在要怎么办?”
沈恒站起身来,退到半米开外,下巴微微朝里收了收,冲着韦沅询问道。
这是代表恭敬的姿势,韦沅怎么会看不出来,沈恒这是在以师侄的身份问话了,尽管他从来没有叫过韦沅师叔。
“能够一次性解决,吓到他们不敢来为止最好!”
韦沅眼底浮起一丝狠厉,对付有些人,就是要用一些暴力的手段,不然他们还真会以为别人怕了他们。
沈恒点了点头,脚步却没有移动,侧着头透过窗子看外面走过来的几个人。
似乎在思索,什么样的程度才算是一次性解决。
“晌午不是厉害得很吗?怎么现在不做声了,是哑巴了啊!你们这几个小贱蹄子!是不是以为……”
“跟她们啰嗦什么!”
那模样憨厚的男人瞪着眼睛就冲到了廊前,手里拿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狠狠的就朝站在门边冷眼相看的阿寻挥去。
韦沅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只见面前一道残影闪过,沈恒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阿寻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拦住那木棍时,一只手在她之前就捏在了那木棍上,正是沈恒。
那男人面露凶光,使劲向下压了压,没想到那木棍竟然纹丝不动。
“我就是怎么呆在屋里不出声呢,原来是有野汉子在这儿呢!难怪三人独自出来租房住,也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勾当!平时……”
“咔嚓——”
那妇人正唾沫横飞的辱骂着韦沅几人,表情狰狞,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男人手中被沈恒捏住的木棍咔嚓一声捏碎了一段。
沈恒松口手,变成片状的木头洒落在地,眼中毫无情绪的看向那妇人的脖子,似乎想要像捏碎木头一样捏碎她的脖子。
妇人被沈恒眼中的冷意吓得后退两步。
“你,你要作甚么!杀人是要坐大牢的啊……”
妇人有些结巴,边说边不自觉的往后退,见沈恒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心里面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男人还有些怔怔的看着那只剩下一小段的木头,牙一咬,用那尖锐的部位就要向沈恒戳去。
说时迟那时快,沈恒抬脚狠狠的踢在男人的腹部,男人弓着腰倒飞回去,狠狠的撞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最好让他们以后都不敢再来!”
沈恒想起韦沅交代的话,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沉着脸就往那男人走去。
☆、第十五章 威慑
沈恒步伐很慢,眼神一寸一寸的挪过男人的身上。
似乎在找寻一个最佳的地方,如同庖丁解牛一般,将男人肢解开来。
“你敢动我!我是……”
男人有一只手撑起身子,色厉内荏的看着沈恒低吼道,话还没说完,沈恒身形一闪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似乎一步便跨越了这小半个院子。
妇人和少女站在一旁,微张着嘴,准备说些什么,比起沈恒的动作来,好似慢动作的电影。
“是这只手罢……”
沈恒低喃着,微微俯身,好似一个无意义的动作,继而就直起了腰板,看也不看那男人一眼,转身离去。
男人有些呆愣,还来不及想些什么,下一秒,整个人就已经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啊—”
少女发出惊恐的叫声,还没响彻开来,就突兀的咽了下去,好似被什么掐出脖子不让她发出声音一般。
少女见沈恒收回了那波澜不惊的目光,将肺腔中的气一丝一丝的缓缓吐出,生怕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妇人则是如被雷劈一般站在原地,双眼无神的看着男人的右手。
从掌心至上,顺着手腕经直直到肩肘处,一条细细的血线正扩散开来,其中渐渐弥漫起黑色的气息。
“大,大术士!”
男人顺着妇人的眼神看去,右手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因为早已没有了知觉。
男人有些失神,几秒后才浑身战栗,左手紧握成拳,有些颤抖的吐出几个字眼。
大术士,并不是一个确切的等级,而是对所有能动用术法的术士的称呼。
“啊——”
男人挣扎着站起,嘴长得大大的,发出类似野兽的咆哮,眼中有些充血,似乎要上前和沈恒至死方休。
“废你一只胳膊,给你留个教训。若你再敢来扰,我就把你们全都炼成我的傀儡。”
男人要踏步冲出的时候,沈恒刚好走到廊前,转过身,似提醒般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男人咬着牙,浑身抖得就像筛糠似得,眼睛里面已经布满了血丝,只是许久,那准备踏出的步伐都没有迈出落下。
“阿,阿爹……”
少女几步冲到男人身后,苍白着脸,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向来嘴皮子不饶人的妇女此时嘴唇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偶尔飘出急促的呜声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阿寻一直站在廊下,眉眼微微的皱了皱。
因为她看见,在东厢房的门后,一个小小的脑袋若隐若现,黑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紧紧的瘪着嘴,茫然无措的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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