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看到是她愣了愣,戚相思忙捧起桌上的书走出去:“西药房怎么走?”
“你今天去西药房?”傅容看了眼破洞的窗户,戚相思则是看着地上他从门上拿下来的两柄扫把,轻呵了声,不拆掉门她还真出不来,可真够客气的。
“我带你过去吧。”傅容跟上她,“迟到一会儿我帮你解释。”
戚相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傅容回头看院子内破掉的窗户,嘴角微抽:“之前老师说外教习来了个女子学医,没想到是你。”
“你在内教习的学习不是已经结束了么,考核的如何?”来了太医院这么久还是第一回遇到他。
“我现在跟着老师入宫会诊,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傅容指了指前面的屋巷,“从这里过去快一些。”
戚相思猫身进去,走了几步前面就是西药房了,傅容跟在她身后走进去,果不其然,里面已经开始上课。
西药房的陈太医看到戚相思进来,脸色一沉,随后看到她身后的傅容,那脸色又缓和了下来:“傅内使怎么会来这里。”
“老师,刚才途径小院,学生发现齐小姐被锁在了屋内,就帮了她一把。”傅容恭恭敬敬的向陈太医行礼,光是一声老师就叫的陈太医心里很舒坦,戚相思已经趁着这功夫赶紧到了后面空着的地方坐下,陈太医朝着她看了眼,只淡淡的嗯了声,“劳烦傅内使了。”
“那学生就不多打扰老师上课了。”傅容拱手离开,陈太医看向众人,随后才命人把药材给戚相思那边送过去,严肃着神情忽然说了六个字,“医者,德行为首。”
其中有几个把头垂的很低,有几个朝着戚相思那儿若有似无的瞥着视线,戚相思没管他们,只看着面前送上来的十二味草药,专心听陈太医讲分辨之法。
半个时辰后小憩,陈太医去屋内喝茶,坐在戚相思旁边,陈太医在的时候不敢吱声的姜应转头看她:“我还以为你哪来这么大胆子,陈太医这儿都敢迟到。”
“大清早就有老鼠在外头闹,赶明儿我得去抓一只猫来。”戚相思一眼眼看过去,“瘦的,一掌拍死,肥的刚好管饱肚子。”
最后视线落在前面,戚相思一字一句:“要是实在没胃口,我就放些鼠夹子,不仅可以夹老鼠,还能夹人。”
前面的人把笔一搁,转过头来看她,脸上满是不屑:“你说谁。”
戚相思低头挑着纸上的药:“谁贱说谁。”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那手肘直接撩在了戚相思的桌子上,马世存伸手抓着戚相思刚刚挑拣开来的药把它们都混做了一团,挑衅的看着她:“齐小姐,太医院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是早点收拾东西回家去,嫁你的人去。”
戚相思看混做一团的草药脸色一黯,马世存笑了,朝着旁边几个人交换着眼色:“你要是嫁不出去,你可以嫁给我啊,我不介意收了你。”
见戚相思不说话,几个人越发胆大,马世存嘿嘿的笑着:“我说你一个姑娘家何必上这儿来遭罪呢,偏要和我们争高低,给你个第一第二又能怎么样,你又进不了内教习,将来还不是要回去嫁人。”
戚相思平静的把他拨弄在地的草药捡起来轻轻放在纸上,抖了抖四边,马世存变本加厉,轻佻着眼神上下打量着她:“模样也不差,要不赶明儿让我爹去提亲,我看你啊。”
说罢几个人笑开了,姜应试图拉开他们,但那力道还不够被人挤的,马世存伸手还想去摸她的脸,就这时,戚相思忽然从椅子上弹起双手抱住他的头用力压在了草药堆上。
堆起来的草药直接被马世存压扑了开来,闷哼声响起,众人愣在了那儿。
戚相思的眼底闪过一抹凌厉,支着身子按着他的脸使劲在草药上捻了捻后松开手。
马世存弹坐了起来,疼的睁不开眼,那草药险些戳进他眼睛里去,他的脸还被磨蹭的刮出了伤,正揉着鼻子,一管殷红从鼻子内热腾腾淌下来,他伸手一摸,声音都跟着颤了:“血!”
戚相思轻轻拍了拍手:“下次再这样出言不逊,我让你尝尝针尖扎面是什么滋味。”
“你!”马世存抹了一把鼻子瞪着戚相思,撩起手就想要打她,戚相思直朝着屋内喊了声,“陈太医!”
陈太医端着茶从屋内出来,看到这些人围在后头,严肃着脸呵斥:“干什么!”
围起来的人赶忙坐了下来,这一坐站在那儿伸手作势要打人的马世存就成了焦点,还有那一脸惧怕,可怜巴巴朝后退的齐家小姐。
“你这是要打人不成!”陈太医又一声呵斥。
马世存顶着流淌的鼻血愤愤然告状:“老师,是她先打我的,你看,这都是她做的。”
“胡闹!”陈太医怒斥,“你堂堂男子还状告女子打你,我明明看到你要出手打人!”
“不是老师,是她按住我......”马世存满脸的冤枉,“大家都看到是她先动的手。”
陈太医看向众人,其中几个点点头,可大部分却是一声不吭,被弄乱的也是戚相思的桌子,孰是孰非昭然。
弱质女流怎么欺负一个男子,再者他还比戚相思年长了好几岁,人都高出了一个头还说别人欺负他。
“你出去。”陈太医沉着脸赶马世存离开,“你要不出去,以后都不用来西药房了!”
马世存神色一讪,不来西药房的话他还怎么学,几个月后考核不通过岂不是要被赶出太医院,那也太丢人了。
他只好收起书走了出去,转身时对上戚相思的目光,那眼神冷的,像是要冻人。
☆、第065章
之后的学习中再也没人敢招惹戚相思,大家都记得她把马世存按下去时那狠劲,转眼又一副无辜的样子,常言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果既是女子又是小人,那必须是要敬而远之。
否则赶出去的马世存就是个例子。
傍晚结束后戚相思回小院,在外面又遇到了傅容,他似乎是专门等她的,见她回来,还交给她了两本医书典籍:“在西药房里跟陈太医学辨药,看这个最适合。”
戚相思翻了翻,傅容在旁解释:“这是我之前看过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谢谢啦。”戚相思笑眯眯道谢。
“你怎么会来太医院。”傅容见她高兴,脸上也浮了一抹笑意,“这阵子时不时有人提起外教习来了个女子,说是官家小姐时候大家都还不太信。”
“太医院也没有不收女子的规矩。”戚相思反问他,“你们为什么不信。”
“太医院是没有这样的规矩,可是......”
“可是女子大抵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抛头露面。”戚相思笑着回答了他的话,“相夫教子才是她们的路,即便是太医院没有规矩,也极少会有女子前来外教习,更别说进内教习。”
傅容微怔,戚相思笑着转身进院子:“可现在外教习忽然多了一个女学生,偏偏她还不笨,学的比大部分人好,这会儿,多少人心里该不服呢。”
永州那三年让她见过很多形形□□的人,虽说没有京都城来的贵气,可人大抵不都一样么。
街内有个寡妇,丈夫意外身亡,留下了病弱的老娘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寡妇不愿意改嫁,东拼西凑又得了娘家一些帮助,在街外租了小店铺开了个豆腐店。
而那些闲话,从豆腐店开起来时起就没断过。
人不论富贵贫穷都有那样的劣根性,说人闲话,恶意揣测,觉得她抛头露面违背常理,觉得她应该改嫁而不是在这儿卖弄姿色勾搭人家邻里街坊来买豆腐。
说的过分了,还有谁家的媳妇谁家的婆婆过来当面说不是,就是豆腐摊往外挪一寸,她搬东西时手臂往上多撩一分都是罪过。
她有什么错呢,养家糊口,侍奉婆婆,养育两个孩子,未曾想过改嫁。
可那些人就觉得她错了,因为她不合乎常理,抛头露面就是错,女子么,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能整天在外让别人看去呢。
但凡是她稍微出色一些,生意好了些,能改善家境,别人还会以为她使了什么别的手段。
女人嘛,本该不如男。
后来,也许是受不住那些是非影响,寡妇的娘家人和她的婆婆一起替她找了个男人,鳏夫,早年死了妻子,带着两个孩子,是个老实人。
成亲后丈夫在铺子外负责卖豆腐,铺子里做豆腐的还是妇人,即便是肩负养家糊口重担的还是她,但再没有人说这有什么不对。
戚相思如今在太医院的处境也是相似。
她比马世存他们做的好,所以遭到刁难,假若有一天她能和傅容这样的太医平起平坐,说不定还会被指离经叛道。
可她才不会去在意这些。
傅容对她那眼神很熟悉,在前去惠州的路上她也曾那样熠熠光辉的看过远方,好像没什么把她打倒。
“他们不服你,是他们眼界狭隘。”
戚相思转过头看他,呆子还能有这样的想法。
“老师说有教无类,学医更不论男女,在内宫中医女要比太医更加方便。”傅容笑的温和,“古有一位医女,自小天赋过人,救人无数,因其医技高超被征召入宫,专为太后治病,深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