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还不起身,严从煜沉声开口:“你做什么。”
戚相思捏着帕子在他嘴角轻轻擦了下,状若无意:“没看仔细,这回擦干净了。”
说完后才准备起身。
转过身之际没见看他的手抬了抬,戚相思去外面把烧好的水壶拎进来,给他煮了一壶茶,又让月龄端一个暖盆出去,屋子内太热并不利于伤口恢复。
等她填了些肚子忙完回来,严从煜已经睡了,靠在那儿微侧着头,像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回来,连躺下都没来得及就睡着了。
戚相思轻轻把他扶躺下,在他手臂下垫了个药枕,走到桌旁打开盒子剪了一段熏香投在炉子中,做完了这些她回到床边坐下,吹熄了灯只留下一盏,拉下半边床帏给他遮光。
......
夜半时,严从煜醒了。
半边床帏遮着的屋子,灯光很暗,他转头看床边,她果然趴在那儿睡着了,就如那时在越河一样,几天来夜里都没有离开他半步。
她看起来睡的不错,呼吸平稳,除了在他怀里那天,余下的时候她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想起她在天黑后那慌张的样子,严从煜又有些想笑。
不自觉的,他抬起手,朝着她的脸颊靠去,垂下的几缕头发遮住了她的脸颊,严从煜轻轻一拨。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第090章
戚相思惊醒了,她睡的并不沉,睁开眼时严从煜并没发现她醒了,手还没收回去,就在她脸颊下,像是捧着。
戚相思赶忙闭上眼睛。
可一闭眼,世界里剩下的感觉全来自于触觉。
她曾听过那样一句话,人的眼睛有时候是累赘,因为看到的东西不真,太杂,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可当人闭上眼,看不见了,反而似有了心眼,睁着眼看不清的,闭上眼却清楚了。
手抚过她脸颊,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的不可思议。
怕吵醒她,又是小心翼翼的触碰,帮她把垂下的发丝都捡到了耳后,手掌带起的风很缓,屋内的檀香夹杂着药味,此时此刻戚相思分的特别清楚。
她在心中微叹了声,想到下午陆勤说过的那些话,他瞒下为了救他才摔下悬崖的事实,还瞒下了手臂中箭的原因,连温太医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手臂还有伤。
他的心意她如何能不知,而她叹息的,是发现他心意后自己的反应。
此时此刻戚相思的脑袋无比清醒,摆在她眼前的原来只有一条路,可不知何时开始,那儿逐渐多了一条路,比原来的更加宽阔。
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的呢。
戚相思从来不是扭捏的人,只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忽然,她的耳畔传来了轻轻的念语声,像是在念叨生涩难懂的两个字眼,又似是要把它们记住,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清楚楚灌入耳中。
“相思。”
她有许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叫她,自从阿莺过世,自从在南县遇见表哥,闭着眼的朦朦胧胧中,她想起山洞内他曾问过她的话,他问她叫什么。
戚相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眼眶微润,躲不过了。
......
第二天清早戚相思见到了沈贵妃,也当初赏赐她时的一样,妆容精致,宫装华丽。
来之前沈贵妃就知道她在屋里守了一夜,和善的看着戚相思:“辛苦你了。”
戚相思微低着头:“贵妃娘娘言重,这是小女的职责所在。”
“本宫听温太医说你是他的学生,想来你在太医院学的也不错。”沈贵妃坐下来,内屋的门还开着,这些话能一字不漏的传到里面。
“要不了多久,咱们这宫里会多出个女太医,称你是医女,怕是轻了。”
“娘娘谬赞,太医院中的诸位医术都很高明,小女还未有所成,担不起如此称呼。”
沈贵妃打量着她,要说起来和上半年见时还有些不同,十四五岁的姑娘有这心性十分难得。
不过纵观整个京都城上下,谁家舍得把女儿送去太医院,有天赋又如何,那傅家,那陆家,哪家不是医家,怎么没瞧见送呢。
再看看她被接回来的时间,她在齐家并不受重视。
沈贵妃也是从姑娘走过来的,在宫中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庶出还能过的好的,没让主母捏揉搓扁,怎么会没点心思。
这齐家五姑娘,听着打听来的消息,经历的也不少。
沈贵妃若有似无朝着内屋那儿瞥了眼,端起杯子缓缓抿了一口茶:“齐姑娘今年有十四了吧,过了年就十五,京都城中这般年纪的姑娘,家中都在其准备终身大事。”
戚相思微抬了抬头,不太明白沈贵妃问她这些的意思:“回娘娘的话,小女如今是有十四。”
沈贵妃把杯子一搁:“那也是时候考虑婚嫁之事了。”
保不齐沈贵妃下一句是什么,有些事儿不知道缘由戚相思还是得先说明白:“如今小女还在太医院中,婚嫁之事并不急。”
“内教习少说也得两年,如此一来,年纪可就大了。”沈贵妃叹了声,状似不解的看一旁的苏嬷嬷,“这太医院中可有学生不得成婚的规矩?”
“这样的规矩是没有,但过去进太医院的都是男子,成不成婚并没有什么影响。”就是生孩子也是妻子的事,男子成婚后照样可以考取功名,自然没有这样的规矩。
“没有规矩就好。”沈贵妃和气的看着戚相思,“别因为这些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耽搁了,你照顾了一夜,先下去休息吧。”
戚相思怀着一肚子的怪异疑惑下去了,沈贵妃这才起身,走入内屋,看着靠在那儿的儿子,母子俩对视了一阵,沈贵妃脸上带着笑:“今儿气色倒是好了不少,看来这温太医有些本事。”
“昨日父皇来了?”
“是啊,原本是要过来看看你的。”沈贵妃自己给拦了下来,没让皇上到后殿来探望。
余下便是一阵的安静,沈贵妃不提自己要求戚相思过来照顾的事,严从煜也不问,而他不问,沈贵妃更是不打算说,末了,前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的时辰快到了,沈贵妃嘱咐他好好休息,起身离开了后殿。
苏嬷嬷陪着沈贵妃出去,细心的她还是发现了这几日来殿下的变化:“娘娘,殿下今日没提出宫回府的事。”
沈贵妃笑了,望着雪停的景色:“今年的雪下的比去年大啊,回去之后派个人去沈家,让嫂嫂入宫一趟。”
......
戚相思在希宜宫照顾了誉王五天,已是十二月二十,宫内外到处弥漫着新年的气氛。
严从煜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三天前就没再有发热的现象,温太医对症下药,加上悉心照料,恢复起来也十分快。
趁着宫中将过年的时候,沈贵妃终于松口,答应让儿子回府养病。
戚相思也得以回太医院。
回太医院的这天,戚相思还见到了齐敏诗。
戚相思是在回太医院的路上被秋离拦下的,这丫头似乎在这儿等了她一个多时辰,冻的嘴唇都发紫了,见到她之后就说明了来意,齐敏诗知道她这几日出入宫中,想叫她去她的宫中坐坐。
齐敏诗和当初一起入宫的两个美人一起住在芙蓉园内,虽说距离稍远了些却也自在,快两年的时间里齐敏诗也承了几回宠,从当初的贵人晋封做了小仪。
进屋看到齐敏诗时,戚相思险些没有认出来。
回神时耳畔是齐敏诗的笑声:“怎么,五妹不认得我了?”
少女时的模样是如此,如今算是嫁为人妇,这一身华丽丽的宫装加上繁重的首饰,就连脸上的神情都与过去不同,戚相思也跟着笑了:“怎么会。”
“行礼就免了,我知道你很快要回太医院,就留你一会儿,过来坐。”齐敏诗笑眯眯的叫她来自己旁边坐,让秋离去倒茶,待戚相思坐下后就拉住了她的手,随后便是心疼,“你怎么能答应去太医院呢,看你苦的。”
“也不觉得苦,主要是喜欢。”戚相思脑海中不自觉就有这样两个人对撞,一个是过去清丽可人的二姐姐,一个是如今妆浓华丽的齐小仪。
“你啊,和我们都不一样。”齐敏诗扬手,侍奉的宫女送了些糕点上来,秋离端着茶放在戚相思面前,戚相思看了眼,齐敏诗面前的只是杯温水。
戚相思拿着杯子在手中转了转:“宫中的生活是不是有些无聊?”
“怎么会,一早要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我们身份不高,进不得屋内,都得站在外头听训,等皇后娘娘她们去太后那儿我们得跟着,一样进不得屋内,比别人好一些的是芙蓉园这儿就我们三个,没有主事的妃子,也就省了向她问安。”
一天下来,晨昏定省,皇宫这么大,坐着软轿前往各处都得不少时间,等到真正闲下来就是傍晚了,每天如此,周而复始。
齐敏诗的口气听起来并不难受,戚相思也不知该给予何种情绪,齐敏诗也不需要她给予答复,笑着催她尝尝糕点:“别的不说,御膳房里的东西的确好。”
戚相思拿起一块尝了口,齐敏诗托腮望着窗外的雪景,眼底一闪而过少女憧憬,转眸看戚相思:“说起来你刚进内教习没多久,怎么能出入宫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