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一袭胜雪白衣、身量修长如竹的男子负手而立,静望着前方几丈外清澈的潭,那侧影竟似云似雾、似渺欲仙,众人直觉身临其境、豁然开朗,可若想再靠近却感觉相距甚远。
这幅画只用了黑墨泼洒而成,却似染尽了千般颜色、万般风情,那男子亦似近似远,似醉似醒,乍一看仿若在欣赏风景,眼睛却悠远而深沉,似乎看尽了人生百态、世事沧桑。可画作的精妙处却不在于此,而在于此画中人没有面部特写,除了一个模糊浅淡的侧脸,便只余那双眼睛表达情愫,可仅仅是一双眼睛,便仿若在诉说千般语言,众人难以自拔地迷陷其中,久久沉静。
灵珑将画作呈给孟之郎后,便自觉没她什么事儿,自去忙活着吃点心。
宴席上没有点心,却放在了餐后供宾客解闷闲谈时食用。
宴会已接近尾声,男女宾客便不再分桌而席。
畅春园中央摆放了几个巨大的石桌,各色糕点小食、鲜果美酒应有尽有,而侧旁则分撒地放了许多榻子并一方小几,宾客尽可以拣着爱吃的东西拿到榻子上食用,亦可三五成群的拿到凉亭里。
灵珑和墨连缨挑拣了几样小食,拖了两方榻子凑着脑袋吃,可吃着吃着便觉气氛不对,她将手里的酥肉饼放下,用丝绢手帕擦拭着唇间,抬眼一看,瞬间傻眼,公子小姐们竟直愣愣地看着她。
灵珑静默两秒,仔细想了想方才的仪态,坐容还算端庄,吃相也还勉强,于是便坦然地笑了笑,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扯了扯正忙着大快朵颐的墨连缨。
墨连缨抬眼看了看灵珑,傻乎乎道,“灵珑姐姐,这肉饼可好吃了,你再吃一块吧。”
灵珑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人群,复低下头捏着自个儿的衣角,哎,她又忘乎所以。师父说的对,她果然不长记性。
墨连缨顺着灵珑的手指看去,她倒不在意人群,却是直直地奔向灵珑作的那幅画。
孟之郎眼疾手快,将那画作迅速收起,伸出手臂阻拦墨连缨道,“缨儿,这可是你灵珑姐姐送于表哥的贺礼,表哥拜托你,离这画远一些。”
墨连缨跺跺脚,委屈道,“表哥你真讨厌,缨儿不过觉着这画和我昨儿做好的绣画有些像,打算离近一点观看罢了,看你那小家子气,倒像是缨儿夺人所好似的。”
夺人所好?
没错,许多人见了这画皆起了夺人所好的心思。可画作的左侧却清清楚楚的写着,“赠予孟之郎十七岁生辰,苍玄三十三年秋”。
灵珑没有印鉴,亦没有小字,便在角落里花了一个烘漆色的草体“灵珑”,她当时只认为同辈之间,随意些无碍,旁人却觉得更显洒脱风情。
灵珑一听墨连缨的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缨儿,你确定你的绣画与我这画作极相似吗?”
墨连缨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065.惊艳四座的画作
灵珑欲哭无泪,她的画作有那么丑吗?若真的拿不出手,岂不是要贻笑大方嘛。
灵珑默默回想着那幅画,虽没有五官,可到底情绪够了,虽没有墨彩,可到底意境够了,如此想着,便又深深地呼了口气。
平日里灵珑跟着介修作画,一幅画作总要用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一遍构图,一遍泼墨,一遍上色,一遍勾勒,一遍修缮,弄到最后她总是不耐烦,恨不能丢了那画笔摔个稀巴烂。
可介修总是颇有耐心,唇角带着笑意一笔一笔的完成。
灵珑撒了泼,耍了赖,见介修不理她,便又蹭着脚跟捡起画笔,学着介修的样子画着,后来便越画越快,可到底没有一日便完成的画作,这才心里没底儿,仔细着别出什么纰漏。
灵珑想到往事便有些走神儿,她很久没见师父了,可师父又仿佛日日都在身旁似的,她的棋,她的画,她所有的一切,皆是师父给的。
梅菲儿款步涟漪地来到灵珑面前,侧着头问,“灵珑缘何没有画五官?”
众人听了梅菲儿的问话,皆将视线转向灵珑。这画中之人虽无五官,可到底不觉缺失,反觉恰到好处。与众皆是对画作稍懂之人,对这个问题自然也有疑问,便巴巴地等着灵珑回答。
灵珑怔,讷讷道,“灵珑尚不知化成何般模样?”
梅菲儿追问道,“为何?”
灵珑想了想道,“不知。”
灵珑确实不知道。她作画时只是联想到了孟之郎在庆亲王府时远眺的画面,可她又隐约觉得,这画作又不单单是画给孟之郎的,师父也曾这样,墨连玦等她的那个清晨也是这般,于是便只画了那双深邃神秘的眼眸,至于五官倒不太在意。
梅菲儿点点头,朝着灵珑嫣然一笑道,“那么,菲儿是否可以邀请灵珑改日一起郊游作画?”
这是灵珑第一次看见梅菲儿笑,近似樱花漫天般的绚烂,她眨眨眼,狡黠道,“那么,珑儿是否可以为菲儿姐姐画一幅像?”
梅菲儿点点头,恢复了孤然的模样,拢了衣袖翩然远去。
墨连画来到灵珑身前,先是上下打量,接着忍不住摇头叹息,“灵珑啊灵珑,本公主只当你棋艺出众,却不曾想到你还会作画。你如此出风头,可曾想过本公主的感受。”
灵珑这画可谓惊艳四座,若不是她年纪小,怕是连酷爱墨宝的二皇子墨连渊也会跑过来讨教。只可惜她忙着吃点心,显然没注意到这些个事情。
灵珑扯了扯墨连画的衣袖,撒娇道,“不过一副画作而已,何至于此,改天我得空了,且好好于你作上一幅可好?”
墨连画浅笑道,“罢了,这便原谅你了。只不过,我的画作定要比孟之郎的出彩,否则,我可不轻饶你!”
灵珑连连称是,犹豫着是否该离开了。闹腾了一整天,她觉得有些疲乏了。
墨连画见灵珑频频朝着园门口的方向张望,忍不住问道,“可是想回府了?”
灵珑携了墨连画的手点头道,“嗯,有些乏了。我第一次参加宴会,竟不知如此累人。”
墨连画掩唇而笑,拍了拍灵珑的手臂道,“习惯便好。我每个月便有半个月的时日在参加宴会,而今倒有些无所谓了。”
灵珑咋舌,恨不能朝着墨连画竖起大拇指,随即转身朝着冰儿吩咐道,“冰儿姐姐,你去跟阿琛说一声,咱们不刻便要离开,让他备好马车在前门等着。”
冰儿屈膝应道,自去了侧院里招待下人的地方找寻阿琛。
灵珑携了墨连画来到孟之郎身前,屈膝行礼道,“孟公子,灵珑有些疲累,这会子便准备告辞回府了”。
孟之郎点点头,将折扇放在手心慢慢地击打,良久才道,“也好!你必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早些回府倒也罢了!只今日孟某必得感谢你,不但肯赏脸,还送了如此珍贵的画作,孟某必得好好珍藏,改日想通了答案,便告知你。”
灵珑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却想不通孟之郎所谓的答案为何。
冰儿返身回来,凑近灵珑的耳旁细语道,“小姐,紫凝小姐提前回府了”。
冰儿说得模糊,灵珑却十分明白,冰儿是在告诉她,回府的马车不见了。
怪道宴席之后便寻不到灵紫凝,却原来她早就离开了。
灵珑叹口气,为灵紫凝的自尊,也为她的决绝。
相府,总归是要回去的,且时辰越来越晚,小姐们走得也差不多了。
灵珑无奈,只得将正与二皇子聊天的墨连画扯到一旁,羞赧道,“连画,通常宴会,可曾为宾客准备马车?”
墨连画摇摇头,看灵珑为难的表情忍不住道,“相府的马车呢?灵紫凝呢?”
灵珑垮了肩膀,朝墨连画重重地点了点头。
墨连画啐了一口,“这小蹄子”,转身朝着孟之郎走去。
没一会儿,便有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来到灵珑身前,躬身行礼道,“灵珑小姐,少爷命奴才为您备好了马车,你且随奴才来吧。”
灵珑点头说了声“有劳”,朝着孟之郎点点头,携了冰儿跟着管家离开。
虽能回府,可乘坐主家的马车回府,若被旁人知晓了,必定惹不少非议。可眼前的情况实属无奈,灵珑也不及多想,只得跟着管家来到了侧门上。
侧门上确实停了一辆马车,却未曾见到长亭侯府的标记。
灵珑有些惊讶,走近几步才发现,马车上罩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毡布,不仅遮住了车上的标记,竟是连窗户也挡得严严实实的。
灵珑心内暗喜,十分感激孟之郎的良苦用心,她携了冰儿方要上车,却从近旁的小巷里奔出来一匹高头大马。
灵珑一时心惊,有些惊慌地看向来人,待看清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时,顿时送了一口气,高声喊道,“墨连玦”。
墨连玦点点头,翻身从马上下来,先是将灵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接着问道,“乏了?”
灵珑点点头,“嗯!你去哪儿了?”
墨连玦道,“回府”。
灵珑本想问一句“那为何又回来了”,可想到某个可能,却忍不住先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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