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丞被吵得轻皱眉头,站在一旁的档头见状,立马抽刀抵在了采月的身后,吼道:“给老子安分点!”
刀尖的冷气十足,采月哆嗦着,这下不敢再往后退分毫了,档头便又取下她嘴里的东西。
这是……让她说话的意思?
采月拿捏不准这到底又是有何用意,只好试探着,颤颤巍巍地开口道:“萧……萧厂公,是您来了么?”
“怎么,还有话对咱家说?”萧丞没有抬头,正拨弄着灯芯,火光忽明忽暗,映在他的脸上,尽显鬼魅。
采月不敢露怯,劝诫自己不要慌乱,仍壮着胆子,把唯一的救命稻草搬了出来,说道:“您把奴婢带到这里来是做什么,淑妃娘娘找不到奴婢该着急了。”
这番拿腔拿调的言论引得萧丞不怒反笑,捻掿着灯芯的手指稍一用力,指尖的烛火瞬时便熄灭了。
幽暗又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惋惜地叹了叹气,拿出绢帕将指腹的蜡油擦拭干净,而后负手走下了宝座,踱步走到了采月的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语气随意得像是真的在同她聊天。
“淑妃有什么可着急的,咱家又不是不把你还给她。”
采月被蒙着眼,看不见萧丞唇畔牵起的轻蔑的笑,竟然还异想天开地以为他真的会大发慈悲放了自己。只是她感激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的下一句话给打入了地狱。
“要是动作快些,兴许还能在尸体凉透前送回去。”
“……”采月的脸色早已在听见“尸体”二字时变得惨白,使劲扣着地面的指甲都快要裂开了。
即使心乱如麻,她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还有什么对策。
萧丞要杀她?不,不,不会的。
如今皇后失势,家族在朝廷上的势力也跟着一并被削弱,太后马上就要扶持新的人上位了。而她是淑妃的心腹,深得淑妃的心,萧丞就算只手遮天也不敢动她一根手指的,把她抓到这里来应该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她罢了。
毕竟萧丞的眼里只有权与益,就算再重视锦一那丫头,也断不会为了她而同淑妃闹翻吧。
于是怀揣着仅有的希望,采月打算放手一搏,赌一把,继续求饶道:“萧厂公,薛公公会进那间屋子真的与奴婢没有任何干系。您自己也亲眼瞧见了,小皇子确实在那里面,奴婢同她说了实话也有错么?”
但是她迟迟没有等到萧丞的回应,四下突然安静得可怕,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仿佛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可门又未打开过,怎么会只剩她一个人呢,难道他们还会凭空消失不成么。
无尽的黑暗加剧了采月对未知的恐惧,因为她根本无法预料到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她稍等了片刻,见还是没有人回答,只好又叫了一声:“萧厂公?”
屋里依然一片死寂,采月却听见了刀剑出鞘的声音,迅猛得好似能割破人的耳朵。她还没能有所反应,便感觉自己的衣裳被锋刃划破。
孤灯映壁,房深屋冷,她顷刻间遍体生寒,如置冰窖。
虽然采月入宫多年来也不过是名不起眼的宫女,但她也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就算对方是阉人也觉得羞恨,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烧得精光,脖子上青筋毕现。
“你……你……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她冲他吼道,“萧丞,你别太欺人太甚!我是淑妃的人,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不怕娘娘怪罪下来么!”
昏黄的烛光下是少女毫无遮掩的曼妙**,好似白璧无瑕,萧丞的眼底却没有任何情.欲,浅淡如水,仿佛摆在面前的只不过是一具尸体。
他手里的尖刀指地,刀身通体泛着一层幽光,映得他的眼尾也染了几分冷意:“咱家打狗从来不看主人。”
这句话像是最后的通牒,采月的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下一刻便觉得腰间传来一阵痛楚,似乎是有人用刀在她的肋骨上来回弹拨。
起先还能忍,可后面越来越疼,那刀尖就像微微刺进了她的皮肤里,然后顺着肋骨割开一道道的口子。
采月被没完没了的疼痛折磨得生不如死,想要咬舌自尽,一了百了,奈何被人控住了下颌,动不了分毫,只能口齿不清地叫骂着,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杀了我又有什么用,你该不会以为想让薛锦一死的人是我吧!”
随着她的的话音刚落,那人的动作竟奇迹般得停了下来。
不管是出自何种原因,采月只知道自己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可是还未喘上一口气,整个人又突然被向上拉了起来。
档头把铁链紧了紧,接着冲门外叫了声,不多时便有一名番子提着一桶刚烧沸的热水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档头的眼色,然后绕到了采月的后面,弓腰舀起一瓢,猛地泼向了她的后背。
一时间只剩下皮开肉绽的声音和嘶声厉叫。
档头怕又把萧丞给吵着了,赶紧把她的嘴巴重新堵上。
可这只是个开始。
把木瓢扔回桶里后,番子随即又掏出了一把钉满铁钉的铁刷子,像是梳发般,在采月的背上来回梳刮着。被沸水烫过的皮肉俱已翻开,血肉模糊间还隐隐看得见森森白骨。
这种画面邵生还是有些吃不消,给萧丞递绢帕的时候半侧着头,完全无法直视。
反观萧丞,一脸淡然,甚至还含着浅笑,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背在身后的手腕指间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血色佩珠,他一颗一颗地拨捻着,像是在诵经超度亡魂。
正文 第47章 泪染妆
番子的动作又快又用力,不多时就已将采月的后背刷得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肉了。多余的血肉黏在背上有些碍事,番子便又泼了一瓢沸水,把烂肉冲洗掉,然后继续梳刷。
站在一旁的邵生很想要假装自己六根清净,却都以失败告终。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同采月一起受罚,因为铁刷一遍遍刮着肉和骨头的声音听得他神经都快衰竭了,更别提满屋子那恶心的腐臭味儿了。
邵生强忍住时不时涌上喉咙的呕吐*,却又听见自家督主不轻不重地说了句“邵生,你也去试试”,那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和他谈论今天的天气。
可是这又不是什么好玩或是有意义的事,为什么要让他也去试试啊!
听不见听不见他什么也听不见……
于是邵生难得胆大妄为一次,保持着面壁的姿势没有动,又不得不再次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经手过的事,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有哪一件做得不太称他的心意。
好在萧丞似乎也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强迫他去做。邵生悄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这场酷刑何时才是个头,忍不住说道:“督主,待会儿万岁爷那儿……”
忽然外面的风势渐大,吹得窗柩啪啦作响,仿佛就快被这强风连根拔起了,摧枯拉朽的门也被吹得一开一合,吱呀声和着呼啸的风声,吵得人不得安宁。
邵生的话被这不识相的乱风打断,等这一波劲头过去后才又重新开口,却见萧丞捏着佛珠的手忽得一顿。
他的眉眼一敛,而后抬眸朝门口望去,像是有谁即将到来。
不过邵生却不记得还有谁会来,被自家督主这番行径弄得摸不着头脑,也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却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还有人要来么?”
萧丞没回答,只是轻抬下颚,示意他看门口。
透过纸窗能大约看见外面有一道模糊朦胧的身影。那人正朝他们走来,于是原本还空无一人的门外没一会儿便多出一人来。
来者身着一身月白色滚银边宽袖长裙,十七八岁的模样,鬓间的飞凤金步摇因为她的疾步而叮当作响,只是养尊处优的模样与这儿处处不相符
她只身一人前来,却是气势汹汹,双脚还未完全跨过门槛,便已经开始指着萧丞的鼻子一顿骂,声音因为太过生气而变得有些尖锐难听:“萧丞,你好大的胆子,这是打算骑到本宫的头上来了么!”
萧丞对于她的盛怒视而不见,神情怡然,甚至还有心情对她掖袖行礼,道:“臣不知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你少在这儿同我虚与委蛇!”淑妃不吃他这一套,本还想说些什么,余光却正好瞥见了角落里已经奄奄一息的采月,于是也顾不上其他的,立刻走了过去。
屋内阴暗潮湿,地上有一大片的水渍,鼻息间满是血水的腥臭味,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血了。
从淑妃的角度望过去,就算她看不太清楚,也能够想象得出到底是何种惨状。
这哪里还是人的背,分明只剩下了一堆血肉混成的浆。
若不是还有铁链吊着她的双手,采月早就成了一滩烂泥,摔在地上了。她的头无力地低垂着,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除了那还在汨汨流着的血液,实在是找不出别的迹象还能证明她是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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