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陶少安年纪最小,一进门就扑了过去,抓着陶静轩的手喊道,眼泪一时就流了下来。葛氏也想流泪,可孩子们都在,她做母亲的,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
最为平静的当属陶梦阮,她一直不信水土不服的说法。是,水土不服确实会死人的,可陶静轩这些年走过的地方多了,杭州也不是没有来过,更何况去了岭南都没有事,怎么可能到了杭州就严重得要病死了?进到这屋子里面,就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阿姐——”陶少安看向陶梦阮,眼里都是希冀的目光。
陶梦阮将屋里的人扫视了一遍。屋里人不多,陶静轩没有妾室没有通房,从前就只有一个乳母管着院子里的事,到葛氏进门之后,里外也都是葛氏管着,那乳母年纪大了也就回家养老去了。但如今陶静轩病了,到底是女子细心些,屋子里也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伺候着,大约是端茶倒水的活计。
陶梦阮安抚的看了弟弟一眼,向陶刚道:“陶叔,我们好久没有见父亲了,想和父亲单独待一会儿。”
陶刚理解的点点头,向屋里的两名小厮一名丫头招招手。两名小厮老实的退了出去,那小丫头微微低着头,脚步却有些磨蹭,似乎感觉到陶梦阮看她,脚步都有些僵硬。
陶刚也是人精了,看了葛氏一眼,见她点了头,便也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一家人,葛氏看向陶梦阮,道:“阮儿,你爹他……”
“娘,刚刚那个小丫头是……”
“你说翠烟?她是你父亲奶娘的孙女,孙奶娘去年病逝,替她求了个恩典。到底是奶大你父亲的人,你父亲也要给几分体面,放到院子里做个小丫头,过两年寻个人家嫁了也就是了。”葛氏不知陶梦阮怎么提起那个小丫头,还是解释了一回,“之前瞧着,倒是个安分的丫头。”
“安分……”陶梦阮撇撇嘴,“娘这回可看走眼了,爹的病大半就因她得的!”
“这……”
“她身上用的香,是激发父亲身上毒性的引子,娘觉得她是不知情被人设计的?”陶梦阮脸色冷沉。
葛氏脸色一变,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那你父亲……”
“娘放心,我们到得及时,还来得及。”陶梦阮握了握葛氏的手,上前给陶静轩诊治。唐家在药和毒上面的造诣比较高,所以能用药解决的,陶梦阮不会用不太纯熟的银针之法,只是陶静轩身上的毒比较棘手,陶梦阮怕毒性漫延,不仅难以解毒,更难以调养,暂时用银针阻止毒性漫延。
吐出了一口气,陶梦阮给陶静轩拉好了被子,看向葛氏道:“娘,这两天劳烦你亲自照顾爹爹,别让那翠烟起疑,也尽量别让她靠近爹爹。”
葛氏自然点头,她自然明白,若是翠烟真的有问题,那么后面必定还有人,若是让她察觉,只怕后面的人直接斩断这一条线,虽然保住了陶静轩的命,可有一条毒蛇随时在后面准备咬人实在太危险了。
“阿姐,爹没事了吗?”陶少安还不能理解那么多,只担心陶静轩的身体。
“爹会没事的,只是阿姐需要给爹爹配制解药。少安,这两天你跟阿姐一起去医馆,就说替爹爹求医,明白吗?”陶梦阮向陶少安道。
陶少安连忙点头,道:“好!”
次日一早,陶梦阮果然带着陶少安一家家医馆的跑,都是问陶静轩的病,完了也会买一些药材,除了一些吊命的药,也有一些寻常的清热解毒的药材,花了两天的时间,将杭州城内大小的医馆都跑了一遍,买了一堆药材回来。
陶少安得了姐姐的安抚,已经放心了些,看着一屋子的药材,有些不解道:“阿姐,你买那么多药材做什么?”
“找一样药材。”陶梦阮没有抬头,将买回来的药材一样一样的检查过去。陶静轩病倒了,陶刚等人一时慌了神,城里但凡有名气些的大夫都请来看过了,喝的药也杂七杂八,早就说不出是哪家的药。陶梦阮替陶静轩检查,发现以那下药的分量加上翠烟的药引,陶静轩恐怕都等不到他们来,陶静轩能活下来,多亏那些乱七八糟喝下去的药中有那么一种克制了药性。可与此同时,那药材也形成了另一种毒性,如果不能解毒,陶静轩也得耗竭而死,所以陶梦阮现在要做的就是大海捞针,将那一种药材找出来。
陶少安看着陶梦阮在堆满药材的屋子里坐了一整天,脸色都让那满屋子的药材熏得蜡黄蜡黄的,想要帮忙,可在这上面他是半点都不懂,只得给姐姐打扇添水,想让姐姐好过些。到了傍晚,小满点了灯火,陶梦阮从一包药中捏出一截短短的药草,大松一口气道:“找到了!”
“阿姐,这是什么?”陶少安盯着那一小节药材,看不出跟其他的药材有什么区别。
陶梦阮笑笑,道:“找到了它,就可以给爹配置解药了。好了,先去用膳,然后好好睡一觉,顺利的话,明天就能配出解药了!”
陶少安恨不得立刻让父亲好起来,可想到姐姐这一日的辛苦,连忙点头,道:“好,我们先去用膳,娘亲让厨房给阿姐炖了鸡汤补身子呢!”
找到了根源,要配药就容易得多了,但已经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刻,何况,她还需要这一晚上的时间,试试看能不能抓住些蛛丝马迹。这样一想,陶梦阮晚膳之后,特意跑了一趟陶静轩的屋子。
陶静轩本来是时睡时醒的,病情虽严重了,但偶尔也能清醒说一两句话。陶梦阮给他压制了毒性之后,清醒的时间多了些,但也多半在昏睡。陶梦阮过去时,陶静轩在睡着,陶梦阮也没有在意,站在旁边自语一般说了几句话,大致意思就是解药已经找到了,很快就能治好他什么的,然后,潇洒地回房休息去了。
陶梦阮叫陶少安通知陶刚加强戒备,当晚,果然有人闯进来暗杀,可惜陶梦阮早有准备,虽然只抓到一个活口,却也没跑掉一个人。
陶刚最初还道陶梦阮离家久了,对陶静轩都不亲了,这才敬服起来,只没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自家单纯娇憨的姑娘,竟然如此沉稳缜密起来,心里既是欣慰,又有些心酸,姑娘素来纯善,只怕是环境所迫,才一点点沉稳缜密起来。
☆、第八十八章 探路
陶梦阮没有注意到陶刚的目光,让人打扫屋子,自己转道去葛氏那里睡。还没住上几天,屋子里先沾了血,陶梦阮觉得那屋子风水恐怕不太好,准备明日跟葛氏申请,换一个屋子住。
次日一早,陶梦阮先去看陶静轩的病情。只见葛氏正让人将翠烟带出去。本来翠烟有问题,哪怕看着她祖母的面子,也要打发出去的,留下她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当信号灯用的。如今该抓的人抓了,解药也差不多有头绪了,还要留着这么个背主的丫头添堵吗?葛氏也是利落人,一大早就让人将翠烟带出去,看在陶静轩奶娘的面子上,发卖了也就是了。
翠烟自然不甘心被发卖出去,她祖母是主家的奶娘,虽说同是下人,总有奶大了主子的情分在,陶家对他们家也照拂几分。若是被打发了出去,谁会看这两分脸面?何况被发卖的下人,除非主家除了事的,就是自己犯了事的,能有什么好去处,她嘤嘤哭求了一番,见葛氏不为所动,反而强硬了些,道:“夫人,奴婢的祖母是老爷的奶娘,老爷病着,夫人将奴婢发卖了,日后要如何对老爷交代!”
“一个卖身陶家的丫头,娘亲还处置不得了?”陶梦阮哼了一声,“你害爹爹病成这个样子,还敢求爹爹的脸面对娘这么说话,你倒是哪里来的那么大脸!”
“姑娘怎能冤枉奴婢!奴婢在老爷身边本本分分的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病成这样奴婢也难过,姑娘怎能将老爷的并怪罪到奴婢头上!”翠烟似乎惊讶的模样,眼中却有些心虚,之前有个婆子给了她一些香丸,说是带在身上能吸引男子的注意。她不想做一个丫头了,让人呼来喝去,一个不如意还要打发出去,正好夫人不在,不是天大的好机会吗?只是不知为何,还没等老爷对她上心,人就病倒了。
翠烟也想过会不会是香丸的缘故,可不说别人,她自己带着香丸也没有事,尤其是每日在屋里伺候的两个小厮也没有事,就放心了些。那婆子说过香丸要佩戴半个月才有效,翠烟虽有些担心,但也舍不得就这么放弃,依旧带在身上,这才叫陶梦阮一来就发现了问题。
“冤枉?”陶梦阮一把扯下翠烟腰间挂着的香丸,掷在翠烟面前,道:“这香丸你是何处来的?你莫要告诉我你不知这是激发父亲身上毒性的药引,否则,你为何要每日带着它在屋子里待着!”
“奴、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是胡婆子给我的,她说,将香丸带在身上半月,就能叫男子倾心,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是毒药啊!”翠烟自小在陶府长大,虽然陶家没有姨娘通房,内院里算是清静的,但下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还是有的,她自然知道夫人得知了她的心思不会给她什么好下场,但总比蓄意谋害朝廷命官来得轻巧些。陶家对下人一向宽厚,她意图勾引主子顶多发卖出去,可谋害主子,再宽厚的人家也是要打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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