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萦噤了声,一双柳眉紧紧地蹙着,容妆观察了半晌,看得出来,阿萦不是不担忧封铭,可那又为何这般态度?真的仅仅是因为身份悬殊而不敢高攀?
抑或,阿萦心底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见阿萦如此,容妆也实在不忍心,便让她回去歇着了,阁里只留下姚姑姑在。
容妆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日光隐在浓重的云层里,又是个沉郁的阴天。
姚姑姑端上了茶,给容妆递了一杯,容妆走到了临墙桌案里,让姚姑姑搬了椅子坐在对面,端起茶壶注满了茶水,递给姚姑姑一杯,容妆笑道:”姑姑,你也喝茶吧。”
姚姑姑点点头,满目笑意端起了茶杯,容妆兀自喝下茶,缓缓道:“朝里不安稳了,白寰如今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大概人心惶惶,皇上已经容不下他了。”
“真的?竟出了这等大事?”姚姑姑蓦地瞪大了眼睛,盯着容妆,容妆笑道:“我初听见时,也有些讶异,但旋即想来,也就是那么回事,早晚的事。”
容妆冷笑一声,翻了翻桌案上的纸张,随手拿了一张没写字的,研墨,执笔,缓缓落了字迹。
姚姑姑在旁问道:“那丽妃呢?”
“白清嫱,那自然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何况池鱼并不无辜,她怎可能逃得掉?”容妆手腕缓缓的动着,简单的字迹也如同她的人一般,美好而透彻。
“好!真是大快人心!”姚姑姑一下来了精神,容妆笑笑,容妆明白,她的仇人,自然也是被姚姑姑当成仇人,如今想来,也是暖的。
容妆写着字,红唇翕张,一言一语笃定万分,也铿锵有力,“但是姑姑,我们还要推波助澜,做一个恰如其分的借口,否则没有一个好借口,又怎么能让众人信服,要避免悠悠之口,说咱们皇上不仁,而当初她同苏令芜一起害容衿的事,若此刻曝出,未免令人觉得太过巧合,但此刻若有人因为白清嫱再出了什么事,再牵扯出做过的恶事,来锦上添花,那么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我想,非我莫属,我也愿意去做这个借口。”
姚姑姑皱着眉问道:“妆儿你想干什么?”
“姑姑,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么?”容妆挑眉,睨着姚姑姑。
姚姑姑思忖了一会儿,道:“莫非你要……”
姚姑姑迟疑了,但容妆却笑笑,点了头,“正是。”
“不可!”姚姑姑断然否决,“为了丽妃你若是伤害自己,那可就万分不值得了,不管是在皇上眼里,还是在咱们红妆阁所有人眼里,便是所有嫔妃加一块,也不如你的安然来的重要。”
容妆笑笑,身子凑上前,轻轻拍了姚姑姑挡在桌面的手,“姑姑你别担心,帮我去把那被子和被子里的银针拿来吧,然后你再去御医院叫来冉缜。”容妆把写好的纸张对叠成小方形,递给了姚姑姑道:“把它交给冉缜,切记要找无人之处给他,待他看完了信,你便收了再带回来,万不可让别人瞧去信的内容。”
“好,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姚姑姑走后,容妆走到梳妆案前,落了座,神色淡漠,静坐了半晌,才打开了妆箧,最底层的小屉里,有一个密封的白色小瓷瓶,容妆拿了出来,又盯着看了一会儿,方起身,来到外阁,彼时姚姑姑已经把蓝色棉被和那里之前藏的银针放在了桌上,人离开了红妆阁,去了御医院。
容妆放下小瓷瓶,把那已经被木盒子里装起来的银针,一一接连的摆到了桌面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姚姑姑从御医院回来了,带回了冉缜给容妆的东西,还有回信,姚姑姑给了容妆,容妆看完信后微微笑着,走到炭炉前,从赤铜炉盖的缝隙间,将两张信笺尽数扔了进去,一瞬间燃烧成灰,黑屑纷纷散在铜炉里的四边去了。
而后,带着姚姑姑去了永宁宫,白清嫱的寝宫,怎样能够让一个人放下戒备,便是给她最大的奉承,让她得意过头而飘飘然,一心满是得意,其它一切自然都降低了,是很有效的方法。
容妆笑笑,看着永宁宫偌大的烫金匾额,极是耀眼,容妆让宫人通报,道是皇上派来。
白清嫱不敢不见,如此多事之时,她便是再傻,也不至于厌烦容妆到敢于违抗圣意的地步。
所以当容妆进入永宁宫大殿的时候,白清嫱已经端坐在正位,容妆缓缓走到她面前,行了礼:“丽妃娘娘万安。”
白清嫱爱好浮华奢靡,她的宫里永远都金碧染光,熏香浓稠。
容妆忍下几乎让她无法忍受的厚重香气,对白清嫱笑道:“娘娘仿佛消瘦了。”
白清嫱脸色变了变,“容妆,你如此可是蓄意折辱我?”
“当然不是。”容妆摇摇头,正色道:“我奉皇上的命令前来慰问娘娘。”
白清嫱一瞬亮了眸色,“真的?皇上让你来安慰本妃?”
“正是。”
白清嫱顿时喜上眉梢,脸上厚重的脂粉也掩盖不住那股媚笑,旋即她又狐疑的望着容妆,问道:“你不是来看本妃笑话的?”
“那娘娘觉得有什么笑话可看?”容妆挑眉,清亮的眸子瞪大了,一副不解神色,“我可不觉得,皇上担心娘娘,便让我过来看看,娘娘这样误解皇上的意思,可不好了。”
白清嫱的怀疑消了些,容妆趁热续言道:“有些话,皇上让我告诉娘娘,但此处宫人如此之多,怕是眼杂,指不定被人听了去,就不好了,不如,咱们去娘娘寝阁相谈?”
白清嫱觑着容妆神色半晌,仿佛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便应下了,带着容妆去了后寝阁。
容妆跟在她身后,不由笑笑,到了寝阁里,容妆四处看看,一边儿赞叹道:“娘娘的寝阁果然与众不同。”
白清嫱得意的弯了弯唇角,对容妆道:“若是差了,本妃可瞧不上。”
容妆眸子游弋,环顾四周,“娘娘可否容我参观参观,毕竟在别人宫里,可看不到如此修缮华美的寝阁。”
白清嫱还在得意中,随口就应了,容妆迈开步子,四处瞧着,不时暗暗用余光窥着白清嫱,白清嫱倒是悠闲,自己喝了茶,也不急着催容妆,直到容妆自己回到她身边,“娘娘的寝阁实在美极了。”
白清嫱冁然笑笑,问道:“皇上有什么话让你带来?”
容妆眸色一沉,暗暗在心里思忖着,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反正此刻,也都无所谓,便抬眸笑道::皇上让娘娘不必担心,皇上一向圣明,洞若观火,自然能够明察,不会冤枉了人的。”
容妆也不想和白清嫱过多纠缠絮叨,便说了些假意逢迎的话,尽快离开了永宁宫。
第96章 诛杀叛臣
出永宁宫的一刹那,容妆抬头看看天色,眸中带笑,似漫不经心的对姚姑姑道:“姑姑,丽妃的后寝阁真是华美,尤其是隔窗前高案上那个细口瓷瓶,最得我心。”
姚姑姑了然笑笑,“是,我知道了。”
姚姑姑说罢,递上了小暖炉给容妆,容妆接过去,不打算回红妆阁,而是四处转转,走了不久,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夙玉宫。
夙玉宫宫门紧闭,早已封了宫,阴云笼罩下,一片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可言。
容妆微微昂首,看着匾额怔在原地,默默低语,“衿儿,姐姐这就给你报仇。”
姚姑姑一怔,担忧的看着容妆,劝慰道:“妆儿,我们走吧,不要留在此处,触景伤情。”
容妆侧目,目光里全是凛冽,似有什么决绝之意不能逆转,“姑姑,我们去千霁宫。”
元旖既然已经归于她,那么当然不能置身事外,还得让她死心塌地别再暗生什么心思才好。
千霁宫还是老样子,和她被罚在此当差的时候,一个模样,不同的事,此刻元旖再不敢颐指气使,而是笑脸相迎,对容妆是恭敬到了极致。
***
回到红妆阁已经午后,天是真的冷了,连午后也不见一丝暖意,天穹仍是一望无际寂寥的灰暗,虽然压抑,却也觉得格外静谧。
容妆让姚姑姑把内廷司总管徐子河请了来,彼时容妆站子炭炉边暖手,徐子河进来便赔笑道:“姑娘找奴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什么奴才不奴才的,徐公公,你我可不是第一天相识了。”容妆一边看着灼灼燃烧的炭火,一边漫不经心的道。
徐子河一笑,就要回答,容妆却不待他说话,又轻声续了一句,“我对你也还算尊敬,你何苦这般害我?”
徐子河瞬间脸色就垮了下来,忙道:“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奴才哪敢害姑娘您,这阖宫里谁不知道您可是皇上心上的人。”
容妆冷笑,让姚姑姑端来了那些细针,容妆挑眉看他,故意斥责道:“既然知道,你还如此对我?你送来的棉被,里面藏了针,这还不是害?”
徐子河张着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连连摆手,“这不可能,奴才害谁也不敢害您啊!”
“徐公公这话可严重了,如此说来,想必是它人陷害你了。”容妆轻笑,徐子河重重一垂头,“对,就是陷害,肯定是有人眼红姑娘得宠,找不到机会,就拿咱们内廷司下手,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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