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所处环境造就人,改变人。
元旖却觉得容妆没变什么,还是那副模样,有些世事看透却隐忍,眼里眉间却越发毅然英气。
想来大约什么看透世事,不过就是被世事折磨个透而已,经历体会过了多少人就淡漠多少。
容妆吩咐姚姑姑带一干人等下去,待殿里没了外人,容妆才问道:“近来可好?”是故人熟识的语气,极其平稳。
元旖见已经屏退外人,方无顾忌开口,回道:“尚可,你又如何?可有皇上踪迹了?”
容妆听到此处眼色乍然有些黯淡下去,执杯饮茶后方道:“尚未。”
元旖一时也有着不好受,便作劝慰道:“你也莫太忧心,照顾好自己身子才是好的。”话的末尾又漾出清浅的笑容,“否则等皇上回来还不知道得多心疼是吧?”
容妆瞅着她,薄薄一笑,“你还是最想问我哥的吧?”
元旖被她猜中心事,顿时不由也笑了,她不同旁的女子,她不会故作矜持,于是她笃定的说,“是啊,分开这么久,我当然想他担心他,不知可有受伤?”
容妆了然的神色,徐徐回道:“你放心吧,他没事。”
元旖闻言这才彻底安心下来,彼时日已升,光打在窗扇上,明晃晃的像一条条碎金一样,也像要照醒这个沉睡的大殿以及阴郁的心情。
乔执从外头闯进内殿来,小嘴里嚷嚷着要娘,容妆把他抱在怀里,不由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恍惚见他已有两分乔钺的模样。
***
因着曲玉戈今日便要急着离宫,未免出什么差错,容妆没有让她见到元旖,在她来之前便让元旖离开了宫。
很多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知道一些真相未尝对她来说不是好事。
日头已高悬,容妆站在窗前看远处连绵错落的楼阁殿宇,洒在身前的光暖洋洋的很是温软熏人。
曲玉戈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褪去了铅华粉黛,一身青衣,外薄披风,婢子在后头拿着行李,她是来同容妆告别的。
说到底虽然曾经为敌过,但好歹是和解了,她从来也不是什么真正的恶人,都是环境性情所迫罢了,况且二人还同气连枝过,容妆终究也是很舍不得她的。
曲玉戈眼里的冷漠不复,多添了的是释然,如果深看进去,也许看见还有些不舍,容妆看见了,但容妆想,她终究得偿夙愿,就要逃离这座能禁锢人心魂的深宫,能出去看看湛蓝的广阔天空了,自然是该释然一切过往的。
容妆便道:“你该高兴的。”
曲玉戈敛目道:“当然,我很高兴。”话末了容妆并未答言,二人间缄默了一会儿,曲玉戈又道:“高兴是真的,不舍也是真的。”她的眼眶竟有些红了,“没想到心心念念着想要离开,真到了能够离开的时候,却出了这些子无用的情绪。”
容妆心下也有些不舒爽,“知道无用就是了,这里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待将来日子久了,便不会有人再去关注你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了,兴许也不会有人记得还有你这么一个人,世事不过如此,人走茶凉,谁还会记得你的好你的坏呢。”容妆言罢笑了。
曲玉戈面色有些苦楚,“你说的是,忘了我这个人最好,最好连阑廷史上也不要出现我的名字,全都抹掉吧抹掉吧,最好。”
容妆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走吧,天下之大,找个安宁顺心的地方,去追寻你自己想要的好生活。”容妆示意姚姑姑,姚姑姑将手中的雕刻精致的饰物锦盒递过来,容妆接了过来,垂目将它打开,里面是几件金玉器之类的首饰,她递给曲玉戈,“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个带着吧,我答应你,将来日子一久,没人再去注意你的时候,就让大家以为你殁在了外头,且是为皇上为咱们阑廷祈福而出宫的,就算是阑廷史上,也会让史官写满你的好话,予你流芳,如何?”
曲玉戈接过来,“你给我的自由比什么都珍贵,至于这些东西,我也收下,是你的心意,我永远记得。谢谢你,容妆,你一定会幸福的。”
容妆撇撇唇角,“这谁敢说一定呢。”
曲玉戈笃定的目光,声音极是清脆,“我敢。”
“为什么?”容妆不解。
曲玉戈只道:“因为你是个值得幸福的人。”许是这一句话包含了许多的心情,曲玉戈没有再说下去,当时便有些哽咽了。
容妆极是温和的笑了笑,颔首应下,“承你的吉言。”
末了容妆送曲玉戈出宣裕殿外,容妆尚还站在阶上,曲玉戈在下缓缓跪下去,对容妆三下叩拜,容妆让她起身,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容妆便随她去了。
没有再送她,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隐没在风尘中,容妆一声叹息,对姚姑姑说了一句,“愿她以后都好吧。”
姚姑姑应声,“有你如此费心助她出宫,想来既然出去了,以后总不会比在宫里的日子难熬。”
曲玉戈离开了,总算是了结了一件心事,容妆的心放下了一些,容妆再瞥她离去的方向,没有在说什么,转身回了殿里去。
第189章 她的睿智
送走了曲玉戈约莫已经日中,天光正暖的时候,容妆命人将朝中大臣都宣到了宣宸殿。
容妆在众人到来之后方缓缓入了正殿,端然落座睥睨众人。
众人见容妆入座,纷纷拜礼,容妆示意众人平身,目光又是浅浅淡淡的将众人扫了一遍。
而后容妆像是很平和又似很疑惑的问道:“夏归年大人怎么没来?”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先开口,气氛有些僵,而后内监上前禀报称:“回禀皇后娘娘,夏大人府上派人来过,称是夏大人得了急症,风寒侵体,故而今日不能过来觐见娘娘。”
容妆静默片刻,脸上仍是毫无波澜,堂上众人有年少者颇有胆量,道出夏归年无礼,便随即引得夏归年一党出言,堂上口舌之争纷纷。也许许多人都是被夏归年此番激怒。明显夏归年是故意如此给容妆示威与难堪。
容妆却不见恼怒,面色上仍是一派平静温和。
许是夏归年一党等着看容妆隐忍不住的怒气,颇带看好戏的意思。
容妆自然不会如此,她只是吩咐内监道:“既然夏大人病了,本宫也实在不忍大人再为朝事奔波劳累,如此,便传本宫旨意下去,让夏大人在府上好好养着,朝中诸事便先不必操劳了,本宫会安排好的,让夏大人只管养着便是。”
原本今日是容妆召见众人商议战后修复,还有抚恤金,迎接大军回朝之事。夏归年如此故意缺席,还找了个最简单的理由,任人都知道他是故意为之。分明是不给容妆面子,可众人大抵是没有想到容妆会顺此事架空了夏归年的权利,台下夏归年一党脸色着实不好看。
容妆只当看都没看见,自顾自又吩咐内监:“夏大人为国事操劳,本宫着实不忍,吩咐下去,让御医中德高望重者皆去夏府待命,让夏大人安心就是。”
容妆随后又做思考状,又对小景子添一句,“本宫今晚亲自去夏府看看夏大人,你去准备准备。”
众人面面相觑,大抵着实没想通容妆为何如此,一面摆明了架空夏归年,一面却要亲自去看他。
待商议妥事务后已经天色见晚,容妆带人在入夜时赶到夏府。车马轻微颠簸,容妆从打开的轿帘中看着夜色泼墨,远山迭起,白月光洒在世间万物,隐下的那股思念再次油然而生,也越发想尽快处理好朝中事务,赶紧去寻找乔钺的下落。
说实话,她不敢去深想。她怕极了会胡思乱想……却总是忍不住。
很多胡思乱想的担忧恐惧,时常穿透内心,让她身体都忍不住颤抖……
她怕极了再也追寻不到乔钺的目光,怕极了不能和他携手走完这一生,如果没有乔钺,她不知道她故作坚强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她支撑的一切有什么意义,她所有的坚强勇敢果决,在于她知道,乔钺都在她身后给她力量,给她安慰,给她一个轻柔却重大的拥抱,可现在她只能带着这些希冀来苦苦撑下去,至少没见到乔钺之前,她不会泄气,也不会给人看她痛苦的机会。
夜凉如水,容妆将怀中汤婆子递与姚姑姑,风袭来时忍不住寒颤,夏归年倒是没有太无礼,已经带着夏府众人等候在门外,实则夏归年他自己也知道,纵然下了他的实权,可容妆能亲自来看他,已是给极了他的面子,他自然也不敢太过嚣张气焰。
而容妆这样一面打压一面安抚,却也着实让夏归年有怒气也无处出。
夏府众人由夏归年带头跪地行正礼,容妆让起身,便往府里走去。
夏府树木较多,尤其是高大的树木,矗立在道路两旁,整个府邸更显得极是深沉。
容妆入了大堂端坐在主位之上,夏归年随后落座于次。
夏归年精神矍铄,并无病恹之态。容妆轻笑了笑。
心照不宣便罢了,夏归年识趣,他知道当着容妆这个明眼之人,再装下去也无非自取其辱,没什么意思,索性该是什么样就坦然以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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