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一路洒在宫道上,织成光华的锦缎,领着该去的人往该去的地方去。
已然是偷翻了不知几次的朱红宫墙,赵煦却是第一次产生不愿进去的想法。可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他也不是选择逃避的懦弱之人。
以往的偷香窃玉是为情趣,今夜的“夫妻逼供”,也该可以算作闺房之乐的一种。
守门的嬷嬷正在打盹儿,见着官家的身影很是吓了一跳,一时吃惊的只埋头下跪请安,结巴的连请罪的话也说不是很全。
听见动静的张德顺出来,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喊着——“官家到了~~”。笑的谄媚十足,压低了嗓音,主动的交代出圣人现在的心情如何、又在做些什么。
实在是机灵的不得了,赵煦扫了身边木头一样的只知听他一人话的赵吉祥,只觉他要是有张德顺半分的机灵,知道在攸宁和那些个后妃面前搪塞着,自己也不需要老是面对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啊!
而张德顺之所以这么做,不仅在官家面前刷足了好感度,也实在是这种消息无伤大雅。若是好说一点,说不定还能阻止一出帝后现场撕逼的大戏。怎么着的,帝后只要吵闹起来,那都是一出好大的丑闻不是?
赵煦进去时,攸宁与平时并未两样,还是坐在那书房里,不知拿着笔在干些什么。秉着速战速决的原则,他先开口直接定下了结果:“北漠边境如今不能缺了主帅,朕会派最好的医者日夜兼程的赶过去,一定会治好宋国公的。”
见攸宁头也没抬的,又继续道:“便是现在召回国公,以国公的身体,那也是不适合赶路。上京距离北漠,地处实在是遥远,万一国公在路上病发且来不及医治,岂不是得不偿失?”
“啪”的一声,书案上墨汁四溢,不知染黑了多少东西,原是攸宁将手中的毛笔随意的就丢在案上,果真,最为生气的时候,人的脸上倒是最平静的,根本不需要戴什么的假面。
“那就请官家,可否将我家二叔、三叔、四叔都调回京呢?一家子都在天南海北的,要是真像官家所言,祖父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的。妾娘家就妾父亲一个白身当家男子,如何能够理清所有的事?”
“姑父自小才智便冠绝京华,阿宁实在是多虑了。再说了,不是还有姑母在吗?姑母是大周的大长公主,有她坐镇护国公府,哪里还有宵小敢肖想公府利益?更何况,你这个宋家女,还是我大周的国母!”
道理有时候就是很难讲通,赵煦干脆就想着,明确的说清楚,女子出嫁便是夫家的人了,作为大周的国母,不想着大周的利益,反而一心替娘家打算,那么,如何再给天下女子立起一个榜样来?
太皇太后留下的那些势力,不必多猜就知道是留给攸宁了,是以赵煦一点都不奇怪攸宁得到那些消息的速度。
“当真的按照世人规定的要求去做,女子出嫁即忘本。那么此女也是太过没有良心了。”攸宁冷淡的眼神暗含着凌厉的怨气,直直的朝着赵煦射去。
对着这样的眼神,一般人早就避之不及了,也就赵煦内心强大的安然接下了,顺着攸宁的话头,偷偷的想将话题继续走偏:“也不是叫女子出嫁就不理娘家了,只要不是损害夫家利益的事情,女子当然可以帮扶着娘家。可是夫家和娘家利益相冲突时,若女子还一心的帮着娘家的话,可就不对了。”
“拿着民间的话来形容,怎么说来着?”赵煦拿出以前宋景鄞那副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样子,“哦,对了,就是叫那什么,败家娘们!”
本还想接着分辨的,攸宁突得意识到话题已经跑偏了,今日本来是想着,宋家的儿郎,总要有撑得起门户的给调回来,怎么就谈起女子出嫁之后到底要不要帮着娘家了呢?
假咳了一声,以示令赵煦收起那副样子,装的忒不像了:“二叔已经在外十多年了,中间尽职尽责,从未有一丝疏漏,于情于理之中也该调回京中享享福了。”
“便是我三叔,家里老祖母日日的念着他,在外将满十年也未归家几回,一直恐怕自己身体不好,就见不着那个亲生的长子,蹭着这次的机会,难道不该让三叔见老祖母一面吗?”
怎么又转回来了?赵煦无奈的拉过攸宁的小手,摩砂着,凑近嘴唇轻轻一亲。没有回答。
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攸宁哪会和他温存呢?生硬的抽回手,问:“官家到底是何种一个想法,难道真的不行吗?”
“阿宁,这是前朝的政事,后宫不该插手的。”赵煦背手站立,直着身子,已经比攸宁高出了一个头的差距。
只听攸宁一声的冷哼:“原来后宫是不得干预前朝的,那么,能够随意进出宣室殿的萧清瑜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愿我宋家人回京不是就担心你那改革的大计多了一重的阻力吗?当初我身陷囹圄,你不是就计划着拿回了祖父手里的兵权,顺便将他赶去了北漠。”
“如今祖父病重,官家是否很志得意满呢?”
“宋攸宁!”赵煦一声的断喝,阻止了攸宁还将说出口的空诉,接着说下去,恐怕百年前的陈年旧账都要给翻了出来了。
“宋国公是担忧墨城边防,自请去的。里面更为了什么?皇后难道比朕明白的少吗?”
“就算祖父是为了我,可是,官家可以拍着胸脯说,当时你没有推波助燃一把吗?若真是王家所迫,何不就令祖父养好身子回京呢?令妾身几个叔叔一道回家团圆不是才对起我宋家的盖世功勋吗?”
攸宁继续咄咄相逼着,丝毫不肯退让一步,“恐怕王嫒入宫,还是对王家的嘉奖吧?”
五十|
“良妃入宫缘由朕早就与你说清了,你非得扯在一起朕也无法。只是这无理的要求朕实在是不能答应!”显然赵煦虽在意着攸宁的情感,但是在大事面前是不会退步的。
“忠君的功勋不是给你拿来要挟天子的筹码。若你想不明白,就去太皇太后的陵寝那儿好好想想,看着你的外祖母思路或许会清晰一点!”
“今日显然不能好好的谈了,朕回宣室殿歇置。”
拂袖走到殿门处,赵煦回首看着几近崩溃状态的攸宁,最后说了句:“阿宁,对你,我赵煦,自问,问心无愧!”
头也不回的大步便离开了。看来张公公的那点小机灵,还是没挡住帝后撕逼的结局啊~~
偌大的寝宫,为着好谈话,一个侍女也无,留下攸宁一个人,面对彻底寂静下来的空旷空间,发疯似的开始打砸东西。
不知是在发泄刚刚对赵煦强硬的不满,还是对心里感情的失望,还是身在高位却依旧不能帮扶家族的可悲。
痛快的嚎啕,酣畅淋漓。
在心中默默的告诫着自己,只有这一次,发泄完之后,她自然就会像外祖母一样,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周国母,不能再,受制于任何一个人!
拂袖而走的赵煦,心绪又哪里会安定起来呢?几次三番的想往回走,可是手就定在了那儿,听到殿内的大哭声。
记忆里,便是太皇太后丧时,也未有大哭成这样的失礼。
这样的情形,到底还是不见的好。
在殿外站了一会,到底还是走了。
晚风逆行,不知想要留住谁的脚步,也是无力。吹起地上的花飞絮,飘飘的,落进湖中,飘零着。
深夜引路的,只剩下天上的月光,连盏灯也是忘记了取,吉祥公公在后面追着、喊着:“官家,您可慢些!”
主子们的脾气啊,真是难猜,刚刚还在椒房殿舍不得走的,现在又跑的这个飞快。
“娘娘,刚刚椒房殿那边的消息。”
夜深人静时,谢卉儿舒服的享受着朝霞的按摩,近日来总觉得头部昏昏沉沉的,春困也是来的措手不及。
抬手示意禀告的彩云口读,椒房殿的小内应是早就插下的了,虽然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插手到攸宁的近身边,这种传递消息的还是没人注意的外间洒扫宫女好。
好似今日官家与圣人大吵,官家拂袖而去,圣人失态大哭的消息,也不枉她忍着困意等到现在了。
“官家对圣人一向都看护的紧,两人今夜一起弗了良妃的面子,倒是又这样的......”
朝霞顺着一个方向,不紧不慢的按摩着谢卉儿的太阳穴位,力度正合适,谢卉儿舒服的换了一个姿势,吩咐垂首着的彩云:
“家中那边的消息,暂时不要走父亲那边过,直接与母亲说。”祖父和叔叔们自然也就知晓了。
当初赵煦破裂给父亲丞相之位,祖父已然觉得不对。原来都是为着废制铺路,父亲一个毫无作为的陈设用的丞相,的确比王太常之流更加无害。
可是父亲愿意为了赵煦这个弟子,当做一个挡箭牌,但是整个谢家却不行,谢家百年的积累,固守的清高,哪里是说丢就可以丢的?
更何况,几大世家里头,怎么也不能是谢家出头投这个赞同票。便是要投,也该是压轴着走,让赵煦知道,到底哪一家才是对他是真正的忠心耿耿、掏心挖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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