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却对这个牛毛编的香袋很感兴趣,问谢宁说:“谢娘娘,这个能给我吗?”
谢宁笑着把香袋递给他:“这有什么不能的,你和玉瑶都来挑挑,喜欢什么只管拿。”
玉瑶公主毕竟是小姑娘,对这种看起来脏兮兮的牛毛编的东西没有兴趣。她挑了一根应该是绑在头上的发箍带,上面缝着小粒的猫耳眼、绿晶石,花里胡哨的,在灯光下看五光十色,确实比牛毛要漂亮多了。
他们俩一人挑了一堆,剩下的还没来及收拾,皇上来了。一看永安宫里这么乱糟糟的一片就笑了:“这是做什么?”
“小舅舅给捎来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我让应汿他们俩帮我挑了挑,归整一下。”
这也叫归整一下?越整越乱哪。
皇上笑着,也不揭穿她。谢宁有事的时候挺稳重,可没事儿的时候也能跟三个孩子一块儿玩闹,一瞧这满地狼藉就知道他们刚才借着归整为名,肯定又尽情的玩了一通。
青荷她们不用人吩咐,赶紧近前来手脚麻利把一地东西收拾起来放回箱子里。
皇上捡起脚边的一块木雕,不知道是什么木头 ,又沉又硬,掂在手里跟铁块似的人。雕的是匹马。虽然说雕工粗糙,刻痕鲜明,但马的神态动作活灵活现。
谢宁凑过来同皇上一起看这匹木雕马。
“手艺一般,不过这人肯定是看着这马雕的吧?”
“西域马同中原的大不相同。”
谢宁一看皇上的神情就知道他又琢磨起正事来了,就不再多说话打岔,等青荷她们收拾完东西,胡荣领人进来把箱子抬出去,皇上这才松开了手里的马:“这个放到小书房里去吧。”
谢宁洗了手,一边等晚膳来,一边给皇上剥橘子。这橘子也是南边来的贡品,个头儿大,圆滚滚的,金灿灿的橘皮象打过蜡一样油亮亮的。她剥的时候也很小心了,但橘皮溅出来的汁水还是把她的手指都染上浅浅的黄绿色,那味儿格外的香。
剥出来的橘瓣儿再掰开,递给皇上一瓣,皇上正翻书页,没有伸手,只是转过脸来。
谢宁于是再往前些,把橘瓣儿递到了皇上嘴边。
然后她自己也吃了一瓣。
不愧是贡品,甜的象蜜汁一样。
“季云也给朕送了些东西。”
谢宁好险没让橘子汁水呛着,勉强咽了下去,咳嗽了两声清清喉咙才说:“送了什么?”
“朕想想啊,有几块石头,马蹄铁,草种子,一样西域乐器,还有两把刀。”
听起来还是杂乱无章啊。马蹄铁这种东西送给皇上做什么?
可是看皇上这连眼里都是笑意的模样,显然小舅舅的礼物送的非常恰当,简直是正搔到了皇上的痒处。
谢宁捡了一个问:“那乐器是什么?”
“哦,是泥陶做的一个笛子,其实看着更象个哨子,就一掌长。其实也不能叫笛子,季云说当地人用那个驯鹰的,不过和咱们这儿的鹰哨又不一样。”
隔了一天小舅舅又进了一次宫,不过这回没来永安宫,皇上在长宁殿见的他,又说了许多话,还留他用了晚膳才放他出宫。
看到小舅舅挺得皇上重用,谢宁也很欢喜。
她这会儿就盼着大舅舅举家进京了。表姐已经嫁人,这次应该不会跟着一块儿来,但表姐夫总要赶考的,兴许明年或是后年也会来京城了。到时候总能找着机会见上一见的。
现下最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大皇子要正式进学了。
记得以前大表哥他们正式去书塾进学念书的时候,大舅舅耳提面命,谆谆教诲,甚至还把人拎到祠堂去给祖宗上了一柱香,实在是郑重无比。
搁在大皇子这儿,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了。一早起来比平时提前用了早膳,皇上就带同大皇子一块儿走了,要先把他送到书房去。不过也只有今天如此,皇上想必有不少话要当面交待,要让白洪齐等人传话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对南苑书房的师傅们未免有些不够尊重。
等谢宁和玉瑶公主用早膳的时候,桌上就只有她们两人,二皇子喝过了他的糊糊,在屋里待不住,方尚宫已经抱着他去院子里转悠去了。
玉瑶公主看向平时大皇子坐的那个位置,脸上的神情象是被谁偷去了一样,眼神也显得空洞。
谢宁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这孩子心里琢磨什么去了,连忙解释:“应汿今天要去念书去了,玉瑶记不记得?昨晚应汿还和你说呢。”
玉瑶公主可算给了些反应:“念书?”
昨天大皇子的解释她听了,大概没有听懂。
谢宁耐心的又解释了一遍:“以后应汿每天都要去念书,不过顶多两个时辰他就回来了,午膳咱们一块儿用,下午他也一直在。玉瑶要找哥哥玩,就到中午的时候。”
“哥哥,没用早膳。”
这孩子有点儿认死理,在桌上找不着人就认为大皇子没吃了。
“他用过了,和皇上一块儿用的,真的。”
玉瑶公主大概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乖乖的低头喝粥。
谢宁松了口气,示意宫女给她夹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水晶包子,怕包子馅儿里面有汤汁和油烫着她,还先挑破口散热气。
谢宁以为这事儿已经说清楚了,没想到玉瑶公主在后头等着她。用过早膳,玉瑶公主耐心的等人伺候她漱过口擦了嘴巴又洗了手之后,跳下地就迸出一个字儿:“走。”
谢宁愣了下:“去哪儿?”
“找哥哥。”
谢宁都要懵了,这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应汿是去念书去了,这是正经事,不是去玩儿,我们也不能这会儿过去扰他。”
可玉瑶公主这会儿说不能理了:“找哥哥。”
谢宁不愿意去,她就自己要往外走,闹得乳母和宫女拦她不是,不拦更不是。
连方尚宫亲自出马都没有用,要知道平时还没有什么事儿能让方尚宫束手无策的。偏偏今天玉瑶公主就拗起来了,不让她出去,她就站在门边不动,紧紧咬着嘴唇也不吭声,小脸儿煞白,看得谢宁一阵心惊。
这边正乱着,李署令过来了。今天是例行要请脉的日子,只是一到门口,看着这阵仗李署令也愣了。
方尚宫这会儿都病急乱投医了,指着李署令跟玉瑶公主说:“快瞧,李大人来啦。”
李署令哭笑不得,看谢宁站在一边儿,施个礼问:“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事儿真是无妄之灾。皇上也好,谢宁也好,之前都把心思放在大皇子身上,怕他乍一入学吃不消,功课跟不上,到了南苑书房不适应。没成想大皇子那边儿倒没什么,平平坦坦挺顺利的,可是玉瑶公主这儿却闹的不可收拾了。
平时两个孩子总在一处,大皇子很有做兄长的样子。只是谢宁也没想到大皇子这一走,玉瑶公主反应这么大。
李署令微一沉吟,轻声说:“娘娘,下官心里倒有个揣测。”
谢宁忙说:“李大人有话请讲。”
☆、一百七十七 儿女
李署令犹豫了下:“看公主这个样子,怕是吓着了。有时候小孩子会是这样的,熟悉的人,熟悉的东西乍然不见了,有时会吵嚷哭闹,有的心里想着但嘴里不会说,痴痴呆呆的不理人……”
谢宁心中一凛:“李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玉瑶公主的病根众人心里都清楚。
为了什么?不就为了淑妃吗?突然间没了母亲,又离开了延宁宫,这孩子才变成现在这模样的。她这么闹着要大皇子,说不定真是以为大皇子也如淑妃一样一去就再也见不着了。
“这事其实也不难办。贵妃娘娘要不要打发人去问一下皇上的意思,倘若皇上应允,就着人领着公主去书房看上一眼,只要见着大皇子殿下,想必她也就能放心了。”
“这会儿朝会没散呢。”谢宁于这一点上并不含糊,既然打定主意,她也能做这个主:“李大人倘若无事,还请李大人也……”跟着一同前去的话还没说完,胡荣过来禀报:“娘娘,谨妃娘娘差了人来,说想请李大人去一趟。”
谢宁问:“这个时候?”
胡荣指着门口那个穿褚色袍子的太监说:“谨妃娘娘打发来的,说是想请李大人去看看玉玢公主。”
既然找人都找到永安宫来了,那想必是急事。谢宁忙说:“那李大人就去看看吧,这边的事情我能安排。”
李署令匆忙行礼退后,领着背药箱的小太监走了。
谢宁吩咐胡荣:“你差个人去长宁殿回禀一声,等皇上散朝了将这事禀告皇上。再领两个人一起,传步辇来,送公主去南苑书房。别扰着书房其他人念书,让公主看一眼大皇子。”
王默言已经来了一会儿,前因后果都看明白了,这会儿近前一步:“贵娘娘倘若放心,那下官陪胡公公走一趟吧。”
谢宁还正有些担心这事。胡荣毕竟年轻,行事怕不周全。南苑书房又不同于后宫这样的地方,只怕永安宫的面子到那里不好使。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这会儿她开始觉得手里能用的人确实太少了。别的不说,伺候大皇子去书房怎么也得两个大太监再跟两个跑腿的小太监。这人皇上说他来安排,但谢宁这儿还是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