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公主可不懂这些,她一趴到案台边,一双小手就冲着面团伸过去,这会儿已经掐了一团面在手里玩了。
面团刚和好醒过,正是最黏的时候,她一抓上手,就发现这东西会粘在手上,又用另一只手想往下拽,结果拽的两手都是,擦也擦不掉,甩也甩不脱,一张小脸儿皱的好象包子一样。
谢宁忍着笑,捏了一撮干面洒在她的手上,再搓几下,她手上粘的面就顺顺当当的都落下来了。
这让玉瑶公主看着觉得异常新鲜,伸手捡起落在桌上的被搓成细条状的面,面还是软软的,但已经完全不象刚才那么黏了。
“好了,咱们今天一起来包月饼吧。”
说是他们来包,其实面早和好了,馅料也拌好了,他们要做的就是用面皮把馅料包起来,再用模子压成形就成了,后头不管是蒸制还是烘烤自然也有人接手。
谢宁其实就是想让他们借机会玩一玩,也了解一下月饼是怎么做成的也就足够了。
虽然说谢宁自己也没怎么学过厨活儿,可是糊弄一下两个一窍不通的凤子龙孙那是绰绰有余了。
她指挥大皇子和玉瑶公主,先把面揉成长条,揪成一个个大小相同的小面团。再将面团擀平,包进馅儿,捏上口之后再用模子来压一下。
说起来简单,但是第一步就费了很大功夫。大皇子十分为难的问:“这怎么才能知道分成的小面团儿大小是不是真的均等?是不是要寻秤来秤一下?”
“不必不必,一个个称那就不用了。”谢宁连忙说:“用手掂一掂,比量一下差不多就行了。”
显然这差不多三个字让大皇子不太满意。
谢宁也觉得背上有点想冒汗,不是因为闷热,而是因为她没想到大皇子和玉瑶公主会在这事上头这么较真。两人就差把尺子来测量打哪里下手揪面了。等揪下第一块来,后头的一律以这一块为范例,不能比它大也不能比它小。全揪完了之后还认真的又比大小,一致认为有一块面团最大,就从上头揪了一块下来添补给那个最小的。
谢天谢地他们这么折腾了一回之后终于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两人一人发一根短短的擀面杖,谢宁给他们做了一下示范之后就让两个人自己动手。
结果这皮儿擀的也是颇为不顺,人小手小力气也小,一边擀的薄的要破掉了,一边还厚厚的保持原状。这当然不能让大皇子这个凡事都想要认真完美的孩子满意。而玉瑶公主擀着擀着就忘了初衷,她发现面团很柔软,碰一下掐一下就会留下痕迹,用指头用力一戳面片上还出现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圆洞洞,于是练起了指头神功,对着面皮戳戳戳,一块本来形状奇怪的面彻底让她给戳成了破烂。
等包的时候问题就更多了,馅料洒的到处都是,面案上,手上,身上。皇上进来的时候,玉瑶公主一回头,彻底成了个小花脸儿,那脸上白一道红一道的,连眉毛上都沾满了白白的面粉。
大皇子颇为不好意思,放下手里包了一半的月饼规矩的行了个礼。
谢宁讪讪的笑着。她刚才也跟着笑的忘形了,完全没听见皇上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是……做月饼呢?”
皇上不愧是皇上,虽然他这辈子也不可能进过膳间和厨房,但一眼就看出来了。
谢宁连忙捧了一句:“皇上圣明。”
皇上也让她逗乐了,这有什么圣明不圣明的?合着他没做过月饼可他总吃过月饼吧?好几种月饼的馅儿都调好了,摆在那儿散发着甜蜜蜜的香味儿,他就是看不明白,闻也该闻明白了。
“做好几个了?”
谢宁不太好意思承认,皇上已经看见旁边摆的那几只“月饼”了。那个看起来样子还算端正的应该是谢宁做的,另外两个怎么看都有些奇怪的就肯定是两个孩子的成品了。
皇上一时兴起:“朕也来试试。”
谢宁吓了一跳:“您要试?”
“怎么?不行吗?”
谢宁连忙摇头:“不是不成,不是说君子远疱厨的吗?”
皇上不以为意:“这是过节,自然另当别论。”他看着谢宁三个身上套的围裙,笑着问:“这个还有没有?给朕也找一件来。”
皇上说想要,那就是没有也得给变出一件来。
二皇子也睡醒午觉,被乳母抱了过来。大皇子看看弟弟身上的肚兜,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围裙,总觉得这二者好象很有共通之处,都是上面挂脖,腰里再一系,挡住的就是前面这一块地方。
可弟弟又不干活,他也穿成这样做什么呢?
做月饼的步骤说穿了就是那么几步,皇上看谢宁做了一个,自己也跟着动手。他的水平当然要比两个孩子强多了,第一个就做的象模象样。谢宁又在一边赶着奉承:“皇上真是能人所不能,就没什么事儿难得住您。”
二皇子两只小胖手起劲儿的在案子边乱蹭,蹭的他手上身上脸上没一会儿也都沾上了白白的面粉,连谢宁的鼻尖都蹭上了一抹白,看起来活象戏台子上扮的白鼻子丑角一样,看起来十分滑稽。
包出来的模胚既然都这样了,那就不要指望蒸出来的月饼能好看到哪里去。好在味道还不错,就是皮厚了点,馅淌了点,可大皇子和玉瑶公主一点儿都不挑剔,吃自己包的月饼感觉特别香。
皇上也尝了半个,总觉得有些怪。这还有两天才过节,他们这就吃上了。
不过提前做的事并不只有吃月饼,分封后宫的事情也在节前终于尘埃落定。皇上果然给施顺仪晋封为妃位,封号是一个慎字。这个字听着怎么也不太象是个夸奖的意思,许是自己心理作用,谢宁总觉得这封号念起来更象是一种告诫。玉玢公主的生母韩充容晋为瑾妃。
谢宁的晋封旨意也在同一天宣到了永安宫,她这一回又是越级晋封。
☆、一百五十七 怨气
不知道外头的人怎么看她,怎么说她的。
短短两年间,她从小小才人一跃而成为贵妃,这种晋封的速度不知道是不是绝后,但必定是空前了。
白洪齐亲自领着针工局的人,带了各种料子和图样来给她过目,一面恭敬的解释:“封妃按例是要热闹一场的,宗室贵戚以及三品以上诰命夫人都要前来拜见恭贺。只是娘娘您也知道,今年意外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尤其是贤妃这才刚刚下葬,这次皇上吩咐,一切从简,还望娘娘体谅。”
道理谢宁都明白。
她到现在还有些恍恍惚惚的,心里特别的不踏实。
今年里头淑妃、贤妃先后薨逝,尤其是贤妃,她去的那么突然,现在想来还令人伤怀。这种时候谢宁却得以晋封,总有一种自己踩着死人上位的感觉。
淑妃的死不是她害的,贤妃更不是,可是如果不是连接有人死去,后宫的妃子已经一个不剩,皇上这一回也不会一口气晋封三个妃子。
永安宫诸人接旨后个个笑逐颜开,欢腾雀跃如同过年一样。觉得心虚的大概只有谢宁自己。她总觉得自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要说出身,谢家早就败落,她只能算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要说资历,她进宫得宠就在这几年间,宫中比她熬的年头久,伺候皇上时间长的人多得是。
如果说她有哪点儿胜过了别人,大概也只有她生下了二皇子这一点了。
听着身边的人已经改口称她一声娘娘,谢宁只觉得臊得慌,就象今天这一切是她偷来的一样。
“贵妃吉服所用的质料颜色就是这几样了。”方尚宫倒是宠辱不惊,领着众人道贺过之后,就一如往常,和谢宁讨论起她的吉服来,虽然不大办,也没有命妇拜贺这一风光,但起码的体面还是有的。宝册金印,吉服以及正式册封仪式一样不缺。正式册封当天她统共要换三套衣裳,一套是接册封旨意和宝册金印时穿的,这一套是明黄色绣鸾凤的吉服。去奉先殿叩拜时那一身儿是深绛红色绣牡丹吉服。等回到永安宫接受后宫诸人恭贺时则要换成紫色的一套。
这是贵妃才有的排场,施慎妃与韩谨妃两人也有宝册金印,但吉服只有两套,明黄色她俩没那个资格穿。
听着谢宁都觉得难承其重。天气虽然说快要入秋了,但是暑热分毫未减,这种天气全副披挂上厚重的吉服凤冠折腾一整天,事先非得先服下几倍的解暑药才能挺过来啊。
“就这样吧。”谢宁都挑花眼了,在她看来这些料子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她不明白一种紫色怎么还要分成好几种不同的说法,不都是紫色吗?至于它是怎么织出来的,这个除了针工局那些人,旁人哪里看得出分别?至于鸾凤绣的什么姿态,里衬用什么料子,镶边以及珍珠的选择,宝石的大小等等,她真的毫不关心。
白洪齐很会察颜观色,笑着说:“娘娘这些天连日操劳,着实辛苦了,到正式册封的吉日还有半个月功夫,娘娘尽可以好好养养神,到时候才好风风光光的接旨受封啊。”
谢宁微笑着说:“承白公公吉言了。”
白洪齐至少有一点没说错,她是得好好养神,不然到了册封那天说不定坚持不下来那一套礼仪就给折腾晕了。
大皇子和玉瑶公主隔着碧纱橱看着外头,玉瑶公主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衣料珍珠宝石痴痴的出神。大皇子对这些纯然是外行,他也没有多大兴趣,只是纯然的替谢宁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