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南溪想了想,将今天重廷帆引了于姨娘说的那番话讲与他听。
当日重廷川与梁氏说起于姨娘身体不好,不让于姨娘给梁氏撑伞的时候,于姨娘当众驳了重廷川的话。重廷川怒极,拂袖而去。
如今知晓于姨娘另有想法,郦南溪觉得,怎么样都得和重廷川说一声。
而且她想,重廷帆应该也是这个想法,所以重廷帆才会有今早的那一问。
重廷川听了后,沉默半晌,最终说道:“好。我知道了。”
郦南溪今日自打看着重廷川马上就要到家,就一直在想着这事儿。如今听他说的这样简单,她有些拿不准他是什么主意,问道:“六爷准备怎么办?”
重廷川看她一脸紧张,抬手将她落在肩上的发丝拂好,“什么怎么办?”
郦南溪斜睨了他一眼,不搭理他了。
——这人真是。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还装傻。
重廷川笑着将她重新拉进怀里,在她鬓边轻轻吻着,“你不用管。顺其自然吧。”
有关于姨娘的话题,他从来都是避重就轻,不肯轻易把话说出口。
郦南溪见他这次还是不肯直接回答,知晓他和于姨娘之间的隔阂已深,三两句也解决不了。
她反手搂住他劲瘦的腰身,伏在他的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一晚重廷川又按着郦南溪给她上了药。待到后来,郦南溪欢快的哭都哭不出声的时候,他却还未止歇。
郦南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又或者,是怎么晕过去的。
天将亮时,她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醒来,才发现自己早已沐浴过了,也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
天气转冷,沐浴过后,再不能如盛夏那般光着身子继续睡。不然的话,是要着凉的。
当时她的衣裳早就被他扯乱丢到了地上。如今这身齐整的是怎么回事,她也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郦南溪见重廷川也醒了,就朝他怀里更紧的靠了靠。
温暖的体温透过衣裳过来,她舒服的闭上了眼,口中很小声的问他:“我的衣裳是你帮忙换的?”
重廷川轻轻的“嗯”了一声,抚了抚她的发,“继续睡。时间还早。”
郦南溪点点头,神思有些迷糊的打了个哈欠,喃喃说道:“下次我帮你换。”
“有机会的话自然是好。”重廷川低低的笑了,“不过,首先你得能够睡的比我晚,醒的比我早。”
只可惜,他说这话的时候,郦南溪已经再次睡着,根本没有听见。
重廷川淡笑着摇了摇头,给郦南溪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心满意足的抱着她,沉沉睡去。
第64章
到了十五这一日,郦南溪一早收拾停当,过了中门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留了郦南溪多说会儿话,梁氏带着国公府的后辈们就先回了木棉苑。
一进木棉苑,梁氏就问守在旁边等候的张姨娘:“先前备了的礼,范先生尽数给退回来了?”
“是。”张姨娘低眉顺目的说道:“尽数退了。无论是笔墨纸砚,又或者是古籍珍本,一个没留。”
“继续送!”梁氏走路的脚步愈发快了些,踏下去的力度却是更加重了,“我就不信撬不动他的嘴!这事儿,务必要让他松了口才行。”
张姨娘有些犹豫,“可是,送什么合适?”
以她的身份,送礼自然不是她去。不过,梁氏素来是让她来负责准备这些东西,少不得要多问几句。
“你看看平日里教晖哥儿的那几位先生喜欢什么,就送什么。”梁氏很是气恼,就有些不耐烦,“左右这些文人都差不多。一个不行,就再换个。”
说罢这些,她难得的收了果断杀伐的气势,稍微有点犹豫,“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范先生的寿辰就是最近了。”
既然如此,趁着寿辰将近,送个他喜欢的礼最好。
范先生可是当今鸿儒。若是能让他松口,肯教一教晖哥儿的策论,那么晖哥儿的课业必然能够更为精进。
偏那范先生极其喜欢沈二公子。当初沈二公子几次三番亲自去请,他方才肯到了沈家做西席。旁人想要求他指点一二,都是不能。
张姨娘前进了半步,欲言又止。想了想,终是没说,又退了回去。
梁氏最是看不得那般畏畏缩缩的模样。她眼角余光看到了张姨娘的动作,蹙眉道:“你又有何话要说?”
“那位沈二公子,是六奶奶的姐夫。若是六奶奶肯帮忙去劝,想必范先生……”
“不成!”梁氏冷笑道:“她最近愈发猖狂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犯不着去找她!”更何况,就凭她的性子,即便是找了她,她怕是也会寻了诸多借口不肯答应。
张姨娘惴惴的看了眼旁边的于姨娘,低下了眉眼没有多说什么。
梁氏想要寻范先生的事情并未避讳着家里其他人。
郦南溪很少去木棉苑,梁氏三番四次下令说这事儿不准和六奶奶说,因此当着郦南溪的面众人也没提过,她自然不知晓。但家中的其他人因常去木棉苑陪梁氏,倒是都知晓这个。
这个时候大房的晚辈都陪着梁氏回院子,这些话就挺进了耳中。
重芳苓上前去劝梁氏,“那范先生不过是个教书的罢了,家中夫子也是极好的,娘你又何必……”
“你懂什么。”梁氏不耐烦道:“就好比射箭骑马。好的先生三两句点拨就能让学生知道自己差在哪里、如何改进。寻常的那些人又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
她虽然话说得直白,但道理却是不错。重芳苓就没了话。
重芳柔犹犹豫豫的声音在后头响起:“其实若是母亲要准备寿辰礼的话,我倒是有个东西,堪堪能够拿得出手。只不过不知送给那位范先生合适不合适。”
梁氏本不愿搭理她,听闻是要送给范先生,这才回过头去,“你说。”
“原本为了给母亲准备新年之礼,我绣了一副百寿字的屏风面。如今不如先拿来送给那范先生?”
重芳柔的女红是家中女儿里最好的。
女孩儿们小的时候,梁氏请了绣娘来家中教习她们绣艺。后来重芳柔和重芳苓去了静雅艺苑,里面也有先生教习这个,重芳柔又是个中翘楚。
梁氏上下打量了重芳柔几眼,“你将那屏风面拿来我看看。”若真是百寿字,若真是绣得好,就加副好的框架做成屏风送给那范先生,倒也不错。
重芳柔就将自己的绣品拿了去。
果然,绣技很好。
梁氏当即让人量了尺寸,遣了人去购置合适尺寸的屏风框,又叮嘱木料一定要选好的。
重芳柔笑道:“听闻明儿六奶奶要去侯府里做客。不若让她一并将东西带了去罢。”
“不妥。”梁氏说道,斟酌了下,“不若让芳苓送去吧。”语毕就望向了重芳苓。
重芳柔知晓梁氏的意思是准备把那东西说做是重芳苓亲手绣的,所以想要做此安排。不由心中暗恨。
她正要开口,这时候小丫鬟在外高声禀道:“六奶奶来了。”
话音刚落,郦南溪就迈步入屋。
今日她穿了藕荷色妆花折枝牡丹直领斜襟衣衫,配丁香底缕金事事如意木兰裙,头戴堆花玉兰花骨步摇,清丽大方,十分得体。
往常的时候,遇到初一十五需要往旧宅给老太太请安,时间不够的话郦南溪就不往木棉苑来了。
可自从前几日听闻于姨娘的那番剖白后,郦南溪每天里都借着请安的名义往木棉苑里来一趟。有时候会和于姨娘说几句话,有时候没机会,就作罢。
郦南溪一进到屋里,所有的声音就都戛然而止。
郦南溪也不在意,与梁氏说了话后就去了位置上坐着。
屋子里还是静寂一片。
首先打破了宁静的是重芳柔。
重芳柔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她知晓自己这个时候不拒绝的话,一番心血就要给他人做嫁衣裳了,忙道:“八姑娘送倒是更为妥当。”毕竟重芳苓是嫡女,她送过去的话,起码表示出对范先生的极其重视来,“但我的针法与八姑娘并不相同。若是被人瞧出了不对来,怕是反倒要惹了范先生不悦。”
当年在静雅艺苑的读书的可不知她们。沈家亲眷里也有不少女孩儿们。旁的不说,沈家女儿沈青娜就在其中。只不过沈青娜与重芳柔和重芳苓都不是同一年入学,所以并不相熟。
但重芳柔的女红极好,有不少绣品是被先生们留在了艺苑,给旁的女孩儿们观赏用。也不知那沈家姑娘会不会认得出来。
梁氏只能弃了那个打算。她有心想要重廷晖送过去。但那范先生脾气颇为古怪,当初那文房四宝是重廷晖亲自送去的,可礼还是一个个都被拒了退了回来。想必这次让绣屏风的当事人亲自送去更显诚意。
因着事关儿子,梁氏左思右想才下定决心,道:“既是如此,届时你将东西送去就是。”
“是。”重芳柔眼帘低垂,轻轻说道:“可那范老先生的生辰,就在明日。我得寻给理由方才能够去得侯府。”
这话倒是让梁氏吃了一惊。若她没记错的话,明日便是庆阳侯府请了郦南溪她们去府上做客的日子。先前在老太太那里请安的时候,郦南溪还与老太太讲过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