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南溪这就将自己先前的一些顾虑给收了起来,与重老太太真心实意说道:“那位曾姑娘一直看我不惯,故而与我并不投契。不过,老太太可以问问旁人的意见。许是她只针对我一个人也说不定。”
她晓得,既然曾文灵曾经公然的对卫国公表现出了关注,那么重老太太就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
听了她的话后,重老太太并未问她为什么曾文灵会只对她一个人有敌意。
重老太太思量了片刻,说道:“待我再想想罢。”
门当户对纵然是紧要。但是,重家不同旁的。可是当今的国舅家。再怎么样,给剑哥儿寻个合适的姑娘也不算特别的难。就是想要选到很合适需要费些功夫。
原本她还想着那姑娘不过是年少时候有些不懂事,所以乱说过一些话罢了。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若那姑娘是个心地宽厚的,即便是重廷川成亲前有些念想,也不该迁怒于郦南溪。
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不知道这亲事是帝后两人也点头同意的,最起码,也应该晓得亲事是两家大人做了主的。与郦南溪何干?
很显然,这很可能就是迁怒了。
郦南溪看重老太太神色转变,晓得自己的话起了一些作用,就笑道:“女儿家都有些小性子在。说不得是我之前不识得她的时候做错了什么事情而不自知。祖母不妨亲自看看她?”
这话倒是说到老太太的心坎里去了。
重廷剑是二老爷的嫡子。亲事不能大意是真。但,只凭着郦南溪的三言两句就断定一个人好坏,太过武断。
更何况曾文灵的家世确实不错。
重老太太笑道:“就依着你。改天我让她来家里一趟,招待招待。”
“我最近身子不方便。到了那天就不来了。”郦南溪说道:“免得我时常要回屋歇着,反倒是要惹了二太太不高兴。”
她这话明显就是推辞。
葵水最多六七日就能过去。而重老太太既是要邀请人来做客,为了不让曾文灵发觉不对,定然是要办一场宴席,顺带着请了曾文灵一起来。这样的话,不只是曾文灵不会发现异常,旁人家也不会看出重家有意和曾家结亲之事。免得往后亲事说不成的话,留下旁的麻烦。
这样算起来,从今日敲定了这事儿到曾文灵来家,少说也得耗去个十天的功夫。
可重老太太见了郦南溪的明显推辞后非但没有不悦,反倒是又细细叮嘱了她一番,“无妨。你既是身子不好,就好生养着。免得到时候留下什么不妥来,往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郦南溪听了后,很有些惊讶。
她没料到自己那么明显的托辞,老太太都不会生气。而且,老太太说“留下什么不妥”,显然是说曾文灵到时候与她正面对上后,少不得她会沾上点麻烦。
郦南溪这才有些了解到,为什么重廷川前些日子会肯陪着她往香蒲院走一趟。
重老太太待他们夫妻俩,确实是不错。
思及此,郦南溪与老太太说道:“多谢祖母关心。我一定会好好的。”
重老太太就笑了,“谢什么。左右都是一家人。合该这样。”
郦南溪有些不舒服,就打算和老太太道别。走之前她忽然想起来一事,说道:“祖母,有件事情我想问一问您。”
重老太太目光温和的看着她,“但说无妨。”
郦南溪本想着,当年或许因了曼姨娘和重三爷的事情,所以两房之间起了隔阂,最终一个留在老宅一个去了国公府。她想问老太太,当真认为重廷川无辜么?若是如此,但她面对着老太太的时候,又有些迟疑了。
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不太妥当。
再怎么说,老太太明面儿上还是护着她和重廷川的。她初来乍到,若是问出这么个尖锐的问题来,少不得要将这和煦的气氛打破。何苦来哉?倒不如先着手处理紧要的事情。至于旁的,往后慢慢再说吧。
郦南溪终是笑道:“我听闻红枣最是补气血,也不知如今这个时候吃红枣合不合适。”
重老太太说道:“平日里补补就罢了,月信期间却不甚适宜。倒不如平日补一补,这个时候停一下。免得血气过重对身子有亏。”
“多谢祖母。”郦南溪道:“先前岳妈妈给我停了红枣,我还当时她不舍得给我吃呢。”
重老太太知她在打趣,哈哈大笑,“你只管听她的就是。停几天,过去了再吃。错不了。”
郦南溪却悄悄的暗叹了口气。
……果然葵水期间身体难受故而心情浮躁,容易想错。刚才若真将那问题问出口,少不得要多出些麻烦来。
以后身体不适的时候还是少走动为妙。
重老太太却是在听到了郦南溪问自己这样私密的话题后,神色转而柔和起来。
见郦南溪想要起身告辞,老太太这回却没有立刻允了她,反倒是招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侧。
郦南溪不解,还是顺势点头走了过去。
重老太太拉着她紧挨着坐了,握了她的手,与她说道:“川哥儿最近如何?生意可还好?”
郦南溪瞬间就想到了重廷川挥手送给自己的翡翠楼,颇有些赧然,低头道:“应当……还好吧。”
重老太太一听这话,就晓得自家这个六孙媳妇也不知道那六孙子到底有多少田庄铺子。
说实话,她也不清楚重廷川的产业到底有多少。
老太太与郦南溪道:“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专断独行,什么事儿都自己去做,都不知道和人商量。你平日里受了委屈,断然不能在心里憋着,尽管和我说,我会训他。”
“倒也不是。”郦南溪轻声道:“六爷虽然很多事情不和我说,但是,有很多麻烦的事他也不和我讲,就直接帮我解决了。六爷的性子就是惯爱护着我,让我什么都不用操心。”
她咬了咬唇,终是对这个家中关爱着她们的长辈说道:“他不让我操心,我不操心就是了。需要我管的我再管。谁没有个脾气呢?我觉得六爷挺好。”
这话倒是让重老太太诧异了,不由得多看了郦南溪几眼。
在她看来,这个小姑娘好是好,就是太娇气了些。好在几次看下来,十分懂礼,也大方,所以她想着有些话对小姑娘说一说,免得川哥儿和媳妇生了嫌隙。
老太太看着重廷川长大,重廷川的臭脾气,老太太是一直知道的。
偏偏每次大太太梁氏过来的时候,都要赞一赞川哥儿的媳妇,都要说川哥儿夫妻俩甜美得很……
正是梁氏每次都说老太太放心,所以老太太才更加忧心。
谁不知道梁氏和重廷川水火不容?
如今听闻郦南溪这样说,老太太才最终放下心来。
“好。好。好。”
重老太太连道三个“好”字,拍了拍郦南溪的手,与她道:“你能这么想,我可是放心了。往后你们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强。”
重家如今有两个支柱。
一个是皇后。
一个是家中的顶梁柱重廷川。
只有皇后和重廷川都过得好了,重家才能好。
有些事情,重老太太原本是不打算和郦南溪说的。如今看着六孙媳妇这么乖巧懂事,她才能放心讲出来。
“老大曾经给川哥儿留下了些东西,你是知道的吧?”老太太试探着问道。
她也不知道重廷川会将家里的事情说出多少来给郦南溪。
郦南溪斟酌了下,并未立刻承认自己知道。毕竟她还摸不准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就道:“不知是什么东西呢?”
老太太便道:“有田庄有铺子。早就说过是要给川哥儿的,不过现在在他母亲那里帮忙管着。”
郦南溪没料到老太太会跟她说起这个,犹豫着点了点头,侧首问道:“不知祖母怎会和我说起这个?”
她这个疑惑问的是真心实意。她是真心搞不懂老太太怎么会提起这些来。
重老太太说道:“川哥儿自己就有许多的事情要忙。”那么多的产业,他都得管着,“所以家里头分来的这一些,少不得就得你帮忙看顾着。”
郦南溪还是有些茫然,“家里分的那些……在哪?”
老太太看她这疑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姑娘可真是个实心眼儿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竟还听不明白。
重老太太解释道:“那些田铺,本是你母亲帮忙管着。可既然你们成了亲,自然是要收回来给川哥儿的。不过,你也知道,这都十多年过去了,账务和人手,尽都需要理顺才行。我前些日子和你母亲提了这事儿,她如今正整理着账簿。待到过些时候收拾妥当了,就交给你。”
老人家这番话里透露的消息太多。郦南溪一时间有点消化不过来。
前些天梁氏忙忙碌碌就是为了理清账本,她是知道的。而且,那些账本许是和重廷川的那些产业有关系,她也晓得。
只不过原先她知道的是,梁氏自己的铺子出了问题,所以要拿本应属于重廷川的铺子下手来填补亏空。如今老太太居然告诉她,产业竟然都要归还给重廷川了。
而且,还是老太太做主将这事儿办了的?
郦南溪错愕不已,“祖母,这……”
老太太不知她这般惊讶是为何,只当她是乍一听闻要接手许多田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就握了她的手,笑得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