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
重廷晖想了想,觉得那些词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不太合适,毕竟旁边有她的丫鬟跟着,难免有些话就传到了重廷川的耳中。故而他思量过后,最终没有开口。
小梁氏也没料到再次见到郦南溪竟是这样的情形,很是唏嘘感叹了一番。
因着梁氏在场,郦南溪并不愿多说什么,稍坐了会儿便也离开。
她回院子换了身衣裳,让人备了马车,便往郦府赶去。
到家的时候才刚到晌午。
让人卸了车上的东西送去海棠苑,郦南溪进屋见过了老太太。
“……东西都是六爷准备的,说是今儿不方便来家里,就让我代他问候祖母了。”
郦老太太没料到国公府回送了东西来,忙道:“国公爷有心了。”
她细问了郦南溪这些日子的境况,得知女孩儿过的舒心,就露出了慈爱笑颜。
“西西过的好就成。”郦老太太拍了拍郦南溪的手,感叹道:“那地方,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坏。单看自己怎么对待了。”
郦南溪笑道:“左右有六爷担着。倒也没甚难的。”
虽然她这样说,但有个梁氏那样的婆婆在,老太太也不是特别放心。
老太太留了郦南溪一同吃过午膳,再和她说了会儿话,这才让她离开。
郦南溪没有即刻就走,而是往哥哥的书房绕了一圈。
午膳的时候郦老太太没有叫旁人过来,只她们祖孙两个说话,郦南溪就没有见到哥哥们。如今过去之后她才晓得,二哥郦云溪一早就出门去了。只大哥还在屋子里读书。
郦南溪去的时候,郦陵溪正翻看着重廷帆借给他的那几本书籍。看到妹妹来了,他赶紧将书放下和郦南溪说话。
早先他也听到郦南溪来了。只不过郦南溪去了老太太那里,他就没有过去。
更何况,他十分笃定,妹妹既然回来了,就断然不会不来看他。因此郦陵溪虽然在看书,其实是极其难得的走了神,时常往门口看。
两人闲聊了会儿,郦陵溪将要送郦南溪离去的时候,忽地说起一件事来,“今早竹姐儿也回来过。她和四妹夫说,等到改日有空了让我们都过去玩。只不知你有没有空。我原是说我们过去,你不一定。如今看来,许是你也能去一趟?”
听了大哥这迟疑的语气,郦南溪知晓他也是没把握她能不能出国公府的门。
想必在家里人的眼中,国公府的生活当真是十分艰难的罢……
“哥哥不必担忧。”郦南溪笑着宽慰道:“国公爷待我极好。若我想过去,自然能够去成的。”
虽然她这么说的轻松,但郦陵溪眉目间的隐忧未退,依然有些担忧。不过,他并未再多说什么,只颔首道:“那就好。”
郦南溪知道他的意思。也明白他的忧心。
当年未嫁的时候,她也是十分担心自己以后的生活。只不过当真住进了石竹苑后,她才发现日子并不如自己之前顾虑的那般难熬。
思来想去,还是母亲告诉她的那句话对。
——只要夫妻两个一条心,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临走前,郦陵溪想起来一件事,与郦南溪说道:“云溪说过,中午他要去醉香楼用膳。若西西想要找他的话,不妨往那里去。这个时间的话或许还在那里。”
郦南溪本还因为没有见到二哥而伤感,听闻之后便欢喜起来,笑着与郦陵溪道了别。
郦府离国公府很有些距离,平日里驾车也要耗费些功夫才能到。好在醉香楼离郦府不算太远,不需要耽搁太久。不过郦南溪赶到醉香楼的时候,也已然是过了寻常的午膳时辰了。
她本还思量着二哥或许不在这里了,就打算看上一眼确认一下便罢。谁料竟然二哥还没走,依然在雅间与人小酌。
这件雅间选的很不错。
外有高大树木直立,树冠伸出,将窗外烈日尽数掩去,为屋中投下大片阴凉。从窗外望去,可以遥遥看到远处起伏的山峦,还有不远处开的绚烂的大片夏花。
这样的景致下,窗下对酌的两个俊雅少年看上去尤其的风流雅致。
郦南溪见郦云溪在朝自己招手,就快步行了过去,“哥哥真是好兴致,竟然吃酒到现在都没有好。”
郦云溪叹气指向了自己对面的人,“还不是他。拉着我一直坐到现在,也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郦南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桌子另一侧,这才发现那个与郦云溪小酌之人,她也识得。且今日早晨还和人提起过的。
正是梅家三郎梅江影。
看到梅江影后,郦南溪不由笑道:“早先时候我还和人提起过梅公子,没想到这个时候就遇到了。”
梅江影凤眼一挑,目光灼灼的看她,“六奶奶和人说过我?可是你主动先与人提起我的?”
他这问话来的没有缘由。郦南溪颇有些讶异。不过,细思一下,当时和庄明誉说起来的时候,果然是她先提起梅江影的没错。
郦南溪颔首笑道:“自然如此。当时提起了梅公子送表哥的折扇,这便说了起来。”
梅江影轻笑一声,没了言语。
郦云溪邀了郦南溪同坐。
郦南溪没有和他们共坐一桌,毕竟男女共桌不太合适。她让银星给她搬了椅子来放到郦云溪身边且离桌子稍远的地方,这才落了座。
梅江影静静看着这一幕。
郦云溪拿着筷子轻敲了下酒盅,引了梅江影重新看他,这才笑问道:“刚才问的问题三郎还未回答我。三郎果真没有后悔之事?往常的时候你总说自己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人人也都道三郎是风流之人,最不会委屈自己。不过,我终是有些好奇,三郎究竟有没有后悔过。”
他的声音已然有些发飘。
郦南溪一看暗道不好,这分明是有些醉了。她撩开雅间的帘子朝外唤来了伙计,让端来了醒酒汤。
伙计一次就端来了两碗。两少年身前各一个。
郦南溪拿了郦云溪的那一份,扶了哥哥去喝,“哥,你有些醉了。喝点汤解解酒。”
初时郦云溪是不肯喝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完全没事。不过,在郦南溪的强烈要求下,他不愿违了妹妹的好意,这才将汤尽数喝下。
梅江影自始至终都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待到郦南溪将空碗放下,梅江影忽地开了口,语带笑意的说道:“其实,仔细想来,确实有一件事,我后悔了。”
郦云溪本是微醺。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凑过去详问:“是什么事?”
“原本那事儿我也没有后悔。就是最近想来,越发的有些不是滋味。就是那时候我去江南偶遇你,你说……”
梅江影说罢,顿了一顿,最终摇头叹道:“也没什么了。”
郦云溪听他话说了一半就不再继续了,怎肯轻易饶过他?当即拉了他细问究竟。
梅江影到底没有再接下去。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交给郦云溪,说道:“这样罢,给你个东西做赔罪。就当是我言而无信好了。”
郦云溪“咦”了声奇道:“梅三郎居然也有言而无信的时候?”
梅江影将那盒子塞到了郦云溪的手里,“早先和人行酒令,我赢了一个好物。你看如何?”
郦云溪打开盒子看了眼,竟是一支碧玺凤尾簪子。再一细看,居然是翡翠楼之物。用料雕工均是上乘,价值不菲。
“不错。”郦云溪边看着边说道:“你真给我?”
“当然,说了送你,自然就是要送。”
“别了别了。”这就让郦云溪的酒醒了一醒,将东西重新递到梅江影的跟前,哼笑,“我没有娶妻,母亲又不在这里,送我作甚。”说着就将东西推了回去。
梅江影就转眸去看郦南溪,“你不是还有妹妹?你若是用不上,转手送了小妹就是。”
“西西?”郦云溪转眸去看郦南溪。
郦南溪可是怕了什么转手送首饰收首饰了。她家夫君前前后后用不知道多少手段来做这种事情。
她可不愿再遇到这类情况。
即便那梅江影是要送了给哥哥赔罪的,那东西好似已经是哥哥的了,她也不愿去收。
郦南溪朝郦云溪微微摇了下头。
“那不一样。”郦云溪会意,断然拒绝,“我从不让我家妹子收臭男人的东西。谁都不行。”
郦南溪想起自家那个大高个儿,悄声提醒二哥,“六爷不在这里,你就敢这样说?”
郦云溪眨眨眼,忽地反应过来,哈的一笑,“对。妹夫的可以。”
郦南溪无奈摇头轻叹。
哥哥平日里多么聪慧俊雅的一个。如今看上去醉的那么狠,喝醒酒汤都一时半会儿的不管用了。
思及此她有些怨梅江影,与他道:“梅公子既是和二哥相交,想必知晓他酒量不甚好。何苦迫他饮酒?”
她是知道自己二哥的。一般不会随意喝酒,即便是喝了,也断然不会让自己醉。除非是好友相逼,他可能才会破例一两次。
梅江影笑道:“我原不知四少的酒量如此之浅。而且,他也不知道这酒后劲儿大。刚开始没感觉,不知不觉就到了这般田地了。”
郦云溪抬手道:“没事。原本也是出来散心,倒是不用太过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