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曾有诗——昔岁曾居湓水头,草堂吟啸兴何幽。迎僧常踏竹间藓,爱月独登溪上楼。寒翠入檐岚岫晓,冷声萦枕野泉秋。从拘宦路无由到,昨夜分明梦去游。”
“此诗意韵颇合我心意。”想到这里,允央用行草写下三个字:“岚岫阁。”
张可久在旁一看,抿嘴笑道:“娘娘取的这名雅意高绝,颇令人神往,老奴记下了。”
允央放下笔,轻叹了一声:“好去处也要有知音同往,否则和孤山冷水又有什么分别。”
张可久看着允央的神情,忙往前走了一步,低声说:“回娘娘,前方的军情大事,老奴不懂,着实不敢揣测。不过呢,”他顿了一下说:“皇上出征了半年,只带了春衣与夏衣。前几天派人回来传话时,也没让内府局为皇上置办冬衣,想是不用穿冬衣时,皇上便要回来了。”
允央一听,缓缓抬起头,眼神闪闪发亮:“此话当真?南方战事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没有,老奴还真不知道。只是听说,之前负隅顽抗的韩国与燕国都已攻下,益国已被包围,孤立无援。”
“再加上洛阳城中叛乱已被平息,益国候毫无胜算,已然绝望,不日便会开城投降。”
允央听罢,低头不语,嘴角是藏不住的喜不自胜,眼底却有淡淡的泪花:“赵元,腹中的孩子越来越淘气,常常伸胳膊踢腿,你可知道,他盼着你早日归来呢。”
☆、295.第295章 金笼绿鹦哥
张可久走后,允央把饮绿叫过来说:“你去清点一下刚才送来的东西。把茶白色幼驼绒披风、丁香色软鹿皮披风和柳黄色纳锦八仙纹披风单独包好。”
“再挑出桃红遍地金女裙绢一匹,蓝妆花金璎珞纹绢一匹,沙绿织金软缎一匹,紫织金素绒一匹,鸽灰色羊羔绒一匹,海棠色博古纹兔毛褐一匹包好,等天色稍晚时,给曾兰宫送去。”
“另外,你去库房里找到张公公上次送来温补的药材,把杜仲、黄芪,燕窝、阿胶和山参这五样用素纸包好,每包都夹上两种药膳的食谱,一并拿过去。”
“这会子天气越来越凉了,只怕谢容华的旧疾要犯,进些温补的药膳,未雨绸缪最好。”
饮绿本来就与绮罗交好,上次曾兰宫又冒死救了允央,她心里自是感激不尽的。听到娘娘这么说,饮绿点头应着:“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给曾兰宫送去最好的,那里缺什么,奴婢回来就回给娘娘。”
允央微笑着颔首,摆手让她下去。
饮绿走后,允央总觉得心里有淡淡的不安。她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卷素宣,命随纨从书架上取来《宋拓李思训碑册》,提笔临摹了起来。
随纨在旁看着,撅了撅嘴,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内殿。不一会,她端着一个碧玉双耳寿字凤纹四管香炉走了进来,轻轻放在允央的书案一角。
香炉里添了宁神静气的母丁香,一缕月白色的清烟缓缓从炉中漫出。
随纨立在旁边,盯着允央一脸地无可奈何。终于,她没有忍住,还是张口说:“娘娘是有身子的人,怎能和一般人相比?您前些天刚遭了许多罪,腹中胎儿虽然无恙,但您在冰椅上坐了那么久,怎会不伤元气?”
“您现在就该天天躺在床上,动也不动,才能养回身子来,对腹中的皇子也好。可您现在每天不是写字,就是画画,纵然身子不累,但终是熬神啊!您又不去考秀才,读那么多书,写那么多字,有什么用呢?”
允央抬起头,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本想给随纨解释几句,但终是没有开口。
她只是乖乖地放下笔,轻轻说:“姐姐说的是,不写这些老什子的东西。作官自有读书人千万,操心让他们操去,本宫这就去软塌上休息。”
躺在软塌之上,随纨给允央盖上了一床秋香色的鹤鹿同春纹云锦夹被,细心替她掖好被角。作好这一切后,随纨见允央双眼紧闭似已睡着,便满意地退了出去。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萧声,声音不高不低,幽幽地钻进允央的耳朵里。允央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曲《清音》,此曲旋律委婉,和着窗外阵阵秋风拂过落叶的声音,更是愈发悲凉。
允央知道自己终是睡不着了,便坐了起来,倚着靠垫说:“石头进来回话。”
很快,石头便走了进来。
允央神色严肃地说:“你去悬榔府打探一下管吏的消息。无论打探到什么,都速速回来禀报。”
石头见娘娘脸色不好,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一刻也没耽误,传身便出了内殿。
过了不到两个时辰,石头便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一进殿,见随纨正捧着帐本给允央回着:“入秋后,园子圈养的五只鹧鸪,三只绶带还有十几只兔子都要换新的笼舍,再加上逐光池中的锦鲤由于不耐寒,这几日精简了不少……”
允央听着没有说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一柄羽扇。随纨见石头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便马上住了口。
允央看了一眼她,轻轻说:“本宫知道了,去帐房领银子吧,你便宜行事就好。”
随纨听罢,曲膝行了礼,退了出去。
石头见殿中再无旁人了,才上前说:“娘娘,小奴刚才去了悬榔府,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妥,只是管吏大人看起来十分悠闲。拿着金丝鸟笼一直在把玩。”
“管吏大人对养鸟颇有心得,小奴想要告辞时,他一直拉着小奴,喋喋不休地说着他的鸟……”
“他拿着什么样的鸟笼?”允央微拢着眉心,有些急切地问。
“一个雕刻精美的金丝鸟笼,鸟笼里有一只绿羽红嘴的鹦鹉。”
允央一听,有些受挫地摇了下头。
她知道管吏不是真的在玩鸟,而是希望石头带给自己暗示。
这取自一个典故名为“笼中鹦鹉”。
说的是从前有一个姓段的富商,养了一只鹦鹉,十分聪明,能待客与诵诗。商人绑住了它的两个翅膀,放在精美的笼子里,每天细心照料。
后来商人生意出了变故被关进了大牢。等他出狱回家后,他对鹦鹉说:“我在狱中处处不得自由,十分痛苦,你在家里有人喂养,暖和又舒服,是多么快乐啊!”
没想到鹦鹉回答说:“你只在牢里呆了半年,就觉得不能忍受,而我在这个笼子里已经呆了好多年了,又有什么快乐可言?”商人听了后触动很大,马上就把鹦鹉放了。
管吏此时让石头传来这个消息,只是想告诉允央,他已被监视了,就像笼中鹦鹉一样,失去了自由,不能替贵妃办事了。
允央沮丧地叹了口气。
石头在旁看着娘娘的神色忽然黯淡起来,不知其故,就问道:“娘娘,您的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要去请杨左院判?”
允央摆了摆手说:“你去悬榔府,可见到什么认识的人吗?”
石头咬着嘴唇认真想了一会说:“认识的人倒没见到。不过倒是有件奇怪的事,小奴刚到悬榔府门口时,旁边扫街的老头见我就磕头,还说‘给曲公公请安。’”
“可能是他年纪太大眼神不好,认错了人。”
“曲公公,曲俊?”允央想:“石头是淇奥宫的掌事太监,他是隆康宫的掌事太监,宦官衣制是一样的,再加上两人除了年纪相差很大外,身材体量都差不了多少,眼神不好的人远远看去确实容易认错。”
☆、296.第296章 求援重鸾宫
看来管吏已被皇后暗中监视了起来,为的是不让允央随心所欲地进出悬榔府。
“皇后并不知道我要去悬榔府作什么,却要一味的阻拦,好像只有凡是与我作对才是隆康宫的职责才对。”允央这样想着,虽然心里生气,却终是没有什么好的化解方法。只得对石头说:“你辛苦了,下去吧。”
本来计划好的事情,只差一步就能见到王充北,向她打探敛兮的往事,宝藏的消息,谁成想被皇后生生地拦了下来。
允央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她靠在软塌上,恹恹地看着窗外,连饮绿走进来都没有察觉。
饮绿回话道:“娘娘吩咐的事,奴婢已经给曾兰这送去了。谢容华娘娘非常感激,还说过几日要亲自过来拜谢。”
允央扫了她一眼,轻轻地点了下头。
饮绿不知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让晌午还神采奕奕的娘娘,一下子消沉起来。
她缓缓走了过去,手法轻柔地替允央拆卸了云鬓上的钗环:“娘娘若是累了,便到床上歇着罢,有身子的人总是容易倦乏。”
照顾娘娘躺好后,饮绿往香炉里添了几块落水沉,又取下头上的簪子拨拨纳纱宫灯里的灯花,这才放心地退出疏萤照晚。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泥金色的纳宫灯里烛光闪烁,将内殿里的水晶珠帘映衬得如梨花照雪。
窗外,寒雀无声,桂花未雨,薄霜已落西楼。
允央婉转着一双秀目,在锦帐之中思绪万千:“若是就此打住,再不去想敛兮与宝藏的事,自己又如哽在喉,终是不甘心。”
“可是若是强入悬榔府,只怕不但连王充北的面都见不到,还会给淇奥宫惹来不小的麻烦。”
权衡之间,允央一时也难有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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